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茶凉,官场更是如此,在位时一个个马阁老喊着,比自家儿子都要亲切,一旦落寞,又有多少人能够陪伴在身旁呢?恐怕多见一面,多说一句话,都是负担吧?
终究还是太过现实与市侩,用得上时万般顺从,用不上就像垃圾一样把你踹走,不只是官场,这种现象在任何领域都屡见不鲜,既然无法改变社会,便努力改变自己,至少令自己成为其中的一股清流,万不能与世浮沉。
“马老,送别怎又能少得了酒呢,走,咱们亭上细谈!”钟逸如晚辈一般搀扶着马迁,两人一同来到凉亭内,在亭子正中有一张圆桌,由石头制作而成,圆桌四周摆放着石墩供人闲坐,钟逸、马迁落座,霍单将早已经备好的精致酒菜摆放在石桌上。
酒香、肉香瞬间弥漫在亭间,马迁没来由的心情好上许多,顺带着看对面这个年轻人很是顺眼......
“马老,离开京城后,您日后有何打算?”
“告老还乡、落叶归根吧,你瞧老夫我这身子骨儿,还能撑得住几年呢?早点把自己身后事交代了,弥留之际......”马迁忽然苦笑起来:“钟逸,说起来你可能不信,马迁我把这辈子全都奉献在朝廷与国家上,甚至我一度以为我人生的使命便是为了大宁......如今离了官场,反倒是不知道怎么活了,不知道怎样的生活才算是为了自己活着。”
钟逸也跟着叹了口气,大宁之所以能有今日之繁华,便是由这一个个忠臣能臣用自己的鲜血与汗水建设而成的。不管是何原因,康宁帝重用阉人钱山,将马老逼走,未免太过薄情......
“今日的朝堂......太过昏暗,马老继续留下,不仅改变不了任何局面,甚至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这样一想,离开京城也不算一件坏事。”
马迁坚定的摇头:“若能以老夫不值钱的贱命换朝廷一片清明!那随时拿去!老夫只是因为无能为力,这才想眼不见心不烦......钟逸,老夫懦弱啊!”
说着,马迁将手边杯子中斟满的美酒一饮而尽,万般愁绪,皆付诸一杯黄汤......
钟逸钦佩之情油然而生,平心而论,钟逸很难把自己的性命贡献出去,或者说面临这种抉择时,会经过诸多犹豫与考虑,决然不会像马迁这般果断决绝。
“马老,您放心吧,自古以来邪不压正,阉人钱山纵然得意,但不过得意一时罢了,迟早有拨云见日,云散月明的一日!”
马迁浑浊的眼睛闪烁着,可眼中的光芒转瞬即逝,只留下悲观的一句:“但愿吧......”
“马老,既然离朝,便不必将这些烦心事放在心底,回到故乡,找块靠山的地,盖几间房屋一个院落,再打整一块农田,过闲云野鹤的日子,岂不快活?”钟逸向往道:“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说着,钟逸闭上了眼睛,捧起面前酒杯,仰头一口喝了个干净,一幅回味无穷的表情,就像是在品尝着自己亲自酿的葡萄美酒......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马迁情不自禁跟着吟诵,这也是他在位内阁阁老时偶然间神往的生活,只是被繁忙的朝中政事压抑着,逐渐消失在自己期望中未来的日子里,今日由钟逸提及,这又点燃了他理想的火苗,每一个被世俗困扰的人,都有一个归隐的梦想。
“钟逸,听你一说,老夫心情好上许多,这杯酒!老夫敬你!”
“不敢不敢!”
马迁认真道:“你受得起!”
说着,又一杯下肚。钟逸也跟着又饮一杯。
“不愧为我大宁文坛第一才子,果真好文采!随口便是一首绝句!今日也算让老夫开了眼界!精彩!着实精彩!”这首诗念在了马迁心坎儿里,他从未想过,这种看透世间凡尘俗世后的洒脱随性能存在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心中。
钟逸惭愧笑道:“马老过誉了。”他也懒得解释,就算说自己是抄袭而来,也无人会信,毕竟一问作者是谁,谁都不认识,是存在平行时空的一个人物,这要钟逸如何辩驳的清楚呢?
“钟逸......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马迁面露疑惑,望向钟逸的目光很是复杂。他恍然叹道:“老夫从始至终都相信,一个能写出水调歌头之词的人,不会是贪名逐利之辈。可你在朝堂上......总是把真正的自己伪装起来,甚至有时还偏向奸人钱山,这般让老夫我......瞧不真切了。”
钟逸淡淡笑着:“马老认为我是何人,那就是了。钟逸从来不会辩解,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模样,时日一长,万物显形。日久见人心,能伪装得了一时,但谁都不能伪装一辈子的。”
马迁兴冲冲道:“这么说来,你是同我一样的人了!”
钟逸微微一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意味深长道:“为了达成某个目的,有些人会采取激进的法子,从一开始便用光自己所有气力。而另外一些人,则是不显山不漏水,厚积薄发,等到最后时刻在彰显最真实的本心。无论那种方式,我们都不能说对错优劣,只要能完成心中所愿,便是最好的。”
马迁岂能不明白钟逸何意,他是个聪明人,只不过是个脾气暴躁的聪明人,但就算再鲁莽,也改不了头脑的精明。钟逸这么一说,马迁全明白了......
“乌烟瘴气的朝堂,弊端尽显的国家,便交予你了。老夫忙活整整一生,虽不能说碌碌无为,可也成效甚微,如今就算再不甘心,也只能退了......”马迁的神情,像是在托付最珍重之物。
的确,这个国家在他的心中从始至终无可替代......
“钟逸势单力薄,只能尽力为之,不过马老放心,只要钟逸在位一日,钱山便不可能成为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这些话,钟逸是有底气的。康宁帝如此放任钱山不管,不就是为了宁嘉赐吗?他同时也是康宁帝为宁嘉赐留下的一颗棋子,他与钱山,势均力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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