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妈妈,辰辰回到宿舍,打开厚厚的开微分方程教材和笔记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刚刚过去的家长开放日里,各种有趣场景还一幕幕留在辰辰的脑海中。
作为十一年级的学长,辰辰负责接待高年级的家长,带家长们参观学校,给他们介绍学校各处的设施,引导他们去观看演出,听演讲,抑或是在班上感受课堂气氛。
学校每学年都会有至少两次全天候的家长开放日,学生家长们可以根据自己的时间安排,决定参加哪些活动。在一些隆重的活动上,不仅美国同学的家长们会从各个州赶过来,一部分国际生的家长也会千里迢迢抽空来学校鉴证孩子们的快乐成长。
薇薇安妈妈、云泽妈妈、劳伦妈妈、斯蒂文父母都是学校各项活动的积极分子,每次学校举行各种活动,或是有重要演出、比赛必定会到场支持,这次当然也不例外,他们中的不少人甚至热情地充当起了向导和答疑者。
大部分的家长则更像辰辰妈妈夏小妍,心里十分关心孩子的成长,因为要上班工作身不由己,不得不有选择性地参加孩子学校的活动。这次,妈妈也不辞辛苦地从厦门请假,专程飞来美国,辰辰还是很感动的。
除此之外,他见到了很多半生不熟,抑或是完全陌生的面孔。
最令他意外的是,居然见到了阿卜杜拉的父母,据说这位王储此次来美国是身负一个重要的外交使命,特意延长了留美的行程,来参加宝贝儿子的学校活动。
沙特王储的安保人员不少,却并没有引起学校的轰动,因为,与几年前来学校参加活动的摩洛哥王室和比利时王室的排场相比还稍逊一筹。
辰辰还意外地与凯文的父母不期而遇,凯文的父亲执拗地要去科学楼参观,而母亲却谜一般热切地想去看看那幢著名的视觉艺术中心,最终,辰辰只得请羽悠帮忙陪同那位挑剔的母亲。
在参观交流的过程中,辰辰明显感到,这位神秘家族的继承人比凯文显得低调成熟,然而,他那位珠光宝气的妻子却和儿子平日的做派别无二致。
最有趣的要数云泽妈妈,这两年她一直住在学校附近陪伴儿子,眼看着他在美国横扫了一批数学和物理的奖项,为儿子深深骄傲的同时,也觉得自己很有成就感。
暑假标化考试的成绩出来,云泽又毫无悬念地拿到了两个妥妥的高分,可把云泽妈妈乐坏了,逢人就会变向地夸奖自己的儿子几句。
她一见到云泽的顾问老师马丁博士,就拉住他说个没完:“我们家麦克呀,连续两个暑假都在mit,那里的好几位教授都很喜欢他,你说说这个孩子,ed他非要申请mit,照我说,挑战一下哈耶普其实也是件好事。”
“家长和老师提些建议就好,这种命运攸关的事情,还是看孩子自己的意愿吧。”马丁博士已经听云泽妈妈不住嘴地夸了儿子二十多分钟,一看便知是想早点儿脱身。
“嗯,您说的对。麦克是个有头脑的孩子,现在我对他的一切都不怎么担心,唯独一件事……”说到这里,云泽妈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环顾了一下周围。
“哦?什么事?”这话勾起了马丁博士的好奇心。
云泽妈妈确定儿子没在附近,才压低声音说:“我们家麦克太内向,眼看着就十八岁了,还像小婴儿一样不开窍,将来可怎么交女朋友呀?”
一旁的辰辰听了这话,忍不住噗地笑出了声。
或许是过分旺盛而长期被压抑的荷尔蒙作祟,从奥利弗远走法国那年起,满脸痘痘的云泽就沿着黄色笑话段子手之路一发不可收拾地狂奔下去。
他看到什么都会朝那个方面联想,还总能独具特色地说出些高冷而不失幽默的黄段子来,低年级小学弟们的性知识几乎都是在他这里得到普及的。
只听马丁博士哈哈大笑起来,说:“哈哈,你恐怕是多虑了,麦克的一切我都很担心,唯独将来交女朋友的事情我最不担心。”
风从开着的窗户吹进来,将书桌上的笔记本翻得哗哗作响,天色越来越暗,大概是要下雨了。
辰辰收回思绪走到窗前,暑假新粉刷的白色窗户还翻着淡淡的油漆味道,他关上木窗,拉上百叶帘,打开了台灯。
这已经是辰辰在学校的第三个年头,学校大部分同学的家长都见过了,然而,他竟然从来没有见到过羽悠的父母。
他上网检索羽悠父母的名字,她的父亲克利夫兰·罗德先生在网上没有任何信息,她母亲林萃的维基百科词条上,只罗列了她的代表作品、成就以及获奖,对她其它信息并没有披露,而一些主流艺术类网站上,则侧重介绍与她相关的报道,抑或是在她的作品。
看着网上繁多的报道,辰辰不禁感叹,作为一个这样繁忙的艺术家,难怪她是几乎抽不出时间来照管呵护女儿。难道这才是羽悠的心结?
然而,他还发现,在最近的两年,几乎没有了林萃的相关报道,她仿佛一下子销声匿迹了,然而,她却并没又回到女儿身边,她在做什么?
辰辰又想起,从肥乔那里得到的神秘的邮箱地址,他曾经在上学期临近期末的时候,给那个邮箱发过一封邮件,然而,那封邮件却像泥牛入海,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辰辰左思右想,总觉得不甘心,他在档案室里看到的羽悠爸爸的名字,明明和那个邮箱的前缀名字一模一样。
世界上重名重姓的人何止万千,这两个名字或许只是一种巧合。
辰辰试图这样说服自己,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那个邮箱的后缀是中央情报局,又是乔千辛万苦黑进该机构网站新获取的,毫无无疑,那应该是一个有效邮箱,然而,他发过去的邮件却没有得到回音。
如今,在网络发达的社会,哪怕是辰辰发错邮件了,对方简单回复一下实属举手之劳,那么没回说明什么?一定是刻意不想回。
脑子里经过一番天人交战,辰辰再次将邮件发出去了。
“杰夫,下了课,我们一起去餐厅吃饭,我在靠窗的桌子前面等你,好不好?”上午第三节课课间,奥利弗给杰夫发了信息。
“我很想和你一起吃饭了,但是,中午我约了娜拉,要谈一下下摄影比赛的事情。”
看到杰夫的回复,奥利弗如同被连泼了三桶冰水,浑身上下拔凉拔凉的。
这已经是杰夫本周第三次拒绝他,他不明白,两人明明已经和解了,杰夫为什么总是躲着他。
刚开学不久的一天早上,奥利弗特意去杰夫住的宿舍楼下等他,两人一起步行去礼拜堂,杰夫特意选了一条人迹罕至,有些绕远的小路。
一路上,奥利弗兴高采烈地和他聊天,杰夫却神不守舍地左顾右盼。
还有一次,奥利弗在餐厅见到杰夫,主动端着餐盘和他坐到了一起。吃饭时,奥利弗像从前那样和杰夫谈天说地,然而,对方仿佛对他谈的话题兴味索然,只是大口大口扒着盘子里的海鲜意面,还有意无意地避开他的视线,一副赶时间的样子。
每次热情地去找杰夫,十次里倒有七八次被他找理由搪塞开。起初,奥利弗只是觉得他忙,并没有多计较,一直到后来,出了那次弃课事件,他心里才开始疑虑。
上十二年级之后,奥利弗和杰夫只在一门名叫“康德批判性哲学基础”的课程上有所交集,尽管这节课的内容诘曲艰深,却成了奥利弗每天最期盼的时光。
“我们一起去上课吧。”每堂课前,奥利弗都兴冲冲地去找杰夫。
“好吧,但是,你先走,我要和托马斯先生说件事,马上过去。”杰夫一脸为难,诚恳而抱歉地看着他。
这门课上到第三个星期的时候,杰夫忽然从班上消失了,铁斯拉夫博士不无惋惜地说:“可惜了,杰夫这门课明明学得很好,为什么放弃掉呢?”
从那之后,尽管两人居住的宿舍楼相隔不到一百米远,却再也没有发生过偶遇,有时候,就算奥利弗刻意去等杰夫,也总会扑空。
这件事结合杰夫之前种种难以解释的表现,奥利弗几乎可以确定,杰夫在故意躲着他。这绝对不是他的敏感或错觉,而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该不会是杰夫对他仍有心结?抑或是,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他的性取向已经发生了改变,被某个女生给掰直了?还是他又找到了新的灵魂伴侣,喜欢上了其他男生?
不,绝对不可能。
几周前,湖边相见,他们两人谈得很深入,从杰夫的话语中,奥利弗能够深切感受到杰夫对他的感情。退一万步说,即便杰夫的话都是敷衍,眼神却骗不了人,杰夫看他的时候,目光中明明闪烁着爱的小火苗。
他曾天真地以为,自此,他们就可以过上出双入对的幸福生活,然而,事与愿违,杰夫好像正在离他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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