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记事的年纪,殷若不知道殷刀眼中的那叫伤痛,但痕迹太重了,刻在殷若心里那般的清晰。
第二回全城“款待”洛国人,不但大出银钱和货物,还把又大两岁,颜色初长成的殷若藏起来。和家中姐妹们躲在暗室里,看到她们的惶然,殷若当时也惶然,开始知道这叫没有办法下的耻辱。谁让丹城在大梁国门之外呢。也同时清楚了,殷刀对于这种事情一直是伤痛在心。
等洛国人走以后,殷若愤慨的问祖父:“为什么不打跑他们?”殷刀沉声道:“人命第一。”
等到殷若再次知道不管殷家和金家请多少高手护院,也和正规军队无法相比时,又过去了两年。
岁月是一轮一轮铭记的旧日悲哀,就造成殷若向尧王提出“严守国门”之时,她情不自禁的有了泪涌。
这并非殷若的本意,在殷若还没有了解尧王梁未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个性时,也就没有肆意讨好他的必要。
殷若很快的咽下这哽咽,回到正题上:“飞虎甲就在外面,请殿下应允进来。”
梁未不是什么人送东西他都会收,不然陈家的二掌柜陈本也不会在殷若一个外来人的面前,就流露出对梁未的怨言。而事实上来说,梁未在京里的时候,送他远超过飞虎甲的奇珍异宝的人并非没有。一套带着洛国工艺的飞虎甲虽然珍贵,梁未也可以不要。
他是让施三的哽咽打动,沉声道:“好。”
又是曲瑜走出去,把青鸾、贺敬龙和那个大箱子带进来。梁未例行公事的问了问贺敬龙这一路押镖的风霜辛苦,贺敬龙回答的滴水不漏。
贺敬龙检查过飞虎甲,没有任何安全上的隐患。殷家送东西给殿下,殿下要么不要,要么只有开心的,贺总镖头就很有底气的圆了这个谎。
梁未问完,起身来走出案几。
殷若见到,就知道他要亲眼过目。忙殷勤的模样打开箱子,并在青鸾的帮助下,把飞虎甲的头盔和各个部件取出来,加上贺敬龙,三个人分别捧在手中。还有一部分,就足够在箱子里摆开。
曲瑜在她们动手的时候,不错眼睛的盯着,又伸手翻看一下盔甲,把里面没有夹带看上一看。也同时,把盔甲的精良看在眼中。青鸾就对着他笑意连连,把小曲将军的羡慕又一回收下来。
等到梁未来到箱前,整套盔甲一目了然。
虎头盔凛然猛兽。
肩甲、臂甲、胸甲的厚度一看就坚不可摧,拿在手里时,分量又没有预料中的沉重。那上面以重叠的环扣加大抵挡,又减轻整套盔甲的重要,一环一环的,精致好似女眷们上好的首饰。
只这一点上,就足够梁未心中不快。他不是对殷若不满,而是感叹大梁国的铸造匠们几时得到这样的能耐?
再看护心铜镜,又看了长长的战靴。不得不说,飞虎甲完全当得起它的名气。
梁未心中相当满意,对殷若微微地笑:“让你破费,只怕你要的,本王出不起。”
别说是商人送礼有原因,凡是送礼的,应该都有原因吧。哪怕本着周济人而送,也算是个原因。
殷若已能稳住,一直欠着身子的她再次诚恳地道:“盔甲赠将军,方不辜负它铸造出世。沉积在箱子里,哪怕每天保养,它也一定会怨恨,不能痛饮敌人血!”
曲瑜又一回瞪大眼睛,黑心施居然还有男儿气概的时候?真真……太难为他了吧?
“呵呵,说得好!”
梁未笑上一声,语气里有激昂出来。
就像殷若的哽咽带着不能作假,梁未无意中暴露在这笑声里的抱负,也让殷若心头一动,随即鼻又是一酸。
有抱负的殿下不应该强夺民女才是,那么自己有救了?
如果能抬头直视的话,殷若看到梁未此时将军拔剑般的激情,又能更有把握。但没有吩咐,直视贵人是个罪名,殷若半垂着脑袋,就只能默默从话中继续揣摩梁未的为人。
梁未已回到案几后面,觉得小施三愈发让他满意,对着殷若含笑:“好了,漂亮话也说了,你打什么主意,也直说吧。”
这么重的礼物,决计不是“盔甲赠将军”这个目的。再热爱自己国土的商人,他的名头也是“商人”。
经商之人,获利贩卖,是他们的本分。
往这里来以前,关于梁未会怎么回话,殷若虽然聪明也不敢大意,加上青鸾的能干,主仆两个人一问一答过多回。
面对梁未的再次追问,殷若大大方方道:“回殿下,我是从家里负气跑出来的。”
“哦?”梁未笑容加深:“你果然是有故事可听的。”微抬下颔:“坐下说吧。”
又给青鸾和贺敬龙也赐下座位,曲瑜依然侍立在案几前。
殷若坐下来,既然殿下喜欢,说的更加从容。
她撇一撇嘴儿,有些小小的委屈:“我的兄弟们多,分铺面的时候,给我的铺面不如别人,我就和我爹吵,”
梁未听到这里就忍俊不禁,又解开一个不明白,难怪校场上小泼皮撒泼耍赖,而在刚才却一举一动都不出格。
京里的贵族子弟中有这样的人,跟他说正事,正经的好似老夫子。但在能撒野的地方,就成了没系笼头的野马。
听他说,很多的兄弟分铺面,小施三算商人中的世家子弟出身。在与人交往的上面,应是有家教的。而和顶撞父母,这是个娇生惯养之人,一不顺心就四下里寻找出气的,这也是家教,他家里没教好。
曾“欺负”殿下,与他在家里养成的这个性子不无关连。
哦,他叫施三,不叫小泼皮。梁未再提醒自己一下。
殷若还是个不敢超过尺度的看,就没看到,只感觉气氛忽然如沐春风,就更说的绘声绘色。
“我爹让我滚我娘的,我就把我娘请出来,对她说,我爹让我们一起滚,我娘就帮着我跟我爹吵。我爹坚决不多给我铺面,我娘劝我一间铺面也不要,拿上她的私房出门去打拼,等我赚了钱,以后接她享福,把我爹丢给别的兄弟,”
抬一抬下巴,忿忿然:“谁让他眼里没有我!”
曲瑜偷偷咧嘴一笑,他发现跟他家的父母差不多。他的爹也是总训斥,他的娘也总护短,就跟施泼皮说的他家娘相似。
所以梁未打算往北市来的时候,曲瑜挤破脑袋跟了来。他也想功成名就以后,让他的爹好好后悔一下,当年不应该说太多的贬低话给儿子,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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