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这个过程有多艰辛,他们还是心中充满感激的,一路上,如果没有那么多老师、同学,甚至是来自外界的帮助,他们不可能走到今天。
文瑾的声音单薄而清晰,正说出了他此刻想说的话:“……在我们一路走来的过程总,得到了来自各方的无私帮助,我们要感谢农先生、卢克老师、创客空间的小伙伴们,尤其要感谢那位匿名购买飞机的人,你的慷慨让我们有足够的资金完成了飞机制造的最后,也是最关键的环节。还要特别感谢远在英国的霍夫曼教授,与他工作的两周,我和罗伯特学到了太多机械制造,飞机设计方面最先进最前沿的知识,不啻于完成了一次脱胎换骨的修行。我们根据教授的指导,又对飞机的各项性能进行了改造……”
站在文瑾身边,义廷的思绪又飘飞到发动机地面试车那天。
按照霍夫曼教授临走时的教诲,在正式飞行之前,他们需要先完成在地面的发动机试车,只要在地面滑行不散架,就不用担心空中解体。
尽管之前,在飞机机械仓未关闭之前,他们曾经做过四五次模拟试车,两人心里仍是忐忑不安。
文瑾早早等在学校废弃已久的飞机跑道上,一周前飞机正式完工之后,这个庞然大物就被专用拖车运出了三号仓库,暂时停在飞机跑道中央。
a校这样的私立寄宿高拥有停机坪和跑道,并不算什么新鲜事,二十年前,学校明令禁止同学们乘坐家里的私人飞机来上学,反倒曾经引起过轩然大波,一部分同学阔绰的大佬爸爸甚至抨击,学校这种做法,纯粹是对平民阶层的刻意讨好。
“你站远一点儿,一会儿发动起来噪音大。”身穿飞着行服,戴着帽子、墨镜的义廷走过来,两只手上还各拎着一只红彤彤的灭火器。
他低头拱背钻进机舱,放好灭火器,又小心翼翼地检查机舱内部,这样的认真模样和平日那个神经大条的鲁莽小子判若两人。
关好舱门,义廷伸手将头顶的拱形天窗密闭严实,戴上风镜的前一秒,还没忘记朝站在飞机侧面的文瑾打了一个ok的手势。
伴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飞机被发动了,螺旋桨叶片伴随着隆隆声转了起来,先是顺时针,然后逆时针,飞机头部的电机还发出清脆悦耳的哒哒声。
螺旋桨带起的风吹乱了文瑾的头发,她一连又后退了好几步,用双手撩开乱发,目不转睛地看着螺旋桨,它转动得越来越快,也趋向平稳,银色的叶片在速度的作用下成了一团白色的气状漩涡。
她嘴唇紧抿,走到机身侧面、尾部和对面,反复倾听着引擎主机和附属设备发出的声音,表情严肃得如同手术台上的大夫,手不时在小本子上飞速地记录着。
飞机前端突突抖动起来,其剧烈程度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两只巨大的主机翼也随着发动机的启动而上下微微颤动,一会儿,飞机侧翼和尾翼上的航行指示灯亮了起来,巨大的机身向前慢慢移动。
那一刻,文瑾的眼泪涌了出来,泪光中,她看到自己和义廷辛苦了一年多时间制作出来的飞机,正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围着a校的旧飞机跑道滑行。即便他们的飞机还不完美,却已经具备了飞行的条件,只要义廷轻轻一抬拉杆,飞机就会冲出跑道,直上云霄。
飞机在跑道上一圈圈地跑,文瑾站在长草斑驳的跑道中央,在虫鸣呢喃的秋风之中,像傻子一样尽情哭泣。
这里空旷无人,义廷又在机舱里专心驾驶,天地间仿佛只有她一个人,正好可以宣泄一年多来紧张的情绪。
若是说,长期缺乏睡眠和过于繁重的体力劳动,带来的身体上的疲劳还能咬牙扛过去,来自内心和外界的重重压力,在舆论中忽而被捧上天,忽而又被指指点点的委屈,却使这两个孩子备受煎熬,他们只能成功不能让别人看笑话。千头万绪涌上心头,全部化作泪水肆意奔涌着……
不知过了多久,飞机在跑道上减速,文瑾擦干眼泪,跟着飞机的轨迹在内圈奔跑,密切注意着飞机的刹车和制动系统的工作状况。
终于,飞机停稳了,液压舱门从内部开启,发出好听的咔嗒声。她气喘吁吁地站住脚跟,看着长身玉立的义廷从飞机上下来,一步步走向自己,他没有摘下墨镜,脸上的表情神圣而肃穆。
文瑾正在纳闷这个聒噪的男生为什么不跳,不叫,他却无言地举起两手,文瑾会意,也举起了双手。两人默默地击掌,礼节性地拥抱,又分开。趁着近在咫尺的时侯,文瑾很不厚道地从墨镜镜片中看进去,发现义廷的眼睛也红红的。
“……所以,迷茫时,请坚定地对自己说:当初的梦想,我还记得!”
文瑾好听的尾音还回荡在礼拜堂上空,台下的同学早已难掩兴奋,所有人都从椅子上站起来,为他们在校园生活的四年中,居然能亲眼见证一架飞机的诞生而鼓掌欢呼。
义廷转头去看站在演讲台内侧的文瑾,她早已用手捂住了嘴巴,以免她的哭声被扩音器无限放大,然而,她满含泪水的眼睛里全是幸福的笑意。
这是一个收获之秋,a校同学们刚欢庆了义廷和文瑾飞机制作成功之后,又获悉,肥乔和布雷克一举拿下了由国家安全局(nationalsecurityagency)主办的“州长杯全国网络安全挑战赛”总冠军,这哥俩不但得到了丰厚的奖金,农先生也将他们之前破坏学校网络系统,留下的不良记录給撤消了。
在这两件事的热度夹击之下,又兼有十二年级大学ed申请进入尾声,羽悠晋级国际青年绘画比赛决赛这件事,就算不得什么轰动新闻了。
辰辰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在文瑾演讲当天的入座式晚餐会上。
那晚,他恰巧坐在视觉艺术中心的负责人娜拉老师身旁,在座的还有生物老师老史密斯博士和芭蕾舞老师娜塔丽,其余的则是各个年级的同学。辰辰注意到,娜拉老师的身旁有两个空座位,应该是留给她那对儿淘气的双胞胎的。
头盘还没有端上桌,娜拉就兴奋地宣布了喜讯。
辰辰心里一阵狂喜,却并没有特别惊讶。他了解羽悠,一件事不做则已,一旦下决心去做的,必定先在心里有了四五分把握,为了预期的结果,她通常会付出全部的努力。
“……你们不知道,当我第一次看到那幅作品的时侯,几乎要惊呼,这不是约翰琼斯·维米尔的风格吗?”
看着娜拉老师夸张的手势,兴奋的表情,老史密斯博士笑着质疑:“哈哈,娜拉对自己的学生从来不吝溢美之词,这是全校出了名的,不过,你也不能太偏爱这些孩子了?他们毕竟还是小,一下子被提升到大师的高度,只会让他们盲目自信。”
“不!严格地说,辛西娅并不是我的学生,她没有在校内上过绘画课程。她妈妈是画家,我猜想,她杰出的绘画天赋应该来自于家学渊源。”娜拉老师认真地否认着。
“不过,辛西娅毕竟还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怎么可能拥有那么娴熟的画技。”史密斯老师说话时,毛发稀疏的地中海发型,头顶处反射着灯光。
一提起维尔米,辰辰首先联想到的是那幅举世闻名的《戴珍珠耳环的少女》,古往今来很多人将这幅画的成就与《蒙娜丽莎》相提并论,而其背后的故事甚至被文学家们yy成了小说。
他不禁蹙眉,如果羽悠的复赛作品只是那样一个似笑还嗔的生动少女,她有必要言语闪躲,婉拒了他的看画请求吗?
“不不不,我指的不是技法,或者说,不仅仅是技法。”平日随和的娜拉老师竟然态度鲜明地反驳起老史密斯来,这种情况实在少见。
她的目光望向前面一个不确定的地方,带着陶醉的神情,视线里仿佛又出现了那幅画作,她说道:“虽说,辛西娅的画中没有维尔米的和谐宁静,对色彩和光线的处理却和大师如出一辙,画面整体呈现出一种流动的,优雅而神秘的气氛,在看似平凡的构图中,似乎蕴含着难以捉摸的哲理。”
辰辰对绘画学方面形而上的东西一窍,只想听娜拉透露画的内容。一个没留神,娜拉就和老史密斯讨论起维米尔作品中那些富有隐秘意义,被后世争论不休的细节。
起初,辰辰听得很耐心,并断定这场谈会不会持续超过五分钟。
他同情地看着老史密斯,一个天天与标本、实验器材打交道,张口闭口就是,如何通过激发干扰素,来阻止脑膜炎病毒感染中枢神经系统的生物老师,和娜拉谈论视觉艺术领域的知识,还不一会儿就落了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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