曹珉恍然大悟,“他要去妖物的老巢?就是......就是大人您说的那片古墓?”
赵子迈点点头,口中冷笑一声,“我原来并未太疑到他头上,只是以防万一,才让宝田盯着他,没想到,袁昌黎竟然真的与那妖物有关系。”
说到这里,他冲宝田吩咐道,“你腿脚快,悄悄上去跟住他。”
宝田按他吩咐,朝前快跑了几步,像一只灵活的猴子,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穆小午本来正在一声不吭地跟在后头走,听到这话,倒抬起头来接了一句,“袁昌黎是袁蔚的哥哥,虽然不是一母所生,但毕竟有血缘关系,袁昌黎怎么舍得对她下手?”
“偏袒、漠视就像一剂毒药,可以将人心的善良蚕食得干干净净,穆姑娘,你年纪尚轻,经历尚浅,有些事情,怕是还不能理解。”说这句话的时候,赵子迈眼中没有光,只有一抹冰冷的绝望。
见他这副模样,穆小午不禁心头犯怵,于是,她将步子放慢了一些,默默跟在人群的最后。
翻过一座山头,伴随了他们一路的红果便都不见了,如今展现在人群眼前的是一大片林子。从高处望去,只见树梢的碧叶连成一片,摇曳万里,仿佛一片浩瀚的海洋。
穆小午手搭凉棚向远处望了一会儿,确定了方位之后,笃定道,“就是这片林子,那爿古墓就在这树林中。”
说这话的同时,她也看到了远处袁昌黎的背影,他和袁道桥倒是完全不同,是个身材细长的瘦子。现在,他走得越发急了,瘦骨棱棱的身影在林间快速穿梭,一会儿就隐没在茂密的林荫后。
“人......人呢?”曹珉见看不到袁昌黎了,不禁着急起来。
“曹大人别急,跟着我便是。”穆小午飞快走到队伍最前面,从面前不算陡峭的山坡一跃而下。
秋季的树林阴暗且寂静,枝叶蔓披,像在他们头顶搭盖了一张巨大的帐篷,遮蔽住外面的骄阳。在这里,风的速度都慢了些许,除了几声零星的鸟鸣,竟是听不到其它声响。
由于刚下过雨,林间的地还是潮的,有些地方甚至还漾着一汪汪积水,一个不小心便会滑倒。不过好在有穆小午在前方带路,她腿脚灵活,身体敏捷,观察力又极强,所以除了偶尔一两个衙役摔跤外,一路走得还算顺畅。
前方的树木似乎稀疏了许多,头顶树冠的颜色也变浅了一点,墨绿色褪去了,露出泛着黄意的如同手掌一般的叶片。
叶片在头顶沙沙作响,赵子迈却并未感到有风拂过,所以,他下意识地朝身后看了一眼,可这一眼,却让他收住了步子,猛地停在原地。
他看到树丛中有重重人影,一个个都长着白得接近透明的脸,表情木然地立在树干间。与此同时,耳旁传来嘈杂的说话声,虽不真切,却依然能听得明白:
“就这里了吧,鲁山脚下,生于斯,葬于斯......”
“为何要不一把火烧了这个怪物,它杀了咱么这么多兄弟,将军把他们的人皮都烧了,偏要厚葬它?”
“将军不是说了,不这么做,镇不住它的。”
“它已经被钉在箱子里了?有什么镇不镇得住的,老子偏生不信这个邪......”
“噌”的一声,赵子迈看见林中窜起一道火光,方一点着就直冲天空,连树梢的叶子都被烧得蜷曲了起来,发出“滋滋”的声音。
“这火怎生烧得这样大?”
“快灭火......快......”
“来不及了......啊......啊.......”
耳旁传来声声惨叫,夹杂在“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中,将这片火光冲天林子衬托得如同人间炼狱。
“怪不得这里的树木比别处稀疏许多。”赵子迈看着那一个个挣扎在火光中的人影,发出一声来自于心底的唏嘘。可是紧接着,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踉跄着朝后退了几步。
他看见,大火的不远处还站着一队人,为首的那个骑在一匹马上,神情漠然地看着还在火中垂死挣扎的身影。他们身上的军服,和深陷在火海中这些人的一模一样。
“将军说了,要镇住木鹞,一要修葺坟茔,二要桃木锁灵,可除此之外,还需有人陪葬。你看旁边那几座侧墓室,就是给他们修的,可怜了这几个傻子,到死都没明白。”马上的那个人如是说。
“所以您虽早早参透了他们的心事,却没有阻止。”一个兵士接了一句。
“与其我们自己动手,倒不如让他们自寻死路,毕竟都是我的手下,我也不想落个手刃兄弟的骂名。不过要怪也只能怪他们自己笨,这种邪物都有自己的命门,怎么可能被一把火烧掉?”
“大人说的是,您看,木鹞还完好无损,连外面的桃木箱子都没被烧着......”
伴随着这个怯怯的声音,赵子迈又一次朝火光望去,果见那双黄色的眼睛正从打开的箱盖上端望着自己,鲜红的瞳孔比火焰还要耀眼。
“看到墓门了。”穆小午的声音仿佛从天外飘来,落到他耳朵里,倒显得不那么真实了。
赵子迈打了个哆嗦,冷汗顺着额角岑岑落下。他眼前的幻象消失了,没有火光熊熊,没有怀着鬼胎的将领,更没有那双澄黄的眼睛。越过层层人群,他看到了一片覆盖着青苔的墓群,呈三边形分布,最前方那座大墓的墓门开了一条缝,像被人劈了一刀似的,露出里面幽幽的黑。
“就是这里了,”走在最前面的穆小午站住不动,回头望向赵子迈,诧异的目光在他没有血色的脸上转了一圈,终是没有开口多问,只道,“赵公子,这就是那片墓,最大的墓室中有一口桃木箱子,想来应该就是木鹞的藏身之处。”
“不用想,一定是。”赵子迈回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话。
“公子,你们躲好,为防万一,我还是让铜针先去探探路,如果那东西还在墓室中就不好了。”话落,穆小午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根铜针,她将它朝前方掷去,那针便拖着长尾蜿蜒前行,如一条极细的小蛇,“呲溜”钻进两扇墓门中间那条漆黑的缝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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