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你这个恶魔

    莱纳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调查兵团成员，竟然会向被巨人攻占的希干希纳区前进。
    他难道就不怕被巨人吃掉吗？
    瓮城的内外两道城门都被巨人攻破，不需要多久，蜂拥而来的无脑巨人就会将这里全部占领，包括玛利亚之墙内的大片地域！
    莱纳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下巴怎么也无法合拢，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不明意义的嘶哑音节。
    但将他像拎小鸡一样提着的男人似乎领悟了他的意思，在一座房屋的顶部停了下来。
    他回过头，瞳孔中泛着幽深的意味。
    “我知道你想说些什么，但比起人类……这些巨人反而要和善许多，不是么。”
    男人将莱纳在烟囱旁放下，“人类争斗，陷害，出卖，欺瞒，背叛，纵使前方是深渊，但只要有人先他一步坠落，深渊便不再是值得害怕的东西……道德良知不过是用来煽动人心的武器而已，正义与使命也不过是让人卖命的工具，当世界毁灭的时候这世上没有谁是无辜的，当人死去，那就说明他们该死。”
    他走到莱纳身旁，以冰冷的目光俯视片刻，随后将手搭在了莱纳的下巴上。
    咔嗒。
    伴随着突如其来的剧痛，莱纳的下颚重新归位。
    “嘶……”
    无论意志有多坚定，此时的莱纳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而已，不由地捂着下巴，痛呼出声。
    “你这个，恶魔……”他十分勉强地挤出几个字。
    由于双肩还没愈合的缘故，莱纳只能用愤怒仇视的目光瞪着林永。
    看来，确实不能咬舌……真是奇怪的设定。
    林永诡异地盯着莱纳看，他隐隐觉得，对方身上的力量，总有些莫名的熟悉，甚至让他血管里流淌的血开始加速……相似的血脉，却又并不同出一源。
    总是有种情不自禁的……憎恶？
    不仅仅是对莱纳，还有那些巨人，对艾尔迪亚，甚至……对这整个世界。
    他站在屋瓦的边缘，低着头凝视着下方的巨人们。
    几头巨人被这里的两名‘人类’吸引而来，但这其中没有一头奇行种，它们痴呆地笑着，不知该如何才能将高处的两人送入口中。
    某个时刻，他忽然转过头。
    这时候莱纳正悄悄地将身体移到烟囱的后侧，企图用那里的瓦片将手磨破，看到林永正以某种轻蔑的目光盯着他，脸上顿时流露出不甘与屈辱。
    “你的同伴在哪里？”林永这次没打算去理会对方的小动作，而是直截了当地问道。
    “同伴？我没有什么同伴。”
    莱纳经过特殊训练，此时十分警惕，断定林永是在套他的话。
    “何必要掩饰呢，你的名字叫做莱纳.布朗，不久前出现在墙外的那位叫做贝特霍尔德·胡佛，尚未出现的阿尼·利昂纳德，原本还有一人与你们同行，可惜死在了巨人的腹中。”
    林永注视着莱纳的表情，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用庞大的信息量来压迫对方。
    他的目的确实是交易，但在某些特殊条件下，交易最终也可以发展为利用。
    “这不可能！你还知道些什么？”莱纳惊愕地问。
    “你真的相信么，马莱所谓的荣耀，虚构的英雄与传记，他们所编造的东西……”
    林永突然停住了话语，他顺着绵延起伏的屋顶望去，不远处的一座楼顶，几个衣衫皱褶的居民从天窗中爬出，他们惶恐地向下瞟着，其中的男人目光呆滞，母亲紧紧抱住了年幼的女儿。
    就在刚刚，一头巨人将手臂伸入了室内，所有摆设都在这只大手的摸索下破碎了。
    他们年仅七岁的儿子不幸被巨手抓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巨人将其塞入口中，在咀嚼的过程中甚至有一枚眼珠从头颅中溅射而出，拖着血淋淋的肌肉与神经，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恰好落在了屋里几人的脚下，滚了几圈才停滞。
    乐园的黄昏已然落幕，他们亲眼见证了地狱中的万般血景。
    莱纳顺着林永的视线看去，看到那一家子正惊喜地朝他们这里望来，行举间有种死里逃生般的解脱。
    他起初有些疑惑，但余光瞟到了林永身上的调查兵团披风，顿时意识到了什么。
    恐怕那一家人，已经将这名调查兵当成了他们的救星。
    “好好看着他们。”林永说完这句话就坐了下来。
    “你不打算救他们？”莱纳有些惊疑地问，他事先了解过调查兵团的作风，应该不至于对平民见死不救。
    “你觉得呢，莱纳。”
    莱纳怔怔地望着远处。
    时间慢慢推移。
    他看着那一家子脸上的表情从惊喜变成了疑惑，再从疑惑变成了愤怒，空气中甚至能够听到远处飘来的咒骂。
    这份愤怒不久后就变成了恐惧，紧接着又转化为了乞求——当然是在有巨人尝试将手探上屋顶之后。
    面子的确是最贵重的东西，但在人濒临死亡的时候它却变得一文不值。
    这家人的运气显然并不好，很快就有一只高大的奇行种找上了他们，跳高无果后，改为用头颅不断撞击这栋屋子。
    砰……砰……
    砖石构筑的墙壁开始摇晃，狰狞的裂纹不断蔓延。
    莱纳看到，乞求消失了。
    当他对上那一家子视线的时候，看到了深入骨髓的怨毒……与绝望。
    再后来，便是屋子轰然倒塌的声音，以及回荡在空气里的尖叫、半空中溅开的血。
    “你看到了什么？”那个男人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莱纳这才发现，自己竟如此地入戏，就连男人走到了他背后都没发现。
    “你……你这个，恶魔！”
    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话语，却蕴含了不同的意义。
    对上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莱纳不由地打了个寒颤，这是他成为‘战士’后第一次感到畏惧。
    这种对生命的漠视，即使在马莱帝国那些大人物身上，他也未曾感受到过。
    男人的脸上从未出现过多余的表情，他的声音永远是那么的平静，即使远处正发生着残酷的景象。
    “我是恶魔？也许吧。”
    林永没有否认这一点，自从得到幽影之刺血统后，他本质上已经不算人类。
    “既然如此……那你们又算是什么呢。”他盯着莱纳的眼睛，“摧毁城墙、将这数万人置于死地的并不是我，而是你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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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兩立的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