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8日,德国人在鲁尔地区持续了许久的抵抗终于落下了帷幕,大约有32万德国人放下了武器投降,移防到了多尔马根的e连,见证了络绎不绝的德军战俘。
“瞧,他们垂头丧气的列着队,漫无目的的跟着队伍在麻木的前行——看吧,他们是多么的可怜!”没有受到处罚的韦灵,看着连绵不绝的德军战俘队列,高吼了起来:“但就是现在看上去可怜的他们!在希特勒那个混蛋的带领下,掀起了这场战争,无数的国家被动或者主动被卷入到了这场战争中,数不尽的人因为这场战争丧命!”
“就是这群现在看上去可怜巴巴的混蛋,他们耀武扬威的侵略了一个又一个的国家!”
韦灵大吼着朝络绎不绝的德国人嘶吼:
“来啊!来杀我啊!我就在这里,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来杀我啊!你们不是喜欢杀人吗?你们不是不可一世吗?你们不是要征服这个世界吗?来啊?征服啊!”
韦灵失态的嘶吼着,吼出了绝大部分伞兵的心声——这些伞兵中的很多人,从1941年起就加入了军队,经历了严苛的训练,从美国到英国,从诺曼底到荷兰,又战到了比利时,最后踏足了德国的本土。
他们经历了不计其数的苦战,也失去了很多很多的战友,他们甚至以为自己不一定能看到德国人投降的时候,一度绝望的想了结自己痛苦的征程。
而现在……
这么一大股的德军投降了,第三帝国的丧钟已经敲到了尾声。
他们,赢了啊!
他们现在是获胜者,高高在上的俯瞰着这些垂头丧气的战败者,近一年的战争生涯,数年的军旅生涯,那些苦、那些坚持、那些罪……
他们就该朝这些失败者歇斯底里的发泄,就该朝这些失败者、侵略者、邪恶者,愤怒的咆哮!
郑英奇看着陷入了癫狂中的战友,心情莫名。
他想起了他在亮剑世界中的岁月,那么长的时间,那么多兄弟、战友、先辈的付出,那么多人咬紧牙关的死扛。
当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的时候,那个国家,该多么的兴奋啊!
当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的时候,那个坚韧不屈、百折不挠的民族,该多么的狂喜啊!
【真想回去,去看看那个即将迎来新生的民族、国家。】
郑英奇遥望东方,目光中全是渴求。
……
多尔马根有一个难民营,e连奉命去解放那里。
在分配任务的时候,各排长看着斯皮尔斯下发下来的难民营航拍照片,维尔什忍不住说:“这是难民营吗?这是一座城市吧?”
“那里就是一个巨大的难民营,”斯皮尔斯很肯定的说:“这里有德国人从各个国家抓回来的民众,德国人也依托这座难民营,在周围建立了一个个的工厂,那些被抓来的人,白天就在工厂干活,到了晚上的时候,他们会被收容进一个个的收容所内隔离开来。”
从团部中得到了很多难民营资料的斯皮尔斯继续说:“根据情报,那里应该有一个德军步兵营的守卫力量,但我想现在,敌人肯定跑得没有影子了,我们去见证一下德国人是怎么对待他们抓来的劳工的——你们中有人一直认为德国人是个不错的民族,我想,这应该回事改变你们看法的时候。”
没有人能想象到德国人的血汗工厂会是什么样子的,他们怀着最大的恶意却揣摩,想象出了这样的画面:
无数穿着破烂的工人的麻木的干着活,德国人的监工时不时的用鞭子抽向那些干活的人。
“天呐,那一定是奴隶才有的生活吧……”奥基夫听着老兵们想象出的难民营形象,忍不住颤栗的说。
郑英奇在一旁露出了一丝苍白——永远不要高估占领者的德性和道德,当强权可以任意施为的时候,道德只是一个可笑的笑话。
“我们即将见证一个地狱……”
郑英奇轻声说,那里本质上只是一个劳工营——如果是德国人可怕的集中营呢?
自从郑英奇到了2排以后,1排再也不用担任锋矢的角色了,这一次进军难民营,2排毫无意外的成为了锋矢,向着地图上的那个点开拔而去。
在距离目的地还有几公里的时候,望远镜中就能看见隐约的“墙壁”,直到接近,伞兵们才看清楚,那所谓的墙壁,是用铁丝围起来的栅栏——栅栏将里面和外面围成了两个世界,外面,就像是人间。
“哦天哪,我看到了什么?”维尔什震惊的拿下了望远镜,不忍再看,周边好奇的伞兵急忙将望远镜拿了过来,开始遥望起来,随即,他们都发出了类似维尔什的感慨。
他们看到了什么?
密密麻麻的人群,紧紧的贴着铁丝网,就像是监狱里的罪囚遥望着外面一样——只是,监狱里的罪囚,再可怜,也能分到囚服,也有健硕的身体,可那些人呢?
他们一个个赤果着瘦骨嶙峋的身体,遥看着远处接近的军队。
是真的瘦骨嶙峋,走近后的伞兵真正见识了什么叫瘦骨嶙峋,什么叫皮包骨——这些麻木的人群,每一个人渺小的单位,他们的皮肉就紧巴巴的抱在骨头上,最直白的比方就是拿一层布包起武器的样子!
“天呐,他们……他们……”
无数的伞兵惊骇的说不出话来,他们的认知中,甚至都不敢相信,人真的可以瘦到这种地步。
隔着可笑的栅栏,美军的锋矢小队和这些皮包骨就这么呆呆的对峙着,一方麻木,另一方,则是震惊和不可思议。
许久后,郑英奇打破了两方的“默契”,先用英语接着用法语和荷兰语重复着说:“我们是美国军队,你们,现在都自由了!”
许多人认为,对这些身处地狱的人来说,自由两个字可能是无比的宝贵的字眼,但事实上,当人不在被当做人的使唤了长久的岁月后,所谓的自由、所谓的尊严,都是一文不值的,因为……
饥饿对人类来说,才是最最可怕和绝望的东西!
许久后,有个皮包骨艰难的说:“有吃的吗?”
“有!”
“有!有很多。”
伞兵们乱糟糟的应承着,拼命的从自己身上掏出种种食物,他们视若垃圾的k级干粮、随身携带的巧克力、c级干粮种种很快被拿了出来,伞兵们试图将食物递给里面可怜的皮包骨们,却被郑英奇阻止,他艰难的和这群人沟通:
“听着,我们是美国人,是来解放你们的,但我们需要你们的配合,食物马上就到,我们会为你们每一个人准备好食物,但你们不能乱,听着,你们必须保持现在的样子,我们会分区对你们进行救治,但你们不能混乱起来,现在,我们会先打开一个缺口进到这里,请你们配合,不要拥挤……”
郑英奇絮絮叨叨的重复着以上的内容,直到周围的一大片皮包骨都听懂后,他才示意韦灵他们拿钳子在铁丝组成的栅栏上开了一个“大门”,然后带着伞兵进入了其中。
没有战斗发生,德国人早在三天前就跑得没了踪迹——只留下了这里大约六七万名来自各国的劳工。
陆陆续续抵达的伞兵慢慢控制了恶臭连天的难民营——无数的人拥挤着聚在一起会产生惊人的恶臭,也会滋生出一种名为瘟疫的东西,德国人很有经验的在难民营中制造了一个又一个的隔离区,将所有可疑的传染体都丢入了其中。
那里,是地狱中的地狱。
e连在这个难民营呆了五天的时间,配合着救助部队将这里所有能救助的皮包骨从地狱拖了出来——同时也认识到了什么叫做地狱。
五天的时间,他们看到了自认为人世间最悲惨的地狱,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在五天的救助结束后,e连就接到了放假的通知——是集体放假,上面担心他们遭受太大的冲击,给了他们足足五天的假期,而斯皮尔斯则向上面申请后,带着e连的所有人去了科隆。
科隆是德国境内遭空袭最严重的的城市之一,近乎整个城市变成了废墟,伞兵们来到这里观摩后,心中的那份愤慨,终于消散了许多。
而大家在之前闭口不谈的难民营见闻,也渐渐的在伞兵们间相互谈论了起来。
奥基夫被噩梦惊醒后,忍不住靠近了上前查看的郑英奇,他满脸苍白的说:
“我不敢相信啊,有的地方只要轻轻的刨一下,就能刨出白骨——有的地方还时不时的炸一下,炸出一具腐烂的尸体,我真的不敢相信啊,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地狱。”
奥基夫说的是他在难民营的见闻——有的地方炸起来,是因为尸体腐烂后气体突然爆发掀起了尸体上掩盖的薄土,然后露出一层层的尸体。
这样的画面,很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都心有余悸,更不用说奥基夫这个才加入e连没多久的新兵蛋子,虽然他在美国国内的伞兵学校经过了洗礼,但……
这样的画面,又有几个人能接受?
郑英奇轻拍着满头大汗的新兵,轻声安慰说:“一切都过去了,他们都得救了,德国人也在接受惩罚,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吗?
说出这话的郑英奇持否定态度,至少他自己现在一闭眼,就是那个地狱的场景。
……
假期的最后一天,e连一次又一次的在游走,观看这里的“奇观”。
这里有两大“奇观”。
空军的杰作——废墟。
陆军的杰作——“树林”。
废墟没什么好看的,但联想到那些在德国人枪口下战战栗栗活着或者被当牛做马驱使的劳工,这些一望无际的废墟,让伞兵们发出了肆无忌惮的笑声。
那是痛快、酣畅淋漓的笑声,也是天道好轮回后苦尽甘来的大笑!
在这样的畅快中,回望那一片“树林”,更让人心情愉悦。
“树林”不是真的树林,而是一座座绞索架,很多很多的绞索架,那些绞索架上都挂着德国人的尸体,在随着风吹而晃动着,像极了长满了果实的大树在风中摇曳的身子。
纵然是如奥基夫这样的新兵,也不会因为这么多德国人的尸体挂着而生出同情之类的情绪,他甚至大笑着喊:“太好看了——这些魔鬼,就应该被这样的吊着!”
对经历过难民营地狱的他们来说,这些德国人被绞死的样子,是真的好看!
不远处,一队年迈的德国夫妇正在哭泣着,不知道他们为一座座废墟而哭泣,还是在为那繁盛的“树林”中的每一颗果实在哭泣,总之,他们哭泣的很绝望、很伤心。
苍老的人的哭泣很容易扣动人的心弦,伞兵们张狂的笑声慢慢的平息了下来,最后相互手足无措的望着,那一刻,他们或许是回到了曾经没有被战争洗礼的年代。
“回去吧。”斯皮尔斯低沉的声音结束了这场观光,e连的伞兵们慢慢的离开了这里,很久很久以后,在这里凝神细听,能听到很多伞兵的咒骂声,这些咒骂声汇成了一句话:
“草特么狗日的战争!”
……
德国人的末日已经到了。
苏联的大军正在对柏林展开进攻,曾被德国人打到了莫斯科的苏联人,对柏林发动了最后的进攻。
整个柏林在苏联人的探照灯、炮弹、炸弹还有怒火中,正在瑟瑟发抖的进行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而这时候的e连,则开赴了巴伐利亚和阿尔卑斯的山区——目标,贝希特斯加登的鹰巢!
在行进的火车上,斯皮尔斯说了这一次的目标:“我们要在希特勒赶到鹰巢前占领那里,绝对不能让这个恶魔在那里得到保护,继续他罪恶的生命!”
相比后世许多无知的人对希特勒的崇拜,这时候所有和德国敌对的国家,都对这个发动了战争让整个世界在战争阴影下发抖的名字充满了憎恶和仇恨。
他是个有能力的人,带着负债累累的德国重新崛起,但他真的是一个恶魔——德国人犯下的滔天罪责中,他,该背负最大的责任。
因为德过境内的铁路遭到了盟军空军地毯式的破坏,向鹰巢进军的部队,不得不绕路过去,他们必须经过荷兰、比利时、卢森堡和法国重新进入德国,还需要顺着莱茵河继续前进,这是一段很漫长的路程,漫长到士兵们不得不用各种无聊的聊天来打发时间。
只是,郑英奇在旅途中很沉默,他默默的计算着时间,在等待那一天的来临。
哪一天?
1945年4月30日。
那一天,掀起了这场战争的元凶,令整个世界瑟瑟发抖元首、让无数人因此殒命的希特勒,和前一天结婚、从情人变成妻子的爱娃,服药自杀,希特勒服药后拿手枪朝自己脑袋上还开了一枪。
那一枪,是一个黑暗时代的落幕。
那一副毒药、那一枪,是对这场战争中,无数人的一个交代。
经历了从1944年的诺曼底登陆到现在的郑英奇,见证了难民营无数冤魂的雅各布,在耐心的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如果有地狱,愿你在地狱中永驻。】
心眼并不大的郑英奇,向生命倒计时的那个男人遥遥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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