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九十一章 建议

    “卫所制度创立之初的确效果颇佳，养兵百万不费百姓一粟。在微臣看来，与其说这是一种军事制度，其实质性更像土地制度，令其官兵自给自足，不可否认，大宁如今的繁荣昌盛，卫所制度起到了重要作用。但陛下不妨想想，卫所制同时又给大宁军队带来了什么弊端？”
    钟逸短暂闭嘴，他偷偷打量一眼康宁皇帝，此刻康宁皇帝正在沉思当中，并没有察觉到钟逸的小动作......
    殿中的钟逸松了口气，若能引得皇帝思索，他已经成功了一大步，毕竟卫所制度是大宁始祖创立。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他一个为人臣子的说三道四。钟逸毫不怀疑，若换作任何一位皇帝听到对始祖的质疑，都会不留情面的将质疑者斩杀。
    好在钟逸遇到的是康宁帝......
    “陛下，且听微臣一言。扛起刀枪是兵，拿起锄头又是民，这样一支军队，单是听听，便知战力低下，种地与训练是不可兼得的，兵卫的时间与精力不允许他们既成为一个优秀的士兵又是勤恳的农民。宁之初，大宁以武治天下，其军队实力的确不可小觑，可近些年来呢？难道陛下就没有发现吗？咱们与周边列国的战争，何有大胜一果？”
    钟逸叹了口气：“臣并非没有上过战场，起初剿灭倭寇，成千上百号人竟被几十位敌人吓跑，这样的军队，真的能保家卫国，守一方百姓平安吗？此役后，微臣百思不得其解，如此强悍的国家，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怯懦的队伍，臣一直在探寻真相，一直想找出解决之法。这次海津之行的经历，逐渐让微臣明白一些事......”
    钟逸所说，康宁皇帝也看在眼里，其实这件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大宁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军队实力弱，原因无外乎两点，一是整体士气二是个人能力，而这两点，恰恰与训练挂钩，经过高强度的训练，不能能锻炼单兵作战的实力，同样也能增强整个军队的凝聚力。长久以往的种地，只会让他们对自己的身份产生怀疑，是兵是民连他们自己都分不清，又哪能义无反顾的作战为国捐躯呢？”
    钟逸滔滔不绝：“当然，卫所制度的弊端不只有这些。千户的儿子是千户，百户的儿子是百户，祖上是卫所士兵，祖祖辈辈皆是卫所士兵。可这群人里，又有多少人不愿为兵呢？强扭的瓜不甜，一枚强求，只会让这群人更为反感厌恶，在日后的战争中，他们绝不会献出自己所有的力量与生命，只是苟且偷生保全性命。”
    “其卫所制的晋升之道，亦有很大问题。有些人生下来便能是百户，可有些人终其一生，只能是普通兵士，无论积攒多少军功，都只是位上面的人做了嫁衣，这又如何调动他们的积极性呢？”
    “陛下说过，卫所官兵的俸禄待遇并不差，但陛下可知，从户部下发的银两粮肉，经过层层剥削，到他们手里，还剩多少呢？恐怕堪够养家糊口吧......这些底层官兵并不会将矛头对准每一位贪污的官员，在他们眼里，这一切都是朝廷的安排，是陛下您的旨意。因此心生怨恨加入白莲教与大宁为敌，与陛下为敌......”
    听钟逸说完这一切，康宁帝沉默了，钟逸所说句句属实，又让他从何处反驳呢？
    半晌后，康宁帝无奈道：“钟逸，你说得这些，朕何尝不知......可有什么办法？你能说出这些弊病，便知朕的难处。”
    钟逸继续叹气，暂且不提这是祖宗定下的制度，就是如今因这个制度享受到好处的官员，都不会同意改革的要求。
    康宁皇帝贵为皇帝，可一下子得罪那么些人的利益，只会引起剧烈的反抗，到时候整个朝堂的官员联合在一起，又该让康宁帝如何去做呢？
    “路漫漫其修远兮啊，任重而道远......”钟逸感慨道。
    “不过你的话，朕记着了。钟逸，你是真心诚意为了大宁，朕可以看得出来，嘉赐能与你相近，朕很放心。”
    “能为陛下排忧解难，让殿下多学些道理，才是臣的荣幸。”
    “陛下，方才既然谈到海津，臣不禁心生一个请求。”
    “讲吧。”
    “臣请朝廷大建海津！”与林菀如的誓言，钟逸并没有忘记。
    康宁皇帝先是一奇，后又拧眉思索片刻，道：“海津虽靠海，但对朕的大宁来说，不过是漕粮中转和产盐之地罢了，若说繁华，离海津二百余里便是京师，有何必要再大建海津呢？”
    “陛下，海津不止是漕粮中转和产盐之地，海津西临京城，东临博海，既是京师屏障，又是南来北往的货物皆交汇之地。京师的最后一道壁垒也在这里。不知陛下是否记得，前朝永文皇帝经兵变一事，若非海津官兵救驾及时，后果不堪设想！海津到京城，加快脚程不过一日半时辰，若有乱贼从海津揭竿而起，这对京师来说是巨大的威胁。就好比此次白莲教为何选在这里，微臣想，其中不乏这个缘由。”
    康宁皇帝听钟逸这么一说，觉得甚是有理，从这个方面考虑，海津的确需要建设......
    “然而......臣此次奉旨巡狩海津，却发现海津处处破败，城墙半数仍是夯土所累，墙高不过三丈，一支强弩便可洞穿，城中百姓面有饥色，衣食不裹，南北货物卸船便径自起运北直隶各州府县，从不在海津停留，白白浪费一块绝好的兴商富民之城......”
    这便是海津城如今的现状，钟逸并没有说谎，甚至可以说还美化了一些，若非如此，也不可能有那么多的穷苦百姓遭白莲教蛊惑利诱。
    民富与国强一直以来都是相辅相成的，如果一开始的海津百姓人人安居乐业，有饭吃有衣穿有地住，哪用发愁他们会弃明投暗而去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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