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坐忘

    谈判的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超出秦半姚的预想，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狄一会那么爽快。
    狄一告辞，特意见了申屠一面，道了声别。
    当年，他答应敖正天，去见一面虞源。
    反正现在已经在风口浪尖，不如去光明正大的做事。
    坐忘观很高，即是说它的水平高，也是在说它的位置高。
    大魏国，云端之上，可见几百座悬在空中的青峰。
    悬泉瀑布，毫不夸张。
    山腰有道观，山巅也有道观。山腰的道观虽稀疏，但能感觉到淡淡的烟火气，山巅的那几百座道观，清幽，好像成了山川草木的一部分。
    有人说，坐忘观曾是蛮荒的一处龙脉，虞源道长拂袖，将龙脉移到天上，炼成现在的坐忘观山门。
    若传言非虚，坐忘观应是件法宝。
    至于这件法宝的威力，当真无法可想。
    狄一来过不止一次，再次到达这里，仍觉得自己像乡下来的土包子。
    “原来是狄一小兄弟。”看门的小道士远远的笑道。
    狄一笑着应道：“好久不见。”
    “是来拜访仙长的吗？”
    “嗯。”
    小道士指着一条山路，“向上走，一直走，便会见到仙长。”
    坐忘观有很多高手，但只有一个人被称为仙长，那人就是虞源道长。
    狄一道谢，走上山路。
    从山门向上，只有一条路。
    任何人来到坐忘观山门，都会看到这一条路。
    不同的人走到这条路上，目的地不同，遇到的景也不相同。
    一条道，直走，总能走到目的地。
    狄一走到山巅，看到一座道观。
    他回望一眼来时的路，依旧不明白原因。
    这条路，超出了他的理解，他感觉不到任何异常，却总是走到他真正想到的地方。
    “仙长？”
    “进来吧。”
    狄一抬脚，进入道观。
    景色变幻，人到了虚空之中。
    白茫茫一边，只有两个蒲团。
    狄一坐到蒲团上，便看到另一个蒲团上出现虞源的身形。
    他不知道那个虞源是不是真的，见过几次虞源，他连自己有没有见过虞源的真身都不确定。
    “仙长。”狄一轻唤一声。
    虞源道：“想清楚了，要拜我为师？”
    “额……不是这事。”
    “何事？”
    狄一问：“不知仙长打算何时遏制魔族？”
    “目前看来，不需要我出手。”虞源笑了笑，“何须在意这种小事。”
    “那曾经……”
    “曾经，曾经是随口一说。”
    狄一汗颜，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了。
    虞源笑道：“别在意，小事而已。”
    蛮荒那么大，高手众多，少有人敢说遏制魔族是小事。其他准圣后期修士说起来，仍会引起群嘲，唯有他一人说起来，让人无法反驳。
    “还记得我曾经问你的问题吗？”道长对这个问题的兴趣，似乎比遏制魔族更大。
    “什么问题？”
    “嗯？忘了？”
    狄一站起来，嘿嘿笑道：“坐忘观，坐着我就容易忘，现在我一站起来，立即想起来了。”
    虞源大笑，一点也不像活了数千万年的人。他的情绪变化很快，喜怒形于色。
    道长曾问狄一，“天道是什么？”
    狄一不知。
    见了北海大圣齐天，齐天说，“世间一切的集合便是天道，天道是你、是我、是他……”
    这一次，狄一果断回道：“天道是世间一切都集合，天道是你、是我、是他……”
    虞源闭目，笑道：“再去学。”
    狄一突然感觉眼皮很重，终于，他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睛，他又回到了山门外。
    恍惚之间，似乎记忆错乱了。
    “我有没有上去？”
    “上去了？没有？”
    狄一满脸困惑，这事他不是第一次遇到。
    他问旁边的小道士，“我上去了吗？”
    “上去了。”
    “那我现在？”
    “下来了。”
    狄一苦笑，困惑没有消散。
    与小道士道了声辞，他离开坐忘观。
    离坐忘观越远，这段记忆越模糊，他更加不确定自己有没有上去过。
    又走了一会。
    狄一驻足。
    他晃了晃脑袋，困惑更甚。
    脑海里别的事都很清晰，唯独去坐忘观的那段愈发模糊。
    “我有没有上去，有没有问旁边的小道士？”
    忘得更多。
    坐忘观，好像真的很容易忘记。
    狄一最后脑袋里就剩下几句对话。
    “道长说遏制魔族。”
    “小事，何须在意，用不到老道出手……天道是什么？”
    “天道是世间一切的集合体，是你，是我，是他……”
    “再去学。”
    狄一不知道原话是什么，他的脑海里就这几句。似乎是原话，又好像不是。
    为什么惧怕虞源。
    狄一连自己去做了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不怕。
    虞源活了那么久，人们说他天下第一，不是没有道理的。
    袖中小世界，狄一找到正在钓鱼的空明。
    他开门见山，“大师，你可知道长说了什么？”
    “嗯？哪个道长？”
    “虞源道长。”
    空明皱眉，“你去见他了？”
    狄一不再继续说，空明本就没机会知道。他见道长时，乾坤小世界处于关闭状态。便是开启，道长怕也不会让空明知道谈话内容。
    轻叹一声，狄一离开乾坤小世界。
    多日后。
    站在龙脊上，望着碧海蓝天，狄一脑海中那几句话越发清晰。
    寻找到龙族结界，照例由夜叉开启，跟随某一位将军到达水晶宫。
    敖正天坐在后花园的石凳子上，挥手，示意那位将军下去。
    他帮狄一倒了杯茶，并放到狄一面前。
    “听说你去坐忘观了。”龙王声音洪亮。
    “去了。”
    “道长怎么说？”
    “他说，目前不会出手。”
    狄一自然不能将实话讲出来，虞源道长是随口说说，太尴尬！
    敖正天问道：“道长可说，何时会动手了？”
    “没有。”
    敖正天明显有点沉不住气了，他这龙宫内暗流汹涌，正需要一场胜利让龙族内的一帮元老老实老实。
    狄一道：“道长的态度，你应该知道，他不想做的事情，没人能说服。”
    一个活了几千万年的人，意志力该有多坚定。哪里是别人说几句，便会改变决定的。
    龙王道：“你可有办法，给我一场胜利？”
    “没有！”狄一回答的果决。
    曾经倒是有，龙王不肯要，现在，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