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大家伙儿一起死

    殷川站了很久,默默祈福很久。他知道,殷家不可能没有殷若,没有少东家。
    殷力、殷川、殷辽三兄弟被称为东家,只因他们是殷刀的儿子,在殷家的家族里,理当这样称呼。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少东家才是真正当家的人。
    殷川对侄女儿有信心。
    ……
    北市的这个夜晚人声鼎沸,拿到铺面的人纵情饮宴。
    岳掌柜的让从酒桌上拉下来,别提有多不高兴,一脚把房门踢开,坐下来脸上乌云密布。
    跟他的伙计关好门,门后走出一个大汉,满面阴戾气,手里拎着钢刀。
    “岳掌柜的,咱们可是事先说好的,我们罗二当家自愿到殿下面前帮你们办事,你得救他,不然我们伏牛山的强盗可不是好惹的。”
    岳掌柜的沉着脸:“你们总是自愿来的?”
    大汉在他对面坐下来:“罗二当家的不来,也会让你们绕进这件事里,他又说曾受你恩惠,这才把脑袋送到殿下面前。”
    “哼哼。”
    岳掌柜的嗯啊几声。
    面前的大汉是罗二的心腹兄弟,但是他也不知道内幕。
    一个月前,殷家的人找到这位岳掌柜,不是一定要找他,只有他在一定的范围,让找到。
    “去北市争铺面,好啊好啊,殷老东家对我真好,这好事他自己不要,轮到我?”
    岳掌柜的并不糊涂。
    相反,他是个精明到不择一切手段的人。
    殷家的人直接说出:“您听说过赐婚圣旨没有?”
    岳掌柜的诧异:“去年我听说金家在京里谋大事,消息没大灵通,只听到一句,我让人去打听,也不准确。怎么?金家要把你殷家撵出丹城,你殷家狗急跳墙,就找我联手?”
    “恰恰相反,赐婚圣旨在我家。”
    殷家只有一个出挑且名动的姑娘,因她年纪小,而没有在生意场让人耳熟能详,但岳掌柜的和殷家有往来,他是知道的。
    王府?
    殷家?
    岳掌柜的心思,也觉得圣旨上不应是银三姑娘。忙问:“是谁?”
    “唉,三姑娘。”
    “哦……。”
    岳掌柜的在一连的长声里,只看来人唉声叹气,不用殷家来人细说,他明白了,殷家的少东家未必喜欢这道圣旨:“可巧儿,我正要往北市赶,听说尧王殿下去冬奉旨巡视北市,我想总有机会。不瞒你说,能从陈赵两家抠出几间铺子来倒也不错。”
    他反问殷家来人:“你去吗?一起吧。我需要你殷家在北市的人手,你们总需要我的为人。”
    和殷家不是头一天有交情,白胖子岳掌柜的不否认自己不择手段的个性。
    殷家来人道:“您去着了,陈赵两家血流成河,充公至少一百间铺面。”
    岳掌柜的双眼放光:“但咱们还等什么,走走,快走。”
    “老东家让我带个话,您是要稳妥的,还是不靠谱那种,可能到手也未必到手?”
    岳掌柜的奇怪:“听你口气,你殷家志在必得。既然如此,还找我做什么。”
    他哈哈笑:“对啊,你家有圣旨。”
    “争的人太多,需要帮手,我殷家保证岳掌柜在北市一定有铺面,但是,我家出大力已得尧王殿下欢心,我家要三分之二。”
    殷家来人郑重地道:“圣旨是催命的,你知我知。与圣旨无关。”
    岳掌柜的镇定下来,殷家敢要大的那份,以殷刀的为人,事情十拿九稳。
    他低下头,半晌道:“好是好了,不过去的人太多,我可不保证虎口抢食。”
    “请放心,去什么人,我家会安排。”
    殷家来人告辞以后,岳掌柜的就往北市赶,赶到一定的地方,听到的消息如他所想,银三姑娘跑没见了。
    据说让金家撵走?
    岳掌柜当时想,扯!殷刀能和金胡相争一辈子,又有圣旨,怎么可能圣旨下的第二天一早就让撵走。
    殷刀气坏脑袋了吗?
    传圣旨的人是死的吗?
    这里有隐情,岳掌柜的不介意掺和上一脚。他找到罗二,对他说了一番话。
    “北市附近要乱,你别管,这事与我有关。我特来提醒你,你若是不想法证实自己当时不在,尧王殿下怀疑到你身上,饶不了你。”
    罗二也不呆:“我只一个占山的,官府派兵我就躲,官府走了我再出来,殿下?我可扛不住。”
    “去北市,告诉殿下这附近乱了,别的话不用你说。”
    一个能和强盗罗二有交情的掌柜,岳掌柜的是个毒辣的人。金胡已经遭灾,踩一脚和踩两脚没啥区别。
    金家在京中打点数年,圣旨却到殷家,一看就没招朝廷待见。又让黑施三撵走,尧王梁未是真的不喜欢他。
    赶紧踩。
    把金家抹成黑乌鸦。
    尧王殿下一发怒把金家撵出丹城,而岳家在北市又有落脚处,那片生产红花的大草原,好歹岳家也分上一些吧。
    岳掌柜的回想着,得逞而又奸猾的笑浮现在面上。
    “岳掌柜的,您回我话啊,罗二当家可怎么救?”伏牛山强盗把他喊醒。
    岳掌柜的严肃地道:“罗二来的时候,就知道他必死。”
    “呛啷!”
    伏牛山强盗把刀出鞘。
    岳掌柜的不怕,微微一笑:“别看北市不宵禁,殿下在城里杀的人还少吗?再说我敢和罗二打交道,你知道我的护院有谁吗?”
    袖子里取出银票:“这是当初说好的,先付一半,我想法营救罗二。如果罗二让砍头,余下一半你再来拿。”
    伏牛山强盗垂头丧气拿着银票离开,岳掌柜的继续去吃酒庆祝。他庆祝的,是金家赶紧倒霉,赶紧的,趁热打铁,在丹城也得个手。
    ……
    花几天的功夫,殷若把铺面稍做整理。主要的事情交给施发做,但每个铺面转一转,几天也就过去。
    托殷贵把承诺的房契送给陈赵两家,在铺面开张以前的时间,殷若全心全意的和青鸾研究香料配方。
    一时找不到吐露真情的好机会,拿配香料打发时间。
    夏天正是出香料的季节,北市上空每天飘动白虎岭的花香气,就足够闻的。
    房里从桌上到地上都摆开香料包时,丁家客栈更是处处飘香。
    “啊嚏,啊嚏……”
    房外传来喷嚏声。
    殷若和青鸾怒目着扭脸对门外:“不准进来,弄脏我们的香料了!”
    兰行扒着门,慢慢的露出脸儿,先一个大鬼脸儿:“谁稀罕你的香料,要不是怕你们又捣蛋,请我也不来。”
    “走!”
    殷若和青鸾又一起高声。
    “啊嚏,啊嚏……”
    门外一发不可收拾的出来喷嚏声,而兰行嘻嘻一动没动。
    放下手中的香料,殷若大怒着过去,把腰叉起:“谁?给我滚出来!”
    几个小厮一跳出来,有冷兵的小厮旧誉,有柏风的小厮叫果烟,茅子威的小厮毛球。
    加上兰行,四个小厮叉起腰:“黑施三,我们来看看你,你想怎么样?”
    “滚!”
    殷若状若咆哮,只声不高。说过,拂拂袖子,气恼的回来重新研究。
    她是假撵人,真淘气。遇上四个淘气的小厮,黑施三不遑多让。
    再说,她也撵不走。
    兰行是只要有时间,每天来要人情:“你得铺面那天,敢说不是我帮的你?”
    “不是。”
    殷若小心地把一撮香料加到配方里。
    顿时,怪味出来。十几味香料配出来的,跟人闹肠胃差不多。
    “哈哈哈,黑施三又配错喽……。”
    四个小厮拍手称快,青鸾拿起扫帚扑上去,四个小厮跑到门外,再拍手称快:“黑施三,真笨蛋,宫里的配方出不来。哈哈……。”
    七嘴八舌道:“告诉殿下去,这个能啊,黑施三逞不得。”
    殷若暴跳如雷状:“四个小坏蛋,等我配出来,把你们薰成香料!”
    但是对着又出错的配方愁眉苦脸:“还是不行?虽然北市的香料不全,但好歹也出来个半成品,也成啊。”
    青鸾拿着扫帚回来,后面跟着殷贵。殷贵闻闻味道也想笑,少东家做任何事都一往无前,说趁着殿下在,可以请他指点。结果这配上几天,还是个不成。
    “陈青、赵老实再次托我带话,就差给我跪下,说请少东家收下这几间铺面。”
    殷贵袖子里取出房契。
    殷若让殷贵交还陈赵两家铺面,陈青和赵老实说无以为谢,铺面的银子他们出,各取出几间答谢。
    殷若让推辞,陈赵两家托殷贵再次回来。殷若就不客气:“贵叔收下吧,先放着。”
    这中间殷若曾去军营里请过一回安,尧王梁未关切她的铺面几时开张,殷若也想开张时请殿下到场,但她不敢抽调殷家的人,又不能为开张就随便觅人手。
    王富贵在北市盘根错节这些年,稍不小心招来他的人,殷若可不愿意。
    王富贵恨不恨黑施三,殷若总不能说不懂。
    殷贵收起来,又说一件事情:“城里像是要出大事。”
    殷若看看他。
    “物价飞涨。”殷贵的面色沉重。
    殷若知道事情严重起来,做生意的人家尚且不知道物价飞涨的原因,可见幕后之人功力。
    殷若沉吟:“青鸾问兰行,说她担心我闹事卓记,问王富贵几时重新当差?”
    在这里一笑。
    回话的人,却是梁未。梁未特意叫黑施三过去,亲口许给她,哪怕殿下回京,王富贵也动不了她分毫。
    殷若见到的,殿下办事稳稳当当,虽年青,却让人信服。这话里的意思,王富贵难再翻身。
    不会是王富贵。
    “也不是陈赵两家。”
    殷贵道:“他们刚到手铺面,除去名义上是施三少的,盈利运作都归自己。在北市掀风浪,最早不安宁的就是他们。”
    别的商人们见到本地不好,可以走。陈赵两家土生土长在这里,不可能走。
    “金老掌柜的最近在做什么?”
    殷若问道,殷贵却不确定:“老东家的信一天一来,对金胡确有怀疑。但是,还有几个人要排除。”
    叔侄对视一眼,不用说出来,都知道指的是谁。
    岳掌柜、毛掌柜和花掌柜。
    请神容易送神难,商人重利,永远有进取心。这三个人里,岳掌柜的是公认的胖脸无邪,却心狠手毒。他自己都不掩饰。
    毛掌柜的心如面容,阴人一个,背后花招不断。
    丑八怪花掌柜的,好心地倒有。但他受女人刺激太大,心地时而正常,时而不正常。
    花家本没有现今这么大的生意,花掌柜的讨不到老婆,一生气把生意做大,最喜欢拿钱砸动女人心,再始乱终弃。
    这三个人可以合伙,却不能说知心。
    如果不是金胡出手,就是这几个人。如果不是这几个人,在北市附近能作怪的,就只有金胡了。
    殷若淡淡:“贵叔安排,我会会他们。”
    殷贵愈发对少东家千依百顺,答应一声就走。殷若继续捣鼓香料,到晚上也没有配出来,四小厮又跑来看一趟,照例把黑施三嘲笑了再走。
    四小厮不是白来的,回营就到殿下面前:“黑施三又配错了,这一回像厨房里炸了油锅。他睡一夜起来,明早就可以拿自己当油饼吃。”
    梁未听到这样的话,才有一笑,四小厮出去,姚大人等进来时,殿下重新面沉如水。
    殿下愤怒无比。
    “本王在北市整顿,北市却粮米飞涨,这是冲着本王来的!”他恼的顿足:“查,再查!不限于北市范围,往北市周边的城池,查到一千里!”
    他转身去看地图,一千里并不算太大的地面,因为中间有大片的旷野,人烟极其稀少。
    也因此,北市的货物运往内陆,中间经过的有集市。
    不想跑远的人,货物就地大集市上出售。而往北市来的货物,不管再运过白虎岭还是就地出售,也在这大集市上中转。
    物价悄悄的就高了,一斤米已卖到三倍的价格。普通百姓的生活负担增加到三倍,他们的工钱却又不涨。
    姚大人也道:“除去金家就是殷家,陈赵两家也有可能。别人没这手段和银钱。”他知道王富贵让殿下看死,不提王将军。
    梁未不是稀里糊涂就怪人的人,他虽生气,却还冷静:“陈赵两家没有背井离乡之举,就不会做这种事。只要他们在北市一天,就放老实。殷家么,银三最可疑。一个姑娘一走数月却无音信,要么已死,要么……”
    他也说不好银三如果在,应该在哪里呆这么久。殿下可一直没放弃找她,虽没有明说。
    所以梁未是犹豫的:“她的叔叔殷力天天向我请求找她,也不像是她。一个女子罢了,没有人手,能有多厉害。将军还打不赢没兵的仗。”
    “那是城里的外地商人,拿到铺面的人或许不满,没拿到铺面的人一定不满,要让殿下难堪?”姚大人道。
    梁未狞笑:“本王不是好逼迫的。”
    话刚说到这里,曲瑜进来回话:“岳家、毛家、花家刚进殷家殷贵的住处。”
    梁未没想到,也就怒不可遏:“盯着!如果殷家大胆,那是自己找死。”
    ……
    “银三姑娘!”
    紧闭的房门内,惊呼声虽压的低,但在房中回荡不休。
    岳掌柜的、毛掌柜的、花掌柜的瞪着眼睛,看着面前美如天仙的姑娘。
    这三个人都没有见过殷若,但是见到美貌如花青春犹有稚气的面容,心头电光火石的明白,脱口而出。
    殷若对他们一笑,一个字没说走入内室。
    岳掌柜的、毛掌柜的、花掌柜的城府都深,知道银三露面必有话说,三个人在殷贵的陪同下默然不语,各自想着心事。
    似乎有水声出来,三个人也没有细听。
    内室的门再次打开,漆黑如墨的少年走出来,眼睛朝天,鼻子朝天。怕香囊留下痕迹,没戴如今已成黑施三标志的香囊。
    椅子上出刀似的,岳掌柜的、毛掌柜的、花掌柜的跳起来,这一回惊呼也不敢了。
    三个人目瞪口呆。
    黑施三!
    总不能说刚见过的人不认得,总不能说分铺面那天大眼瞪小眼的人不认得。
    不等他们恍然大悟的骇然,殷若云淡风轻的道:“各位,欺君之罪,你们都在里面了。”
    “你!”
    三个人指住殷若,又指殷贵,最后泄气般的垂手。回去坐好,房中响起粗重的喘气声。
    “不是我吓唬各位,我化名黑施三为求一纸休书,春天来到殿下身边。你们到的虽晚,但分铺面人人有份。这份儿罪名我说没有你们,殿下他会信吗?”
    三个人异口同声:“求休书?”
    “是。我殷家这是无妄之灾,我殷家决没有攀附殿下的心,我清清白白的人,为什么不能求一纸休书?”殷若每每说到这件,话中透出凄凉。
    岳掌柜的撇嘴:“别装相,施三少在殿下面前也横着走,北市的铺面你家到手最多,这算哪门子无妄之灾。”
    毛掌柜的深吸一口气:“少东家厉害,亏你还在逃难,北市已在你掌握。如果你存心出手,大梁国还不地震吗?”
    花掌柜的皱眉:“没用的别说,少东家现真容,你要怎样?”
    殷若板起脸:“我殷家遇到难处,邀请你们来,也没有亏待你们。最近是怎么回事?你们想把丹城也拿下来?”
    “冤枉,我们也正糊涂。”岳掌柜的心头一虚,赶紧的喊上几声。
    他后怕的很,这殷家的少东家果然名不虚传。化身为别人,殿下对她的好,人人看得到。她纵然进王府也不会太差,却把殿下耍的团团转,一心只保清白。
    幸好,自己还没有出手。岳掌柜的决定在北市规矩的做生意,这个对手他惹不起。
    毛掌柜的阴森森:“知道我怎么想吗?一定是我的对头见到我在北市得意,他们下手。要知道这里繁华,陈赵两家宁肯铺面空下来,也不愿意别的商人扎根。一定是他们。”
    花掌柜的冷笑:“毛掌柜的你有多少对头,敢在殿下面前动手段。倘若大家说的都是实话,不是你,不是我,也不是殷家,那就只有……。”
    “金家!”
    岳掌柜的兴奋了,但是起,起……。坐的太深,又卡椅子里了。殷贵忍住笑把他薅出来,岳掌柜的怒道:“你家的椅子欺负我吗?”
    一转脸儿,就对殷若笑眯眯:“施三爷,三姑娘,我听你的,把金胡撵出丹城。”
    “对!”毛掌柜的晦气脸上居然露出笑容。
    “对!”花掌柜的开心异常:“金三姑娘归我。”
    “休想!”
    殷若呵斥:“金家是我婆家,整个都是我的。”
    三个掌柜的一点儿没气馁,打个哈哈道:“金家把圣旨逼到你眼前,就没有考虑你是孙媳妇,呵呵,施三少,三姑娘,你难道不要帮手?我们要的也不多,丹城分一间铺面给我们就成了,我们出高价,呵呵,出高价……”
    殷若冷冰冰:“趁火打劫只能一回,叫你们来就是说北市不能乱,否则殿下的刀无情,别说我没提醒。”
    殿下的刀无情?
    三个人眼睛一亮:“好姑娘,你怕不怕?”
    “哈哈,”又是一个整齐的哈哈出来,三个人来前没有商议过,甚至不能算知己,此时好似一个人嘴里说话。
    “你若不分我们一些,我们就到殿下指认你……”
    殷若鄙夷:“好吧,咱们一起死。我殷家已干了几件欺君的事情,有你们这一件没干的陪着,不觉得冤枉就好。”
    ------题外话------
    谢谢票票哒。
    银三姑娘很厉害的吧,很厉害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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