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祁皇帝有些意外,他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这么一个少年,没有半点的遮掩,很直白。
“若不是为着如此想法,柢山不会接豫皇子的信,我也不会去剑会,也不会来帝都,更不会在洞府去争玉符,陛下您是知道的,要振兴一座宗门,最直接的办法不是这些。”
顾泯看着大祁皇帝,眼里有万千光彩,充满了朝气。
大祁皇帝笑了笑,他自然知道,想要振兴一座宗门最为简单直接的办法,不是去依附权贵,也不是去搅 弄风云,而是修行。
当你成为了这个世上最强的修行者。
这个世间很多事情自然便能随着你的意愿而变化,这是修行者们都相信的真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的阴谋,都是小孩子过家家。
试想一下,你的某个敌手绞尽脑汁,找来无数强者,又布下一个极为精妙的局,最后终于要将你的敌手斩杀,可就是这个时候,你的这位敌手,却是满不在乎的掏了掏鼻子,然后随手将这些修行者斩杀,最后他提着你的脑袋,满不在意的一扔,根本都记不起来你是谁。
这是一件很没有道理的事情,但却很真实。
但这对于顾泯来说,很遥远。
修行需要的时间很多,或许是百年,或许是数百年,或许一辈子都无法强大到可以改变柢山的现状。
选择外力,固然会有很多隐患,但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快。
顾泯要是大祁皇帝这样强大的修行者,哪里需要这么麻烦,可惜他不是,就只能在一定程度上任人摆布。
“你这番见识和审时度势的水平,要比朕的几个儿子都要好。”大祁皇帝再度赞赏的看着顾泯。
顾泯再度开口应声,这就是切切实实的客套话了。
大祁皇帝不在意,身居高位,这种客套话他平日里不知道要听多少,若是旁人说,他早就厌倦了,只是眼前这个少年说得,他不生气。
顾泯沉默下来,就等着这位大祁皇帝说完最后的话,然后他便离开,至于是离开皇宫还是离开咸商城,这要看之后师姐怎么打算。
但有一天可以确定,那就是在今日之后,柢山的现状会在某个程度上发生变化,不知道回去之后,能不能看着柢山有新的师弟师妹,或者说师侄?
这个念头忽而生出,尚未发散,大祁皇帝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这些日子里,有很多闲话一直在咸商城里流传。”
这是引子,但没有这句话,说不出来后面的。
大祁皇帝说道:“你本该提前两刻钟来到这里,虽说朕能等这两刻钟,但不意味着朕不在意这两刻钟。”
入宫以来,顾泯除去那个小太监之外,再见的另外一个人便是这位大祁的皇帝陛下,他没有向任何人说过入宫途中的发生的事情,那个马夫即便想要告诉大祁皇帝那个巷子里发生的事情,但也需要顾泯离开之后才行。
也就是说,大祁皇帝不知道宫外发生的事情,但是仅凭这两刻钟,便知道了很多事情。
有人之前在谈论的时候说得很清楚,能成为这么一座王朝的主人,大祁皇帝并不是只有武力。
他的城府极为深沉,这或许可以说是帝王之术,反正不管怎么说,他会比这个世间大部人都聪明,知道利弊,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有件事朕想说说。”
大祁皇帝带着些莫名的情绪,就这样看着顾泯。
顾泯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只能开口说道:“陛下请讲。”
“帝都里有些分量的人都在猜测朕为什么要举行这一次试炼,那些宗门较大的修行者怕是早就知道了,你身后的柢山没落,消息闭塞,也不重要,朕来亲自告诉你就好。”
那个故事顾泯已经听过了,大祁皇帝也知道他听过了,所以大祁皇帝只说了一句话,“朕有个儿子,丢了,朕在找他。”
顾泯没有去问你怎么就知道是个儿子而不是女儿,就只是问了一句,“陛下的子嗣,是进入洞府的修行者之一。”
大祁皇帝笑了起来,就像是一道春天的风,感觉很是温暖,这样的事情本来不该发生在这位君王身上,毕竟他是生杀夺于的南陵之主。
不过此刻出现了,却也一点都不显得突兀,反倒是很自然。
“朕不知道,朕也在找他。”
……
……
“朕不知道,朕也在找他。”
被那个小太监领着出宫的时候,顾泯还在想着大祁皇帝最后说的那句话,走在宫墙里,顾泯脑子中的疑云更多了。
作为试炼的优胜者,他被召入皇宫,和那位南陵第一强者见面,没有说什么修行上的问题,就只是莫名其妙的说了些这个,而且最后戛然而止,只留下一地悬念。
顾泯摇摇头,不太明白。
沿着宫墙而行,此刻天色已晚,又是黄昏时刻。
顾泯想起洞府里的幻境,没有说话。
离开皇城,重新坐上马车,听着马蹄声响起,顾泯在思考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大祁皇帝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个事情。
这件事即便是帝都人人皆知,即便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好像也不该是由他说出来让外人知晓。
这是皇家秘闻,怎么能随便告诉旁人?
可大祁皇帝就这么随意的说了,说得时候毫不费力,因为这本来就不是一件费力的事情。
顾泯的眉头越皱越深,很久都没展开。
马蹄声消失,回到院子前。
顾泯从车厢里出来,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天已经黑了,抬起头看了几眼,顾泯又听见马蹄声,马夫赶着车离去。
顾泯扯了扯衣领,这会儿才发现身后早已经湿透了。
是啊,自己要面对的那个人不是什么和蔼可亲的前辈,也不是什么普通的君王,而是这个南陵最为强大的人,而最可怕的事情不是对方的强大,而是因为他和这位强者,过不去。
他是南楚人,南楚被大祁灭了。
怎么说才能过得去?
怎么都过不去。
既然是过不去,那就只能沉默着想办法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可恰巧他还很弱小的时候便见了见他,自然会紧张。
不过现在还好,进宫一趟,说了些废话和闲话,最后也没出现什么问题,还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一屁股坐在台阶上,顾泯大口喘着粗气,已经入夜,这四周本来便剩下不了几个住户,自然安静,他除去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之外,别的声音,真的是什么都听不到。
他的心跳声有些急促,这让他没办法平静下来。
“你他娘的到底是个什么想法?”顾泯低声骂着脏话,忽然抬头。
月明星稀。
可以说是个不错的夜晚,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便想到了一个可能。
如果那个可能是真的话,这对他来说,才是这个世上最为可笑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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