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殷若和尧王梁未早有约定,笃定吐露真话以后,殿下一准儿不要自己——谁会让耍了,还能喜欢这个人?
她还真的让兰行的话吓倒。
嗯嗯啊啊的附合声中,殷若又后怕上来。她庆幸自己抓住机会,与殿下及时约定。否则的话,让兰行的话说中,等殿下说出来带自己回京,又得解开一个难题。
兰行说完以后,就去侍候车阳睡觉。车阳等人的马上带着帐篷,并且都保持老行伍的习惯,马匹关在客栈马圈里,必要的东西也没有解下马鞍。
他们匀出一个帐篷给殷若青鸾,马大和牛二轮流守夜,是不用帐篷的人。
睡下来有蚊子但也有风,不算太大的骚扰,但殷若困意全无。
她本来以为赐婚圣旨的风波,只限于丹城和北市。寻找来的援手:岳掌柜、毛掌柜、花掌柜的声明帮忙压制金家,殷若也只当成一般的进取心。
褚七恶毒的咬住银三指使这句不放,等于给殷若一记闷棒,闷的她天昏地暗中,看的更远,望的更遥。
丹城有红花。
风水福地难怪别人觊觎。
殷若有预感,解决樊城的事情,下一个大集市离北市就更远,但人更繁多,想法也会更多。
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行。
兰行说的殿下相中以后,会给前程,这句话倒好对付。
殷若在樊城二话不说大打出手,一是樊城一霸褚七不可能置身事外,二来黑施三是个无拘无束的无赖,倘若做事稳如泰山,人人看得顺眼,岂不是让殿下起疑心?
三来,殷少东家收拾褚七的心,在祖父定下来按计划出行樊城的时候,就有。
现在看来收拾的没有错,禇七早早找好银三当替罪羊,殷若对付他称得上冤有头债有主。
兰行打的嬉笑颜开,却还是说“不规矩手段”,这正中殷若下怀。等她一路行来,不规矩到底,让殿下边训斥边生气黑施三粗野难改,自然也就不会打带走黑施三的主意。
兰行说的话,在殷若心里震荡良久。
不规矩?
确实殿下办事相对规矩。
他杀陈赵两家霹雳难避,但杀人以前一条条证据罗列清晰。不像殷若揪住褚七不放,凭的是殷家的判断和直觉。
那就继续这样吧,让兰行屡屡惋惜,车阳将军不满增加,殿下么,摆一摆手:“黑施三就在北市呆着吧。”
他飘然回京,殷若必然恭送。
近天明的时候,殷若睡去,等赎金的“强盗”有的是钟点,她用过早饭,又美美的补眠到中午,大家换个地方,等待褚家消息。
……
夏天的日光炽烈,也没有让褚七奶奶心头的冷颤消失。
呆若木鸡坐着的她,一面不住的出着汗,一面在心里如渡冰原。
偶然她起身时,捏着一块帕子的手指向地面,状若疯狂的高叫:“找!不把七爷找回来,你们都别想好!”
“是是!”
在她的话以后,就有两个管事知趣的溜出去。樊城衙门安置的是个捕头,开始坐立不安。
捕头试着劝劝:“七奶奶,冷静,这会儿应该冷静……”
“好啊。来人,把张捕头的老婆孩子抓起来,我好跟着他学冷静。”褚七奶奶怒张的眸子剜向张捕头。
“是是!”
还真有人答应。
张捕头面色发白的拦住就要出去的两个管事,就差跪下来:“别别,我也为七爷着急不是吗?”
“呵!”
褚七奶奶怒极反笑,阴阳怪气地道:“你着急?怎么不去找!”
张捕头苦笑:“好奶奶,我的七祖宗,昨天夜里追的人回来,说是伏牛山的强盗。我樊城的衙役不多,我得先守好这个集市。咱们这里有钱的人不少,万一继七爷之后又让抢走两个,我的官丢了,再来一个铁面无私,可不会像我一样对七爷和你好。”
话刚说到这里,外面匆匆进来两个人。一个强壮的大汉半抱半扶一个半老头子,老头子身穿上好绸袍,腰带上有一块玉,帽子上有一块玉,日光一照闪人眼睛。
张捕头迎上去:“姜老太爷,您怎么来了?”
“我付你钱,你寸步不离的保护我,我听到窗户下面有人说话,要抢我的妾,抢我妾头上的明珠……。”姜老太爷说的上气不接下气。
“您听错了,那是阵风。”张捕头拿出耐心。
姜老太爷固执地道:“一早听到的是阵风,刚刚听到的是人话。”
“老太爷,从一早您对我报案足有五回,每一回都是窗户下面刮风,您耳朵不好听错了。没有人抢你的妾……”张捕头忍着气。
“啊,你也要抢我的妾,”
姜老太爷确实耳背,张口就骂:“姓张的,我每年来这里买稀罕货物,从没有亏待你,好酒好菜好银子的对你,原来你也相中我的妾,我告诉你,我的妾才十六岁,你还是不是人呐,你多大年纪了,你自己说?”
张捕头咬牙:“我三十有二,比老太爷您小上二十岁。”
“你老了,十六岁的姑娘你配不上……你还没有钱,你有钱我可以算你年青二十岁,你有万贯家财吗?”
“没有。”张捕头低头认错的模样。
姜老太爷满意过,继续同他要求:“禇七爷都能让劫走,这集市里个个都是贼,你得跟着我,我有钱,我有好多的妾,我的命比你要紧……”
褚七奶奶满心忧愁的人,也让烦的忍气吞声。
姜老太爷是褚家的大主顾,褚七奶奶也只能听着。
这位老太爷正闹着,外面有人跑进来:“七奶奶,有信送来。”
姜老太爷双眼一闭往后就倒,嘴却不闭上,痰喘的嗓子扯风箱般的嘶哑:“强盗来了,保护好我的妾……”
扶他的护院唯唯诺诺:“有张捕头在,他是衙门的人,老太爷您放宽心……”
好不容易哄的老太爷睁开眼,见到张捕头冷凝的面容,和褚七奶奶哆嗦的身子。
一张纸在七奶奶手里,一个手指头在张捕头手里,上面的戒指眼熟到一认就清楚,那是褚七手中常戴的戒指。
姜老太爷一声不吭,彻底的晕过去。
耳边没有人再烦,但是再烦呢,褚七奶奶也听不到,她抖动纸笺,眼泪很想夺眶而出,却又让悲痛压住。
抽口气儿……再抽一口……噎的踩住鸡脖子般细时,悠长的一声哭浩浩荡荡的出来。
“呜……七爷……你死的好惨啊……”
张捕头知道她误会,他刚看过信,伏牛山的强盗要赎金,还没有杀人。
但是没有劝,劝也劝不醒,也没有心情劝解。
自从张捕头到任,抢劫的事情出来过,但刚提出收银子就送手指头的事情,他头一回。
心情沉重的对外面走,继知道伏牛山强盗出没后,已经往最近的县城要求增援,现在打算再去写封公文,写严重些,多求些人手。
“你哪里去!”
褚七奶奶哭着不忘记盯着他,纵身一跃,把张捕头手臂掐的死死的,大骂道:“你不管我家了,你想让七爷死?你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东西,每年你收的钱都有账目,七爷要是有个好歹,我和你拼了!”
张捕头松一口气:“七奶奶还记得七爷没死就好,你放开我,我去请援兵,你筹银子。”
褚七奶奶打个寒噤,银子?放开张捕头再看一眼纸笺,她泪如雨下:“家里没有这么多的钱,这些黑心的强盗……。”
张捕头走出客厅,背后是七奶奶的狂叫声:“大管事,掌柜的呢,都给我回来,咱们还个价钱,还价钱!”
张捕头摇头,强盗还会和你还价钱吗?做生意做晕了头。
……
“还价钱?”
殷若对着禇家送来的珠宝和回信笑了笑。
信是车阳送给她,小车将军就在面前。殷若不用走路,就可以和他说话。
她笑的眯着眼,悠然而又自得:“再砍两根手指送去,另外让褚家送些止血的药,否则的话,今天也砍,明天也砍,还没查明白,褚七死了可不太好。”
车阳古怪的把她自得的神色收入眼中,不管怎么想,也不敢认定黑施三有嗜杀的性子。
但是这自得,又从哪里出来呢?
车阳本来就要说的话,这就变得更为重要。他在殷若两步以外坐下来,打算好好谈谈。
“施三,咱们是公差,不是真的强盗,可以动刑,却不能拿砍人当乐子。”
他循循的道。
殷若微微一乐,她也是头回办这种事。但褚七张嘴闭嘴的污蔑她,她不应该很满意此时的局面吗?
她不应该报下私仇吗?
再说,砍是个好方法。
手指一个方向:“车大老爷你有地图吗?”
车阳险些跳起来,这坏小子,又想坑人了?闷声道:“别叫我大老爷,你可以叫我……”
忽然想到她是个姑娘,这称号一时倒定不下来。让她叫哥哥的话,男女有别不能乱套这个近乎。
殷若耸耸肩头,根本不理会车阳怎么想。坏笑下:“车大将军,”
车阳板起脸:“好好说话行吗?”
殷若嘿嘿:“车小将军,”
车阳无奈:“成,这下子行了。你要说什么?”
“你看那里,不到两天的路就是县城,也就是说咱们最迟后天要把这事情水落石出,找到褚家暗藏的仓库,满满当当的那个。不然的话,县城里援兵一到,咱们装不成强盗是小事情。褚七倒打一耙说咱们惊扰集市,你担还是我担?”
车阳哼上一声:“你也知道惊扰集市?你也知道扰民了?”
“扰的也是刁民。”
殷若想也不想的道。
车阳意味深长的对她瞅瞅,暗想你不就是个刁民中的刁民。
在喜欢黑施三以前和以后,贵族少年都对黑施三一惊又一乍,不知道怎么区分她的为人才好。
殷若对车阳的眼光装看不到,侃侃而谈:“所以一定要砍,砍到褚家以后老实为止。”
“我怎么总觉得你还有别的意思,你头回到北市,不声不响的和金家有仇。这禇家,也是你的仇人?”
车阳嘀咕:“你年纪小小的,心眼儿里怎么装得下这么多的仇人?”
殷若把回信和小包袱的珠宝往车阳手里一塞,从草地上起来就走,边走边道:“这差使是我当,就应该听我的。不过车大老爷、车大将军发话,我哪能不听?罢了罢了,把褚七送回衙门去吧,你就看吧,不到十天半个月,他不喊冤自己是良民,再反咬你一口,让你灰头土脸的回京,我就不姓施!”
车阳脸变绿色。
十七岁的尧王殿下出京当差,存着光耀的心思,车阳又何尝不是?
把差使办砸,传回京里惹人耻笑,回到北市也让曲瑜等人笑话。
他憋气道:“施三别使性子,再回来商议商议。”
殷若很好说话的回来坐下,一本正经地道:“我是个草民,您是个官儿,酒楼上打砸有小车将军吧?砍褚七时是小车将军发的话吧?已经脱不开身,现在只能你我齐心,赶紧拿下樊城的案子。”
车阳气结:“你我齐心?还是只听你一个人的?”
打砸酒楼的时候,提前说过吗?
都打起来了,职责是保护黑施三的车阳哪能不上?现在倒成他的把柄握在黑施三手里,这小子心可真黑呐。
“都行,我又不介意。”
殷若煞有介事。
车阳让气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青着脸点点头。他想不到除去点头以外,他还能做些什么。
褚七的惨叫声响起来,接着快马又到樊城。送信的人蒙头盖脸,远远抛下来:“给褚家!”
打马就走。
集市上的商人闻讯后,吓的钻被窝瑟瑟发抖的人大把大把。张捕头不管在当面还是背后,无时无刻不在骂声里。
都说他玩忽职守,樊城已变成强盗窝,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张捕头顾不上听,也顾不上安抚,他忙着赶到褚家,七奶奶也不和他拼命了,哭的倒在地上,眼前是一对手指头。
“卖货,卖出去,七爷的命要紧,他还能经得起砍几刀?”
褚七奶奶悲悲切切中,慌不择路的吩咐。
又撕心裂肺的叫:“止血的药这就送过去,七爷要是没有命,你们全跟着去吧……”
褚家忙活起来,大开仓库肆意抛售,但是问题来了,伏牛山的强盗守在集市外面,谁这个时候有心情炫富,大部分的客商都不敢要。
敢要的客商又没有太多的银钱。
褚七奶奶一家一家的恳求,到晚上也没有筹到赎金的三分之一。
有人在集市里打听消息,殷若收到以后,心里别提有多煎熬。这么好的机会,偏偏事先没有想到备下几个人。
可见少东家需要历练并不虚假,考虑的还是不够周到。
实在没有好的主意,吃晚饭的时候,殷若对车阳客气的小心翼翼,献上一大把的殷勤。
车阳惊吓之中,小心翼翼的防备她。
殷勤献完,晚饭吃完,殷若把小车将军约到一旁谈话,结结巴巴地道:“我带的钱足够。”
车阳奇怪地道:“这种地方你不用有良心,你算公差,费用可以开销。你出我出,都一样。”
殷若痛苦的发现,豪门子弟想不到别人的疾苦,特别是黑施三的心情。
她只能明说了。
“呃,小车将军,你在我心中比月亮还要美,你俊的令人发指……”
车阳怒道:“你会用成语吗?”
“呃,看的书不多,你将就着听吧,意思不坏。”
车阳倒抽凉气:“将就不来,你说什么事情?”
“你看看我,带着大把的银票。你看看我,在北市虽有铺面,却没有货物。你看看褚家贱卖,一两银子的货物卖半两银子,还可以更低……。”
车阳冷笑:“那不是让你逼的?”
殷若据理力争:“你也有份啊。”
但是车阳听懂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黑施三要是个小子,他一准儿揍他一顿,直到他求饶说不当无赖为止。
岂有此理,当着差呢,她还不忘记趁火打劫。车阳愈发的懂了,难怪她拿褚七当仇人对待,原来是带的大把银票在作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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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赖黑施三:痛苦啊,看到买不到,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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