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密西西比的最后一夜,大家像往常那样围坐在火堆前,有人弹琴、有人唱歌、有人讲故事……同学们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
不知是谁忽然提起要去收拾行李,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意识到,今晚的游戏或许应该算是对密西西比的一个小小告别仪式。
这个位于美国南部的州,以后,他们不知何年何月还会造访,即便再次造访时,也不复这样一个无忧无虑的韶华岁月,也不是和这样一群情投意合的小伙伴……
大家聊着在这里的美好回忆,说到伤心处,所有成员,包括男生们都热泪盈眶了。
之前,这群少年和女孩没有一个人体验过这样艰苦的条件,没有人从事过这样高强度的劳动,他们相互鼓励着坚持了下来,在这十几天的时间里,每个人都收获到了成长、友情或许还有领悟。
彼得清了清嗓子,先开口道:“说实话,我开始申请这个活动是怀着私心的,我想到,这次活动可以为大学申请简历增加砝码,为个人陈述文章增添色彩,但是,当我们真正全身心投入义工工作的时候,才体会到付出真的快乐。”
他的话令大家都沉默了,同学们之中有这种想法不乏其人,他说出了他们曾经共有的想法。
“这次活动让我对环境保护有了很多思考,我们为了拯救湿地的鸟类清理了大量长发树藤蔓,但是,我们难道真的不会破坏掉其它物种的生存家园吗?”伊莎贝拉再也不是那个一心只想去取悦所有人的女孩,她第一次无所畏惧地提出了与众人意见相违的观点。
文瑾看着校园里刚刚拔地而起的二层小楼,如同看着金字塔、卢浮宫、长城那样伟大的世界奇迹,这座简陋的小楼是他们亲手建造起来的,它永远不会成为举世瞩目的伟大建筑,然而,却能为需要它的人带来长久的福祉与便利。
最后一夜,很多同学围在篝火前久久舍不得离开。夜里风寒露重,他们甚至拿出毯子披在身上,准备在这里和大家一起聊天,吃零食,熬通宵。
格鲁斯曼和他们一起吃过晚餐,离开没多久,又开着车折返回来了,这次他给同学们带来了薯片、玉米脆片、饼干、冰淇凌和可乐。
亨利教练第一次没有阻止他们吃这些被称作垃圾食品的美味。
义廷看着坐在对面的文瑾,她的小脸被篝火映得红通通的,像是一尊雕像。这让他再次想起那天,在教堂刷墙时,牧师问过他们的话:“你的信仰是什么?”
到现在为止,他仍不知道自己到底信仰什么,然而,有一种感觉却在他心底,曾经那么强烈。
那是他们在暴风雨的河面上漂泊无助的时候,他脑海中唯一的念头是,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依赖着他,他无论如何也没有理由放弃。
也许那就是信仰吧。
文瑾坐在篝火前发呆,暴雨那天的情景重又闪现在眼前。
义廷曾在雨中大声问了三次:“你相信我吗?”
从出生至今,她和父母一样笃信基督教,然而,那一刻,当她在大水中挣扎的时候,义廷就是她的信仰。
***
“丢人现眼!”
啪——地一声巨响从关着的房门里传出来,提着淡蓝色长纱裙刚刚走到书房门口的白馨蕊不由得浑身激灵了一下,她吓得动弹不得,手里的银色长笛差点掉到地板上。
白馨蕊在a校的一对一长笛老师,那个奥地利的音乐家刚刚给她联系了一个演出机会。两周后,她将作为意大利那不勒斯皇家爱乐乐团访华演出的助演嘉宾,在上海大剧院参加一场音乐会。
白馨蕊还是第一次和这么有名的国际乐团同台,又是在自己从小生长居住的城市上千人的剧场,她心里不免忐忑。本想让爸爸看看,自己穿这套miumiu新款长纱裙参加演出是不是好看,然而,屋里的奇怪动静却令她望而却步。
不知道爸爸又在和哪位倒霉的下属生气,识趣的她还是决定先走为妙。
“丢人现眼都丢到美国去了!啊?”
爸爸的话令她停下了迈向楼梯口的脚步。
接下来,听到的居然是黄雅倩的声音:“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自己的亲生女儿?”
“我不是说她,我是在说你!她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懂什么?”白嘉伟的声音依然高亢。
“小点儿声,一会儿孩子睡醒午觉,会听见的……”黄雅倩娇声嗔怪着。
白馨蕊知道父亲和母亲的关系并不像外界报道的那样琴瑟和鸣,然而,从她记事儿起一直到现在,也从来不曾听爸爸对妈妈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你还知道她是个孩子?那你不好好在美国陪着她?我给你们办好了移民手续,你都不老老实实在美国做移民监,三天两头往国内跑,你要干什么我还不清楚吗?现在怎么样?女儿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居然还有脸起诉?这不是闹得满城风雨,这是可着全世界闹,生怕别人不知道!”厚重的橡木雕花门没能挡住爸爸的咆哮声。
爸爸并没有因为妈妈的提醒而压低音量,隔着门,白馨蕊都能感到浓浓的杀气,里面的战况可想而知了。
她偏头警惕地看了看一楼大厅,此刻,大厅里看不见一个佣人的身影。
“现在咱们家小蕊和那个威廉的问题必须通过法律手段来解决,那个男孩子就是拆白党,他不会看着小蕊这么个煮熟了的鸭子飞走!小蕊也是鬼迷心窍,不把威廉弄进监狱,她是不会死心的。”黄雅倩试图给老公分析一下其中的利弊关系。
白馨蕊在外面磨着后槽牙运气,为了这件事,她已经和黄雅倩吵过不止一次,她让她撤诉,用各种手段威胁她都没用,最后只能求她,但仍然无济于事。
她暗自希望爸爸能好好管教一下这个丧心病狂的女人,现在她已经钻进了牛角尖,一切挡在她计划实施道路上的人和事,她都要想办法除之而后快,而白馨蕊作为她的女儿,只是实现她更大野心的重要筹码。
她将耳朵贴在门上,继续听里面的对话。
“小蕊怎么会上那个男孩子的当?还不都是因为你?你要是天天守着她,她能被坏孩子带跑吗?”在爸爸眼里,白馨蕊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小公主,单纯可爱不谙世事,他气势汹汹地声讨着黄雅倩。
跑偏了,老爸,说正事啊,教训一下黄雅倩,别让她在美国兴风作浪,那太丢人啦!白馨蕊心里念叨着,她将自己近贴在红橡木雕花大门上,希望通过意念将自己的想法传达给爸爸。
“我三天两头回国做什么你当然知道!女儿让我操碎了心,老公更是不让我省心!如果你不和那个狐狸精瞎混,我放着美国那么好的空气,那么好的景色不享受,为什么要坐上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在中国美国之间来回跑?”
黄雅倩显然也有些生气了,她长裙迤逦地走到大班台前,盯视老公片刻,猝不及防地拿起桌面上的几张《波士顿邮报》,熟练地翻到社会新闻版面,“啪”地一声摔到白嘉伟面前,声音一下子变得尖利了。
“这几张报纸该不会也是那个不要脸的小*千方百计搜罗来给你的吧?她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报纸上英文的通栏标题赫然在目:“著名私立预科学校未成年少女强奸案已在利奇菲尔德县法院立案。”
“够了!我不允许你这么说子晴,她是个难得的好女孩,心地善良,冰清玉洁。”白嘉伟从皮转椅中騰地一下站起来,愤怒地反驳着。
一听老公在自己面前公然维护小三,黄雅倩气得七窍生烟,以前,对于这种事,白嘉伟在家里还是遮遮掩掩的,如今,连一块遮羞布都不想要了。
黄雅倩抚了一下发髻后面玉兰形制的羊脂玉发簪,从鼻孔中轻蔑地哼了一声,却并没有马上说话。
她走到长窗前,“刷”地一下拉开厚重的松花绿色绣金线丝绒窗帘,阳光从宽大的落地玻璃窗照射进来。她索性扭开落地窗的黄铜把手,将整扇玻璃窗朝露台推开。被红橡木书架围了一圈,显得格外沉闷的书房,一下子阳光普照。
忽然,她转过身,一步步走近白嘉伟,美丽的眸子中燃起充满妒意的蓝色火焰,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好个心地善良冰清玉洁的好女孩,心地善良就是暗地里使绊子对付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冰清玉洁就是不要脸地介入别人的家庭充当小三?”
此时,门外的白馨蕊急得直跺脚,刚才不是还在说自己的事情吗?爸爸怎么不接着说啦?看来自己的传心术还是练得不到家。
书房里的谈话主题已经从孩子教育问题切换到另一个看似更严重的家庭问题上了,而且两人交流的方式,从爸爸单方面朝妈妈开火,变成了两人的互撕,看来他们一时半会儿是顾不上她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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