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七十二章 露馅

    苏浪穹不是不懂，而是不敢懂，不愿懂，就像不愿面对黄三石先前的问题，只有逃避，能带给他所谓的安全感。虽说眼不见心不烦，但毕竟实实在在发生了，不论怎样躲，都会轮到自己。
    唯有直面并解决，这才是唯一方式......
    “就算如此，也是一帮乌合之众，又拿什么与官府作对。”安慰黄三石，又何尝不是安慰自己。
    “浪穹，是你目光短浅了，暂且不提白莲教，单是城中千户百姓，就不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对付了的，何况海津的官兵打杀海津百姓，自相残杀是谁都不想见到的事，而且同处一座城内，为兵者又何尝没有家庭，没有亲戚，你说面对平日里最为亲近的人，他们能下得了手吗？”
    “如此说来，只能任由他们胡作非为？”
    “抓住幕后元凶白莲教为上上之策，不然只得兵戎相见，到时候免不了一场恶仗，血溅海津怕是再所难免了......”从黄三石惨淡的表情当中似乎能看到海津城并不光明的未来。
    而更加恐惧的还是苏浪穹，百姓作乱，他会受害，朝廷剿灭白莲教，他也脱不了干系，合着横竖都是一死呗。
    两人唉声叹息，堂内可谓脾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气氛压抑，令人难以有半点笑容。
    不知过了多久，心灰意冷的黄三石打算放弃了，他不是没有给过苏浪穹机会，他是个聪明人，应当明白自己藏着不能明说的话，但他仍不愿坦露心迹，黄三石只能就此作罢，若他想明白，自会主动上门。
    “浪穹，今日为兄拜访，特地为你带来这些忠告，望你铭记心中，这段时日海津不太平，好好保重自己吧。”
    不论真情假意，这番话还是令苏浪穹颇为感动，也不枉二人喝过这么多次花酒了。
    “兄长之情，浪穹不敢忘怀，也盼海津之忧早日可解，兄长再不必如此操劳，浪穹亦有一言，兄长也应听我一句劝，不论何时，身子最终重要，这是本钱也是前提！”
    “记下了。”
    黄三石毫不留恋的起身，苏浪穹也紧跟着站了起来，苏家待客之道要让他将客人一路送到府前，更何况还是黄三石这位贵客，在海津城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更是应隆重对待。
    “勿要相送，你我之前无需多礼。”但黄三石却拒绝了苏浪穹的好意。
    “那哪成，这不是浪穹招待不周嘛，兄长您......”苏浪穹本来还想说什么，可被黄三石一个眼神瞪住了。
    每个人身上都有独特的气质，尤其是位居高官，其威压是一般人并不具备的，很显然，黄三石多年养成的官气令苏浪穹不敢违背他的心意。
    “好好，浪穹谨遵兄长之言。”
    黄三石施施然离开，可半个身子出外，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身形一滞，扭头对苏浪穹道:“我送来的礼品里有昌福记的点心，平儿最爱这个口味，浪穹你别忘了告诉平儿，过些时辰滋味儿就变了。”
    平儿，名苏璟平，是苏浪穹独子，虽苏浪穹有七方小妾，再加上平日里风流快活，可留下的种，仅苏璟平一个。这也算做一种报应，苏浪穹纵情男女之事，老来只得一子，也正是因此，苏浪穹对其十分上心，将其视为世间珍宝。
    不过也是，若无他，苏家已断了香火。
    但子嗣在质不在量，苏璟平虽年仅总角，却聪明伶俐，甚是讨得大人欢喜，黄三石也不例外，见过几面后对这位古灵精怪的孩子颇为喜爱，得知他爱吃昌福记的点心，每次来必带一些，次次不例外。
    从前与苏浪穹谈及独子，常常面露骄傲之色，双目之中竟是对孩子的溺爱与喜欢，可这次，听到苏璟平三个字，苏浪穹没来由的身体猛颤，脸色也便得难看起来。
    虽展露刹那，但仍是落于黄三石眼中，看得真切......
    “记得了，难为您有心，平儿定会记得住您的好，浪穹替他谢过兄长您了。”
    黄三石心有预感，却又不敢肯定，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道:“你谢算什么事，唤平儿来，正好我也多日未见，有些想平儿了。”
    苏浪穹嘴角抽搐，欲言又止，想说话又吞了下去。
    “好，浪穹这便去寻他来，不过这孩子贪玩得紧，时常找不着人......”说着苏浪穹去了屋，黄三石退了回去，静静等待苏浪穹的消息。
    黄三石面无表情，可心里却不平静，事情的发展延着一道轨迹，本以为荒谬至极，却与之完全重合。若真相像他与钟逸先前推测那般，他该如何向苏浪穹开口呢？苏璟平不是陌生孩子，黄三石与他关系不说密切，但也称得上不错，真想让苏浪穹帮忙，势必会将孩子置于险境，假使苏浪穹同意，可钟逸的确能保证璟平的安全吗？连黄三石自己都不敢打包票。
    没有等多久，苏浪穹便回来了，不出黄三石预料，返回的仅仅只有他一人，根本不见苏璟平的身影。
    而借口也与他所想无异，只听苏浪穹抱有歉意道：“让兄长久等了，方才我去问过下人，平儿与府里年龄相近的孩子不知跑去什么地方去了......”他笑着叹了口气：“这个年龄的孩子淘气的很，也不知玩到何时才归，兄长您有要务，因他一个孩子耽搁，是浪穹的罪过啊。”
    苏浪穹言下之意便是让黄三石速速离去，而黄三石也没有这么不识抬举，更何况他心里跟明镜儿一样，哪怕再等多久，都等不到苏璟平的归来。
    “嗯，既然见不到就算了，日后仍有机会，不过浪穹你也不能任由他胡来，明知海津不太平还放他出去玩耍，若真出了事，你哭都来不及呢。”
    苏浪穹连连点头：“是，等平儿回来我就与他讲明白，一定好生管教，再有功夫，我一定带他亲自登门，与兄长好好聚聚......”
    椅子还未捂热，黄三石再次起身，经过苏浪穹身边，强硬道：“别送了！”
    “好，兄长慢走，再会！”见黄三石愈行愈远的背影，苏浪穹舒了口气，总算把他送走了，再问下去，怕是要瞒不住了。
    双眸之中，苏浪穹夹杂着多种情绪，恐惧、忧虑、愤怒、悲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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