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湖畔,天色尚且还没有明亮,宁启帝随意在皇城里游走,大应太后的伏杀以失败告终,短时间里,估计不可能再有下一次伏杀了。
或许此后都没有下一次伏杀了。
宁启帝的脸色有些潮红,不太正常,不过在夜色下,也没多少人能看出来。
之前动手,一只手便捏碎了一个金阙境修行强者的脑袋,说实话,的确是彰显了自己的强大,但此刻的宁启帝,不是千年前的他,说起来,当然也会有些问题。
至少不会这么轻松。
至于为什么,当然还是为了震慑。
世上的事情,要是光凭嘴上功夫就能解决,那么事情便真有那么简单了,所谓的算计,人心,一样都少不了。
沿着一条长廊走过,在一处偏僻的宫墙里,宁启帝碰到一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宫女,正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月光洒落在她的脸上,泪痕犹在,看着想来之前已经是哭了很久,此刻便只剩下害怕和无助了。
宁启帝瞥了一眼,发现她的脚边有一盏玉琉璃,只是并不完整,上面有几块残缺,而碎片,便在一旁。
久居深宫,即便是一直都在高位,宁启帝也明白,像是这样的宫女,打碎这种宝物,也肯定是要受到责罚的,最轻也得是打个半死,至于重一点,肯定就是直接杖毙了。
在如花的年纪便要离开人间,不得不说,这是件很惨的事情,不过惨的事情有很多,这世上每天都在发生。
宁启帝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角落里的小宫女,微笑道:“怎么了?”
小宫女之前一个人害怕,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原来这里来了个人,这会儿听到宁启帝说话,小宫女脸色煞白的抬起头,她之所以在这里躲着偷哭,是知道这件事一旦被人知道了,可能还等不到天亮,就要被人拉去杖毙。
她还很小,还想多活一些日子。
现在不能了,多活一些时间都好。
宁启帝再度微笑道:“打碎了东西,很害怕?”
小宫女抬起头看着他,看着这个从来没有在宫里见过的人,有些害怕的点了点头。
宁启帝看向那个玉琉璃,捡起一块碎片,然后说道:“这东西碎了,要让你去死,真是没有什么道理的事情。”
不知道怎么的,或许是觉得宁启帝太温和,也很陌生,便没有那么害怕了,只是小声说道:“公公说,这是太后最喜欢的玉琉璃,嘱咐了让我好好拿过去,这会儿打碎了,肯定要被拉出去杖毙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是才下了一场小雨,地上太滑了。”
小宫女眼睛红肿,但实际上,宁启帝能看到她的衣摆上有好些污泥,看起来的确是摔了一跤。
“你们那位太后,真有这么狠毒?动辄便要你们性命?”
听着这话,小宫女大惊失色。
“你!你怎么敢这么说太后娘娘,被听到了要被杀头的!”
小宫女后知后觉,这会儿才明白眼前这个人原来不是宫里的人,瞪大眼睛说道:“你怎么跑到皇宫里来了!赶紧走,被人发现一样要没命的!”
宁启帝听着这话,笑了笑,但是就立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打算,小姑娘皱着眉头,继续说道:“快走啊!你是不是找不到路,我带你,那个地方是公公们平日里出宫的地方,我带你出去!”
擦干眼泪,小宫女鼓起勇气就要去拉宁启帝。
宁启帝问道:“既然你知道怎么出宫,我们一起出宫不行吗?”
小宫女摇头道:“不可以的,我要是跑了,他们会找到我家,我爹我娘都要死。”
宁启帝沉默不语,这种事情看似是发生在这座皇城,但实际上千年前那座皇城里也发生过很多次。
很是普遍。
宁启帝说道:“所以你就在这里等死了?”
小宫女低头,对于死亡,哪怕是活了很多年的修行者,都不能坦然面对,更何况是这么个小宫女。
“没办法,希望他们能快点打死我,我少疼一会儿。”
本来还有些感慨的宁启帝,听着这话,险些就笑出了声音。
这个丫头有些意思。
宁启帝说道:“行吧,你都这样了,原本我还有些办法能救你,这会儿想着便算了。”
小宫女听着他说有办法,眼里忽然便充满了光,她听着后半句话,差点就要哭出声来,然后她啪的一声就跪下了。
宁启帝看着她,有些不解的说道:“还是很想活?”
小宫女点点头。
宁启帝这才说道:“那带着我走一圈,我再救你,不耽误事情。”
小宫女有些犹豫。
宁启帝开导道:“反正都是要死了,跟着我走一圈,也算是多活些时间,怎么都不亏,而且说不定我真有办法。”
听着这话,小宫女半信半疑。
不过还是站起身来,打定主意的点头。
宁启帝微笑道:“就这样才对。”
于是在夜色里,小宫女提起灯笼,领着初来乍到的宁启帝在这皇城里慢悠悠游荡。
“你家里有几口人?”
“四口人,除了我还有个弟弟。”
“所以你爹娘就把你卖进宫里来了?你弟弟呢?”
“吃不起饭,就只好少张嘴,我弟弟可聪明了,我在宫里还能寄钱回家,弟弟都开始念书了,他们说我弟弟可厉害了!”
“不一定,你弟弟厉不厉害,你回去看过吗?”
“没呢,宫里不让人随便出去,我只能每月把钱交给公公带出去,我没机会出去的。”
“你怎么知道那位公公真的把你的钱都给带给你爹了?你反正又出不了宫,也不知道这些事情。”
“那公公是好人,不会骗我的。”
“好,那你觉得你爹娘是好人吗?”
“爹爹和娘亲当然都是好人,送我进宫也是不想让我饿死。”
“送你进宫,我看不见得是什么好的举措,你要知道,在这里,稍微一犯错,就要死的。”
“我知道,所以我一直可小心了,就是这一次,真的不怪我。”
“那你想过以后等老了做什么吗?我记得做宫女,到了一定年纪,是要被撵出宫里去的。”
“那就嫁人呗,反正都是要嫁人的。”
“那没人要的话,怎么办?”
“啊!这我还没有想过,要是没人要,也没什么,我就自己一个人好了,反正又不是活不下去,都可以的。”
“你倒是看得开,不过眼下这一关,要是没我,你就过不了,那里还有什么以后。”
宁启帝跟着小宫女在皇城里慢悠悠走着,看着那个灯笼的微弱光亮,宁启帝神情平淡,他在高位,看人心看得极准,所以这小宫女认为的好,他都不会觉得是好。
毕竟他能看到最根本的。
“对了,如果今晚你一定会死,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没有?”
小宫女愣住了,她停下脚步,一时之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没有说话,就是这样站着,很快便泪流满面。
宁启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哭。
很久之后,小宫女这才说道:“要是真的要死了,我想看看去外面看看,然后吃点好吃的。”
宁启帝问道:“就这?”
“这就很好了。”
小宫女沮丧的说道:“就这样就行了。”
宁启帝说道:“挺好。”
于是一挥袖,他和小宫女便已经从皇城离开,来到了都城的一处河边,不远处有一个摊子,冒着热气,是正在煮着包面。
宁启帝领着晕晕乎乎的小宫女来到摊子前,开口要了两碗。
然后在一张空桌子前坐下。
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包面端了上来。
看着碗里的东西,小宫女好奇道:“这是什么?”
宁启帝看了一眼便随口说道:“依着本地人来说,叫做包面,不过在别的地方叫法不同,做法也有些不太一样,在古蜀地,这东西应该叫抄手,不过个头要大一些。”
小宫女惊讶称赞道:“你懂得怎么这么多,太厉害了!”
宁启帝说道:“来尝尝。”
小宫女嗯了一声,开心的低下头,去吃自己可能是这辈子最后一次吃的东西。
“好好吃!”小宫女很满足。
宁启帝不说话。
不多时,小宫女吃完了自己的那一碗,宁启帝便把自己的那碗给她推过去,又过了很久,她把这一碗也吃完之后,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于是宁启帝问道:“还想去什么地方看看?”
小宫女摇摇头。
于是宁启帝一招手,两个人又回到了皇城里。
又是慢慢悠悠走着,这一切就像是梦一般。
小宫女仰起头说道:“你是不是真的没办法啊!”
宁启帝还是微笑道:“你说呢?”
小宫女没说话。
宁启帝说道:“是不是很失望,被人给予希望然后又被人把希望磨灭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小宫女摇头道:“也说不上,我其实一开始就没有那么觉得你能帮我,就算是你很厉害,可你为什么要帮我啊,非亲非故的,而且你就算很厉害,也打不过太后娘娘的。”
“太后娘娘很厉害的……”
“这世上没有我不能杀的人,也没有我不能办的事情。”
宁启帝说道:“你这样的人,有些单纯了。”
小宫女听得云里雾里,什么都不明白。
宁启帝看着她,微笑道:“不管如何,既然说了救你,那就要救你。”
说着话,他便微微抬手,一股气息弥漫开来。
不多时,一道红色身影从远处而来。
风袍霞冠!
小宫女瞪大眼睛,脑袋一片空白,很快便直接跪了下去。
宁启帝站在原地,神情淡然。
大应太后神情古怪的看着这个忽然招她而来的男人。
“这小丫头打碎了一盏玉琉璃,你能饶了她的性命?”宁启帝开门见山,就是这么一句话。
大应太后看了一眼跪着的小宫女,还没说话,宁启帝便已经朝着远处走去,身形渐渐消散。
就这么一句话,说完便走了。
大应太后看向这个跪着的丫头,平静道:“在那座宫里做事?”
小宫女一怔,低声说道:“奴婢在太华宫里。”
“明天来哀家宫里吧,今夜的事情不要出去宣扬,该记住的就自己记住,但永远不要对人提起,否则后果很严重。”
——
海面的那场剑修之战,有来有回,并不是之前有人认为的一边倒,剑府大师兄足够强大,但南边的顾泯,依然强势。
这两位大战数百回合,未分出胜负。
之后两人再对一剑,纷纷退去,在海面站定,大师兄收剑而立,“既然分不出胜负,就不继续打了。”
顾泯点头致意,“道友果然厉害,再打一千回合,在下也难胜过道友。”
大师兄笑意满满,“苦修多年,今日一战,酣畅淋漓,虽然没能胜过顾道友,但的确也是清楚,南陵年轻第一,名不虚传。”
顾泯笑道:“哪里哪里,道友是北陵年轻剑道第一,也是名不虚传。”
这两人互相拱手,你来我往的一番话,着实像极了好些某些江湖混子。
闲话几句,大师兄便拱手道:“今日一战实在是痛快,就此别过,山高水长,希望日后还能和顾道友切磋剑道。”
顾泯点头,目送大师兄身形落到某条渔船上。
顾泯转身便要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剑气从天而降!
破开海面,激起万朵浪花!
顾泯紧皱眉头,烛游瞬间出现,朝着天幕便是一剑斩出!
磅礴剑气,倒涌而去!
苏宿站在船头,当即便是破口大骂,“哪儿来的龟孙子!我日你仙人板板!”
这一激动,动辄便是古蜀地的方言。
阿桑站在船头,没有立刻出手。
海面上,一道人影显出身形,是个面容普通的男子,一剑一剑递出,尽数都是杀招!
今日为何会出现这号人物,其实谁都没有办法预料到。
顾泯和大师兄是当时最厉害的年轻剑修,有人妒忌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在这里,剑府的剑修还在,何况是那位姚剑仙也在,不管是谁,想要做些什么,也要好好掂量!
可顾泯不同,柢山早已经没落,莫说此刻没有看到柢山的前辈高人,即便是看到了,哪又如何?
该出手便是还要出手!
况且顾泯之前在北陵的声名并不好。
这突兀其来的袭杀,虽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中,但是一瞬间,还真没有人出剑去帮顾泯。
一来是因为那个之前出剑的剑修境界不见得有多高,二来便是这实在是没有顾泯的多少朋友。
顾泯一剑逼退那个剑修,眼看着衣衫便破开了一块。
他皱眉说道:“在下和阁下,哪里来的仇怨?”
对面不言语,只是举剑再度杀来!
他的剑势凌厉,如同狂风暴雨,加上境界比起顾泯,只高不低,不过具体是云游境还是飞光境,这不得而知!
顾泯举剑对敌之时,剑势一点都不停歇,潮生剑诀在海面用出来,威力比别的时候要大出很多。
因此一时之间,顾泯不仅没有落败,从声势来看,还要更大。
这样一来,好些剑修都来了精神,这他娘的可是要比之前比剑来的刺激太多了。
毕竟之前是只分胜负,可最后连胜负都没有分出来。
这可是实打实的生死之战。
动辄便要死人的。
潮生剑诀虽然在海面上用出来便要威势大出平时不少,但是这个东西毕竟有境界的因素在,因此很快,那一片海潮便被对方一剑破开。
顾泯整个人便露在对方剑下。
如果说到了这个时候顾泯就是黔驴技穷的话,他也不配被称为这南陵的年轻剑修第一人,一条海龙无端生出,呼啸而来,直接掠过,让对面那个剑修,面露惊讶之色。
顾泯朝着前面掠去,剑势越发凌厉,此刻更是用上了梁拾遗的十六剑之一。
那是梁拾遗毕生心血,论起来威力,早已经和那些大宗门里流传数千年的剑式不相上下,甚至于还隐隐有所超过。
这十六剑,现如今还没有声名,也就是因为梁拾遗没有开宗立派,将此传承下去而已。
如果有朝一日,有不少人开始用这十六剑,便是这十六剑名扬天下的时候。
对面那剑修哪里见过这般剑招,一时慌乱,便被顾泯一剑刺中小臂,鲜血瞬间喷涌。
那人眼里闪过厉色,阴狠之色浮现出来!
顾泯平静道:“既然要杀我,那就来好好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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