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深山老宅

    横断山脉海拔落差极大，奇山险峰犹如怒海波涛层层叠叠，又似雨后春笋拔地而起，多不胜数。
    在这些山峰之中，有一座不太起眼的窄峰像是被锉刀挫掉了三分之一，半截山峰直插云霄，另外一小半则留下了一片平整的空地，而这片空地就是7126的所在。
    说是空地，其实上面生满了老树，老树下又是成片的灌木，一直要走到空地的中心才豁然开朗，展露峥嵘。
    来到这里之前，众人都曾无数次幻想过神秘的7126到底会是什么模样，可无论如何猜测，也绝不会想到这里竟然会这么……小！
    对，就是小。
    所谓的7126更像是一栋建在市郊的二层老宅，占地不到两亩，小小的院子一眼就能看清全貌。
    老宅是砖混结构，看上去虽然年久失修，却仍然相当结实，只是所有的窗户都已经破损，窗帘也烂成了一片片的破布条，被山风一吹飘飘荡荡，配上爬满青苔的墙壁，很有几分阴森的味道。
    鲍帅几人来到这里的时候虽然正值下午，但阴霾的天气使得阳光本就稀薄，再加上茂密的树林留下了大片暗角，令人产生一种日落西斜，已近黄昏的错觉。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鲍帅总感觉这样的环境，配上这样的老宅，有一种仿佛置身某场恐怖电影的既视感，说不出的压抑。
    几人谁也没有心情说话，顺着碎裂的水泥路面饶着老宅走了大半圈，在老宅背后找到一块几乎已经完全被淤泥和藤蔓包裹的指示牌。
    铁质的指示牌上锈迹斑斑，颜色基本褪尽，只有一抹淡红色轮廓在岁月之中苟延残喘，还能让人依稀判断出上面曾经写过一句话：“7126工程由此进入……”
    在指示牌的帮助下，几人径直穿过一丛矮木，终于在山壁底部看到了一个大约三米多高，五米多宽的山洞。
    山洞四壁是将近半米厚的混凝土，整体类似火车隧道，正上方刻着“国防建设7126号工程项目”。
    由于多年无人清理，山洞口几乎已经被灌木堵住，洞壁的混泥土裂开无数细小的裂缝，顽强的藤蔓顺着裂缝狂野生长，好似一根根血管盘根交错。
    从洞口向里望去黑漆漆一片，就像一张血盆大口，亦或是通往另一个失落世界的不归路，一看之下不禁令人头皮发麻。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发虚，似乎谁也没有进去看看的打算。
    最后还是唐警官清了清嗓子说道：“我看今天就先去外面那栋房子看看吧，修整一晚，明天再去防空洞。”
    众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又重新回到了老宅门前。
    其实无论老宅也好，防空洞也好，都称不上有多恐怖，尤其是对于几位见惯了血腥现场的警察来说，甚至都谈不上特别。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里就是有一种压抑的氛围，让人心底发毛，本能地想远远躲开。
    看着老宅的模样，大伟吞了口吐沫，打趣道：“没想到费尽千辛万苦，竟然来到了恐怖嘉年华？啧啧啧，这房子里面该不会有鬼吧？哈哈哈……”
    唐警官瞪了大伟一眼。
    “别废话了，趁着天还没黑，先进去看看。”
    说着便一马当先走向老宅，大伟干笑两声，也跟了上去。
    老宅的大门带着硕大的木质门把手，是六七十年代的老样式，在老的政府机关或者剧场影院随处可见，此时此刻看起来多少有些穿越感。
    唐警官用力推了推大门，大门纹丝不动，似乎是被锁住的。
    他偏过头，朝大伟使了个眼色，大伟嘿嘿一笑，一脚揣在门上，“砰”的一声，两扇腐朽的门板直接塌了下来，拍起一股烟尘。
    唐警官眉头一皱，又瞪了大伟一眼。
    大伟知道唐警官这是怪自己太用力了些，讪笑几声。
    在唐警官的带领下，众人鱼贯而入，鲍帅走在最后，心情莫名有些激动，又有些忐忑。
    这里似乎是一个常见的工程指挥部，里面的光线有些阴暗，简单的几张桌椅早就腐败不堪，整个屋子里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各种测绘器具、图纸散落了一地。
    屋子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图纸，直接挂上去的已经褪色，看不出原来的面目，少数几张用玻璃相框护住的，擦去玻璃上厚厚的灰尘，还能清晰地看出图上的内容。
    和那个年代所有的公共场所一样，屋子的正中间挂着一张***的画像，只是经过漫长的岁月侵蚀，再盖上厚厚的灰尘，画像好似只剩下两只眼睛冷冷地俯视着整间屋子，乍一看让人心头一跳。
    鲍帅眉头紧锁，仔细地打量着这间屋子，从走进这间屋子的第一刻起，他就一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想来想去，也找不到这种感觉的源头。
    他正纳闷，一直站在门口的小何忽然愣愣地问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里有些奇怪？”
    众人都是一愣，随即默默地点了点头，仿佛被小何说出了心声。
    蹲在窗口的唐警官用食指顺着窗框摸了一圈，仿佛正在查证什么，良久之后才神情凝重地说道：“的确很奇怪，这里似乎太干净了些。”
    干净？
    众人面面相觑，这里的环境十分诡异，出现各种各样的评价都不奇怪，但无论如何也称不上干净吧？
    唐警官掏出一张纸巾擦掉手上的污渍，然后向窗外一指。
    “你们看外面，不过一墙之隔，外面植物繁茂，墙壁上更是爬满了厚厚的青苔，可是这间屋子里却仍然十分干燥，既看不到青苔，更没有杂草，便是连暴雨留下的水渍都没有，就像是被密封了许久一样。这种情况对一间窗户几乎完全破损，而且建在丛林山顶，年久失修的屋子来说，正常吗？”
    众人都是一惊，这才反应过来，正常的情况下，这件屋子里应该是杂草丛生，蚊虫乱飞的场面，而不会是眼前这样如同被琥珀密封了数十年后又重新打开的模样。
    听着唐警官的问题，鲍帅心中忽然一亮。
    “大家有没有觉得这里的温度要比外面高一些？”
    “温度？这个……”
    “好像没有吧？”
    被他一问，大家各自回想了一会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了摇头。
    鲍帅一愣，心想恐怕是变异之后他对冷热的感官要比众人灵敏不少，再加上“进入室内自然要比室外温暖一些”的惯性思维才造成了他和众人的不同感受。
    他沉吟片刻，突然走到唐警官身边，拿过他擦手的纸巾，然后轻轻往空中一抛。
    奇怪的一幕出现了，这张纸巾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落地，而是如同一根羽毛，飘飘荡荡直往上升，最后竟然慢慢飞出窗外。
    几个人顿时双目圆睁，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一幕。
    良久，唐警官一拍脑门道：“我知道了，是气流！这间屋子里有气流！
    气流将那张纸吹了出去，也是气流隔绝了屋外的雨水和山风，而没有雨水和山风，植物的种子就进不了屋，屋子里自然就不会有杂草和苔藓！”
    鲍帅点了点头：“这是地理上大气环流形成高气压区隔绝气候的原理，虽然不能完全解释这间屋子的异常，但十有八九就是最大的原因。
    现在的问题是，房间里既然积着厚厚的灰，就说明气流非常微弱，又怎么可能强大到能隔绝山风和雨水？
    还有，这些微弱的气流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要保证这间屋子的干燥，气流至少要持续数十年，这有可能吗？”
    鲍帅话音刚落，大伟和小马立刻扑到地上翻找起来。
    “喂，你们干什么？”
    他疑惑地问了一句，大伟却突然惊呼一声：“地上有小孔！”
    说着他用舌头舔了舔手指，又将手指凑到了小孔前，手指上立刻传来了凉凉的感觉。
    “小孔里有风，很弱很弱的风！”
    鲍帅一愣，连忙凑到大伟跟前，只见被大伟翻过的地板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针尖大小的孔洞。
    不仅是这里，这座老宅几乎所有的地板上都布满了这种小孔，如果仔细去看就会发现，地板上的灰尘并不是完全平整的一层，而是充斥着细密的斑点，每个斑点都是一个小孔，只是因为屋子里光线太暗，这些小孔又太小太密集，才会让人忽略过去。
    鲍帅仔细观察了一会，发现这些小孔中会源源不断地冒出极为微弱的热气，热气交汇在一起，形成一股难以察觉的上升气流，如同隐形的浪潮透过破损的窗户拍打出去。
    好奇怪的设计……
    鲍帅轻轻敲了敲地板，发出了几声闷响。
    地板是实心的，那么这些小孔究竟是通到哪里的呢？热气又是从何而来？
    鲍帅对众人说了自己的疑问，大家却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唐警官摆摆手：“先别想这些了，干正事要紧。”
    说着朝秦佳人点了点头。
    “正事？什么正事？”
    鲍帅疑惑地问，但秦佳人却根本没有回答的意思，她自顾自从背包里掏出几个类似空气清新剂的瓶子，朝墙壁和地板上喷了起来。
    鲍帅讨了个没趣，心中一阵气恼，索性闭上嘴不再多话。
    不一会儿，三罐药剂便见了底，唐警官又朝大伟和小马挥了挥手，两人各自从背包里取出两块厚棉布，然后将棉布一展，一人遮住一扇窗户。
    小何不等唐警官吩咐，立刻走到门边，把大伟踹下来的两块门板扶起来，合到门框之上。
    整个房间立刻暗了下来，但却不是毫无光亮。恰恰相反，屋子里此刻已经变成了星辰大海……
    地板上整整一片荧光似是组成了湛蓝的海洋，墙壁上层层叠叠、起起伏伏的荧光如同拍案的惊涛，而天花板上星星点点的荧光则仿佛璀璨的星空。
    “这是……什么……”
    鲍帅愣愣自语。
    “这是荧光试验，你所看到的荧光其实都是血迹，即使血迹已经被擦掉也会显示出来，这里看来真的发生过一场血流成河的惨剧啊……”
    唐警官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鲍帅身边，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什么？这些荧光都是血迹？”
    鲍帅一愣，如果这些荧光都是血迹，那得死多少人？
    正想着，他忽然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地板上凡是散落着测绘器具或是图纸的地方都没有出现荧光反应，像是浩瀚的大海突兀地缺失了一块。
    照理说如果血迹喷洒上来，应该是先喷到这些器具和图纸上，然后才会滴落到地板上。可为什么测绘器具和图纸上会没有荧光反应？
    鲍帅疑惑地将一块三角尺移开，又从秦佳人那里拿过一瓶荧光试剂，朝原本被三角尺覆盖的地板上喷去。
    不一会，新喷涂的地板上竟然也出现了荧光反应。
    鲍帅双目一凝。
    “这……难道是……”
    他连忙又在其他地方如法炮制，发现结果都是一样。
    地板上有血，但盖在上面的东西却没有，也就是说，不仅有人彻底清理过这间屋子的血迹，而且还重新布置过现场，这些散落的东西竟然只是掩人耳目的道具。
    不仅仅是地板，就连墙壁上挂着的图纸也都存在这样的情况，除了那张陈旧的***相框出现了荧光反应之外，其他的图纸和相框竟然也全都是被换过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在这样一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仔细清理血迹就够反常了，之后竟然还花费了这么大的力气，精心伪造犯罪现场，这显得更加不符合逻辑。
    凶手，或者说清理现场的人是想掩盖什么？
    “啊！啊！”
    “咣当……”
    就在这时，鲍帅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惨叫，两片门板顿时从门框里倒了下来，稀薄的阳光再度照进了屋子。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小何跌坐在地，满脸惊恐地指着对面的墙壁，就连门板砸到他的脑袋也仿若未觉。
    “你怎么了？”
    唐警官沉声问到，小何却只是指着对面的墙壁瑟瑟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鲍帅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正对小何的恰好画像。
    画像……
    鲍帅突然想到天洋大厦里那张诡异的海报，这一切似乎十分相似，难道……
    “画像，画像的眼睛会动，他刚刚死死盯着我看……”
    小何终于缓过劲来，大喊了一声。
    众人头皮一阵发麻，愕然地望向了那张画像。
    天洋大厦的回忆如潮水一般涌进鲍帅的脑袋里，永远走不完的楼梯，诡异盯着自己的海报，还有像分身一般的无数个自己，那诡异的场景似是电影回放，在他眼前一幕幕重现。
    画像会像那张海报一样吗？后面真的有人在看着我们？会不会是几分钟后的自己在偷窥呢？又或者那后面也藏着一道门？
    好像不对，但什么地方不对呢？为什么墙壁上所有的相框和图纸都换过，唯独这张画像纹丝不动呢？
    鲍帅如同中邪般，愣愣地一步一步走近画像，直到踩着桌子将双手伸到了画像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