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大夫呢?”刚才的老头问道,“薛大夫都不愿意看俺们一眼了么?俺大老远赶过来不光是求药的呀。”
“师父身体不适,”叶昭疲惫地揉揉眉心,“不方便出来见人。”其实他心里想的是万一薛白染上病可如何是好,这病传染得厉害,他们几个见一见病人还成,可薛白那样的身板,怎么能叫他出来给他们看诊。
“薛大夫莫不是找借口不想见俺们吧?”老头颤着双手问,“要是连薛大夫也不想见俺们,那俺们……”
“不是。”叶昭打断他,“老伯先请回去吧,我向各位保证,师父绝不像其他那些庸医一般不管不顾的。”
一番好言好语,人群才渐渐散去。
廖山拍了拍叶昭的肩膀:“歇一会儿,你也几日没合眼了。”
所谓歇一会儿也不过是在椅子上小寐片刻,说不准何时又会有一波一波的病人找上门来,需要他们打起精神应对。毕竟城中只剩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医馆。
薛白已经回了屋。叶昭推门进屋的时候,见他正躺在床上,手腕搭在额头上,毫无血色的嘴唇半张着,被子也没盖上。
叶昭走近给人盖被子,却瞧见薛白脸上布着细密的汗,两颧泛着潮红,喘息也愈发急促。
“师父?”叶昭喊了声。
他把搭在头上的手腕拉下来,探上他的额头,薛白的额头仿佛火烧般烫人。
“师父!”
薛白迷迷糊糊睁开眼,一把将他推远,道:“离远些。”
“……师父?”叶昭愣住,竟然明白不过来这话的意思。
“万一、万一是……小心传染……”
叶昭的心瞬间坠到谷底。
薛白虚弱地催促:“还、还愣着干什么……先出去……”
叶昭转身撞开门便往外跑。薛白见人走了,这才将手腕重新搭回额头,试图用手腕上微薄的凉意降温。
不过多时,迷迷糊糊间,又听到了门开的声音。
有人端着一盆水走到他身边,一阵淋水的声音,接着一只手将他的手拿开,冰凉的布巾便贴上了额头。
薛白意识模糊,半睁着的眼中依稀看得清,是叶昭去而复返的身影。
怎么……还不走……
都说了让远离,怎么不听话啊……
可是他已经没力气说话了。朦胧间甚至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只听得到有许多人在讲话,在哭,在喊……
“薛大夫,这不是薛大夫的药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薛大夫,你快来看看我儿子吧!他怎么气息越来越弱了……薛大夫!”
“薛大夫,夫人她、夫人她……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说话啊!”
梦中有双眼睛布满了血丝,睁大着质问他,愤怒地向他咆哮。
“看,他不是那个城北薛氏医馆的年轻大夫么?他怎么在这里?”
“听说出人命了!哎,别过去凑热闹,别和他说话。”
“可他怎么捂着胳膊躺在那儿,看着快要不行了——”
“说了别过去,你这婆娘怎么这么犟!”
“知道了知道了,不过去,回去还不行么!”
他隐约听到人们低声地讨论他,却没有人上前扶他一把。他努力想动一动,整个左臂却仿佛刀割般疼痛,痛得让人昏厥。
人来人往,却竟然没有人蹲下身来。
……
……
“师父!”
有人在喊他,不似方才的那些声音,带着急迫、带着担忧、带着关切。
可他的眼睛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
叶昭手忙脚乱给他换布巾,又将额头的汗都擦干净。薛白仿佛被梦魇住一般,在昏睡中眉头紧锁,右手紧紧抓着被子不松开。
“师父?师父?”
怎么唤都唤不醒。眼看着冷汗越出越多,连衣衫都打湿了。叶昭将布巾拧干,犹豫着探了探手又缩回。
他还是不敢。
只能先拉起薛白紧抓着被子不放的右手,给人把手上的汗擦干净。擦着擦着,手抖得愈发厉害,连动作都迟缓了几分。
用了好一会儿,才将露在外面的肌肤上的汗都擦了一遍。
那只细长的右手没了依托,触到他的依旧,便倏地抓紧了他的衣角。叶昭浑身又是一颤。
半晌,他瞧着那只白净的手,终于深吸一口气,缓缓触到薛白衣襟,轻轻将人的衣衫给解开了。
第23章 染疾
叶昭心跳得很快,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他自己也纳闷,不就是给师父擦个汗,而且都是男的,有什么好紧张的。以前不是连韩老狗洗澡都见过的么。
头一回,叶昭竟然在这种问题上犯了难。不过他犹犹豫豫过后,还是解开了薛白的衣襟。
不就是擦个汗么,他心想。
薛白的皮肤很白,上身像是被浸过水一般,淌出的是实打实的冷汗,竟然能感受到丝丝凉意。这是很不应当的事,瘟疫向来以热证居多,且薛白高热不退,却竟然出着冷汗,这属实奇怪。
单单解开衣襟并不方便,叶昭索性将人轻轻扶起,整个外衫都脱了下来。皮肤和脸一样的毫无血色,头发被打湿,有几丝粘在脸上、脖颈上,这么看来竟有几丝荒谬的……
叶昭不敢想了,越想越觉得自己荒唐。活了二十年了,在学校里什么男男女女没见过,对着一个比自己大了好几岁的师父辈人物,怎么能生出这等……大逆不道的想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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