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到地址后,黎夏也没直接就走,依然留在那里看两大爷下棋。
到了下班的点,院里人多了起来,大人孩子都回了家,黎夏也看到了接孩子回来的陈凤英。
陈凤英没有什么文化,但二嫁给现在的丈夫后,现在也在医院工作,她单车前面坐着的是她的小女儿。
小姑娘穿着打扮精致,红通通的苹果脸,正高兴地和陈凤英说着什么。
陈凤英也笑着跟她说话,遇到邻居不时笑着打声招呼。
她穿着体面,脸上带着合体的笑容,对人热情又礼貌,小闺女儿又可爱非常,大家早都忘了她和丈夫是再组家庭,前头各有孩子的事。
说算想起来问两声,陈凤英也会笑着答,自己时常去看孩子,孩子很好怎么样。
是好是坏,还不是全凭她一张嘴。
陈凤英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他们夫妻感情好,虽然膝下只有一个姑娘,但养儿养女都一样,闺女以后也能给她养老。
至于前头的儿子和闺女,陈凤英眼里闪过嫌弃,那两个孩子都死犟,像极了他们那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亲爹。
一个老太婆,走丢了就走丢了,非要天南海北地去找,自己的公职丢了也再所不惜。
两个孩子也是,她都带着他们嫁过来了,让他们听话一点懂事一点,乖乖喊爸爸,但没一个听她的,还抱团一起欺负继父,来给她添堵。
甚至在她怀孕的时候,也不听话,害她差点儿流产。
对于把孩子送给亲戚养的事,陈凤英一点也不后悔,她这么大年纪了,就想有个安稳点的家,不听话就怪不得她了。
事实证明,孩子送走后,她的生活质量变得好了许多,夫妻感情更和睦了,她可以理直气壮地不允许丈夫多关注前头的儿女,小女儿也得到了全部的疼爱。
“妈妈,我周末想去动物园。”小姑娘奶声奶气地提要求。
陈凤英亲了女儿的小脸一口,把她抱下自车行,“行,妈妈周末休息带你去,但在奶奶家,你要乖乖听话,知道吗?”
周末原本是她给亲戚送生活费的日子,不过也不着急,先陪小女儿去动物园比较重要。
看着母女俩亲亲密密地走进楼道,黎夏平静地收回目光。
这一幕何其眼熟,上辈子杨望湘对她后来生的孩子,也是极尽疼爱的。
两大爷看在眼里,也是忍不住有些唏嘘。
“爷爷,我先回去啦,再见。”天色渐暗,黎夏跟两位大爷打了招呼,再次绕到后面的楼栋,走后面的路离开。
回到招待所里,陈新春已经回来半下午了。
“怎么样,打听到孩子在哪里没有?”陈新春今天见了战友,但战友的情况也不好,估计这件事情上面,会有心无力。
所以在战友家的时候,陈新春干脆什么也没提,只说有空过来这边走亲戚,特意过来看一看。
黎夏接过陈新春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问到了大概的位置,具体怎么样,还得要去打听。”
陈新春眼睛一亮,打听不怕,怕的是无头苍蝇一样,最后只能去找那个陈凤英。
“爷爷,咱们先别急着认,先打听清楚情况。”黎夏的打算是,先把情况摸清楚。
如果两个孩子在亲戚家过得还可以,那他们就私下联系他们,如果愿意走,就带走,如果不愿意,黎夏再做别的安排。
但如果孩子在亲戚家里被虐待,提前打听消息收集证据,则是跟陈凤英谈判的最好筹码。
陈新春也知道这个道理,点头同意。
晚上好好休息了一晚,黎夏和陈新春就分头出发,一个去了纺织厂家属院,一个去了十三中学那边。
因为妹妹有被送走的不确定性,所以黎夏选择去学校,她怕陈新春打听出来妹妹被送走,会着急。
学校已经放了寒假,校园里安安静静的,不过家属楼那里倒是一如往常,院外就有老太太坐在一起闲聊讲古。
黎夏走过去,东张西望地看着家属楼,不必她开口,热心肠的老太太就看不过眼了,“小姑娘,找什么呢?”
“奶,我找人的。”黎夏脸上带着笑,“我想打听一下陶桃是不是住这儿?”
老太太点点头,难怪这小姑娘看着面生,不过陶桃是谁,老太太问身边的老姐妹,“你知道吗?”
旁边的老太太摇头,这家属楼里,就没有她们不认识的人,没听过有个叫陶桃的。
黎夏估摸着妹妹可能是改了名字,“我是陶桃的堂姐,我妹妹被我婶娘瞒着家里送养到了这里,我奶奶前阵子知道这事,眼睛都要哭瞎了。”
说着,黎夏脸上露出难过的神色,“我偷偷听到我婶娘跟她现在的丈夫说话,才知道妹妹可能是被送到了这里,就找了过来。”
陶桃,送养?
他们这院里收养孩子的不多,能自己生的谁愿意去收养孩子啊,但也不是没有。
“是不是刘永德家的刘改凤啊?”老太太们凑一起,很快就把黎夏说的和大院里的人给对上了。
但老太太们的防范意识可比陈凤英那边家属院里的大爷强多了,她们上下打量了黎夏,看她穿着不错的样子,不像是需要把孩子送养的家庭呀!
“你给我们说说,你舅妈为什么要把自己女儿送人?”还是那个老太太问。
黎夏一点都不停顿,直接把她奶奶当年怎么走失,叔叔怎么出去寻找,半路没了在路上,叔婶离婚,婶娘再嫁的事都说了出来。
“我们终于找到了奶奶,可是回来才知道,弟弟和妹妹都被婶娘送给了亲戚,她还死活不愿意告诉我们,弟弟妹妹在哪儿。”黎夏表情悲伤。
有那泪窝浅的老太太,听到这里已经在抹眼泪了。
“名字都对得上了,应该就是刘永德家里事了吧,那孩子不是还跑过一回吗?最后又被送了回来。”老太太们凑一起嘀咕。
黎夏这会已经混到了一张椅子坐着,她叹了口气,“我弟弟是男孩子,送的又是亲戚,我们还比较放心,可是妹妹还小,又是女孩子,家里实在是担心。”
事实上,听到名字的时候,黎夏就已经觉得有些不好了。
收养陶桃的人家,肯定是没有自己的孩子,才收养她的,但把名字改成了改凤,十九八久还是想借陶桃引出自己的孩子,带来个男孩子来。
要不是他们家是教师家庭,担心招娣、来娣、等娣说出去不好听,黎夏怀疑他们会把名字取得更直白。
“我来就是想看看我妹妹过得好不好。”黎夏一脸妹妹被送走,她也没有能力把妹妹要回来的样子。
老太太们对视一眼,犹豫着要不要跟黎夏说实话。
说吧,她们跟刘永德毕竟是邻舍,自己私下说说讲究一下就算了,总不好往外说,抹黑了刘永德,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处。
但人家孩子辛苦打听到这里来,就是想知道一下妹妹的情况,不说又觉得两孩子都挺可怜的。
主要是瞒着真实的情况,她们都觉得有些亏心。
“刘老师的媳妇,怀自己的孩子了。”有个老太太性格比较耿直,也实在是看不惯刘永德夫妻虐待孩子,“你还是回去家里说说,让家人把妹妹接回去吧。”
有了自己的孩子,肯定是自己家的更亲香。
黎夏眉头一皱,“什么时候怀上的,我妹妹今年七岁了,她上学了吗?”
老太太们对视一眼,“七岁?不能吧,是不是搞错人了,改凤才五岁吧。”
一时间,老太太们又觉得自己是不是黎夏搞错了。
那位耿直的老太太还有些失望,孩子留在这里也在造孽,还不如被自己的家人赶紧接回去。
上辈子新闻里曾播过没离婚前一家四口的全家福,虽然妹妹那时候才被父母抱在怀里的年纪,但黎夏可以肯定,妹妹今年是七岁了。
黎夏也有点觉得可能是打听错了,“对了,我妹妹右边眉头上在颗痣,跟我奶奶长的位置一模一样。”
说着话,黎夏把她们姐弟妹三个和胡奶奶的合照拿出来,指给几位老太太看,“就这个位置,但我妹妹的比较小一点。”
老太太们接过照片仔细打量,然后再次对视了一眼,个个脸上都有惊愕气愤的表情。
“改凤就是有这么颗痣吧!刘永德两口子真是丧良心,怎么能这样对待孩子呢!”那耿直奶奶要气死了。
七岁大的小姑娘,对外头说才五岁,平时对孩子就不好,学也不给上,这是有损阴德的事啊!
说着,老太太你一言我一语地,把平时刘永德夫妻怎么对待孩子的事都给说的,完全没有再替他们瞒着,美化一二的想法。
听到他们夫妻心情好的时候对妹妹也还好,但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拿妹妹当出气筒后,黎夏心里真的是气愤不已。
这还是以前没有怀自己的孩子的时候,有了自己的孩子后,妹妹在这个家里,就再没有半点地位可言了。
听说寒假前,刘永德的妻子还在院里跟别人说,妹妹有心机,不想她生自己的孩子,在地上泼水这样的话。
不管是抹黑还是真的其事,这对夫妻竟然一点也没有认识到,自己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他们也是有责任的。
黎夏真的特别不理解那些领养了孩子,却不好好对待教育孩子的人,如果做不到对孩子好,那从一开始,就不要去收养。
生不出自己的孩子,不生就是,领养孩子来,难道是给你发泄心里的不满的吗?
当然,这世上好的养父母还是很多的,黎夏上辈子有几个朋友,就是从小被收养,父母对她们都很好。
说着话,老太太们还想带黎夏去看看妹妹,说人这会应该就在家里。
“奶奶,我今天就不去了,妹妹的事,我不打算告诉我奶奶,我怕她心里难受。”黎夏抿着唇,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我去找我婶娘把妹妹要回来,如果我婶娘不同意,我就去报公安。”
老太太们面面相觑,这怎么就弄到要报公安的地步了呢?
这里虽然是教师家属院,但坐在这里的老太太大多不是教师,她们就是家属而已,好多大字都不识一个,和村里那些老头老太太没什么区别,对公安这些都比较排斥。
“你报公安,到时候我能替你作证!”这时候,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从旁边的屋里走了出来,表情严肃地看着黎夏。
这气质一看就是老教师了,黎夏站起身来,深深地鞠了一躬“如果有需要,我一定会不客气,先谢谢您。”
“郑老师,您怎么出来了?”老太太们忙起来,给银发老太太挪椅子坐。
又纷纷跟黎夏说,“有郑老师替你做主,你可以放心了。”
虽然不知道这位姓郑的老奶奶是什么身份,黎夏心情到底放松了许多。
黎夏没有在学校多呆,把一些基本的事情了解清楚后,转头就去了纺织厂家属院那边找陈新春。
到地方的时候,黎夏都没进去找,就看到了陈新春。
路边上,纺织厂家属院的水泥墙外的阴影处,陈新春正跟一个十岁多的男孩子对峙站着。
陈新春满脸苦色,正跟对方解释些什么。
“爷爷。”黎夏猜到了那个男孩子的身份,不过却没有理会他,而是直接走到了陈新春的身边。
陈新春看到黎夏,脸上立马带起了喜色,“夏夏,这就是陶然。”
他一来这里,才开口打听,就被这孩子给拉到了外头来,两人折腾了半天后,才算明白对方是什么身份。
陶然明显就不想认陈新春,一直说他是骗子,让他快点滚。
“你又是谁?”陶然身上穿着不太合身的冬装,目光警惕地看着黎夏。
这凭空冒出来一个后爷爷,已经够叫人觉得荒谬了,再来一个后妈,好像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这样想着,陶然眼里开始露出仇恨并不屑的目光。
“我是你以后的堂姐,黎夏。”黎夏目光平静,陶然虽然年纪比黎南要小,但明显比黎南更加成熟,也更加偏激。
陶然嗤笑一声,“你是哪里冒出来的骗子,我爸的兄弟姐妹早都死没了,编谎话也麻烦打听清楚再编好不好!”
“这一个个的,简直就是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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