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瑾听到听筒里传来艾玛妈妈的笑声,似乎还兴高采烈地夸奖着她。
艾玛打断妈妈的话,“妈妈,我没时间了,今天,有人邀请我参加聚会,你简直不知道,你的女儿来了美国之后,有多受欢迎,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还要再打扮一下,你明天再打过来吧。”
艾玛挂断了电话,显然心情好极了,双手抱肩,颇为满意地看着镜子里自己的造型,然后,瞥了文瑾一眼,问:“你看看,怎么样?”
文瑾表情古怪地指了指她脖子上忘记摘下来的那五六串项链,这些项链都是非洲土著的夸张款式,此刻,它们堆在艾玛短短的颈部,令她看起来像个被的花环坠得喘不上来气的夏威夷草裙舞胖大婶。
文瑾用眨眼以及皱眉的方式暗示她,这样出去恐怕会吓到别人。
艾玛用手抚摸着脖子上的项链,笑眯眯地说:“你不懂,这叫创意,叫混搭!”
说实话,作为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虫,文瑾对时尚这玩意儿向来不在行,她的衣柜里,一年四季翻来覆去就那么三五套衣服,长期以来,她也从来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不过,当她看着艾玛的时候,还是不由得将眉头皱成了一个中国结。
不过,转念一想,看看电视里那些时装模特走秀,那一个不是穿得惊世骇俗,这种打扮也许就是时尚呢。于是,她点点头,说:“嗯,挺时尚的。”
“你也这么认为?”艾玛挑了挑单边的眉毛,笑得恣意。被夸奖之后,艾玛对文瑾的态度都不一样了。
她屈尊降贵地看了一眼文瑾桌上的三明治和布朗尼蛋糕,说:“我说蒂娜,你就吃这个当晚餐吗?不要总闷在屋子里,有空就去参加一些派对吧,派对上有超多美食,还有帅哥,那才叫人生!”
艾玛一边往身上喷香水,一边和文瑾谈论人生:“当然,你这种性格,根本不可能像我这样朋友遍天下,也不要指望成为校园人气明星,但是,成天宅在宿舍里看书,连周末也不出去玩,不怕自己变蘑菇吗?”
几乎每一个来到a校学生,都是以进入常青藤名校为自己的小目标,为了这个目标,他们不但要有出类拔萃的学术成绩,还要参加各种社团活动,并在运动队里崭露头角,因此,大部分的日程都排得非常满,文瑾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个。
尽管如此,学校里仍有一小部分同学喜欢派对和聚会,并达到了痴迷的地步,被同学们亲切地称呼为partyanimal(派对动物),艾玛就是其中之一。
这些聚会对文瑾而言,没有任何吸引力,相反,她觉得这些活动无聊透顶,也把参加这些活动的人与傻子画上等号。
她无法理解,花那么多金钱和时间在跳舞、听音乐和闲聊这种不可能收获任何知识的事情上,不就等于浪费生命吗?浪费生命不就是自杀的同义词吗?她搞不懂,一群人集体慢性自杀的乐趣到底在哪里。
当然,文瑾也不会去以自己的标准评判别人,别人喜欢聚会是他们的事情,就像艾玛,她成绩单里那三个c是最强的三门功课,其它科目更是惨不忍睹了。
成绩都烂成这样了,她不但一点儿不着急,反而还挺自我膨胀,在学校里到处交朋友,几乎听说哪里有聚会,就要去凑热闹赶场子,这就是她所谓的人生?
“不,其实,我更喜欢看书。”文瑾在桌上铺开了物理书和笔记,然后,打开了她的三明治。这是种姿态仿佛是在说:“我们没什么好聊的,我要学习了,请自动闪人。”
艾玛怜悯地看了看文瑾,说:“好,你看书,不过,我走之前,有一个忠告,你最好不要和隔壁的辛西娅接触太频繁。”
“嗯?为什么?”文瑾满脸疑惑。
“听说……”艾玛表情神秘地欲言又止,然后,从床上揪起一块毛巾模样的东西,在她心爱的马丁鞋上蹭了几上,似乎这样能有效除掉上面的泥垢。
她故作轻松地问文瑾:“怎么?校园里关于她的传言那么多,不会告诉我,你一点儿都没听到吗?”
“没有啊?”文瑾一脸懵懂,事实上,对于什么传言、绯闻、流言……她因为毫无兴趣,一律都自动屏蔽。
“哎,算了,说来话长,看在室友的份儿上,我提醒你,她拒绝了学生会会长之后,威廉的粉丝团极为不满,要集体讨伐辛西娅呢。”
文瑾笑了,艾玛说的讨伐,放在其它任何学校,文瑾都会不疑有他,唯独在a校,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学校学生会、宿舍守护者、荣誉委员会成员……这些人都是做什么的?他们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在a校发生。
“这里边没有你什么事吧?如果有,我可不跟你做室友了。”文瑾问得很认真。
艾玛一脸受了冤枉的神情,“怎么可能?上帝作证,威廉绝对不是我的菜,我喜欢的是……尼古拉斯那种强壮型的帅哥!”
文瑾咬唇忍笑,朝她挥了挥手,道:“那好,祝你玩得开心。”
***
电梯门开了,辰辰和义廷在图书馆三楼下了电梯,朝小演讲厅走。
一路上,义廷都在抱怨着:“上周上的那是叫生理卫生课吗?啥生理结构、专有名词啊,讲了一大堆,脑袋都大了!咱们又不是学医学的!”
“那不叫生理卫生课,叫性教育学课。”辰辰纠正他。
义廷不理辰辰,继续抱怨道:“……最搞笑的是,一人还发了一堆带单词的图片卡,让洗完澡对着镜子在身体上挨个找到卡片上的器官对应的位置。我要是真傻到听她的话,李恩能吓得直接跳窗户逃走!”
辰辰脑补了一下李恩一脸见了鬼的眼神,身手敏捷地跃上窗台的情景,噗地一下笑出了声。
上周这个时间给他们上课的那位中年女子,此刻已站在讲台前,在辰辰的眼里,她神形兼似《生活大爆炸》里谢耳朵的女友艾米,穿着的土气程度更是有过之无不及。
她梳着时下在美国很少见的浅棕色齐耳短发,戴着黑框眼镜,身材微胖。天气明明不冷,却穿了件厚料的砖红色格子高领针织衫,深蓝色的直筒裙熨烫得平整如新,黑色长袜还是不透明那种。
说实话,这是辰辰到美国之后,见过的最保守规矩的穿着,比学校那几个七十多岁的老绅士还要有过之无不及。
总之,她全身上下除了脸部和双手,没有一丝肌肤露在外面,就差像阿拉伯妇女那样,用条宽大的黑纱巾把脸也蒙上了。
义廷说得不是没有道理,这么恪守陈规的女性,怎么可能讲得好如此禁忌的话题呢?
看着义廷一脸义愤填膺的样子,辰辰觉得实在有趣,便故意逗他说:“怎么?是不是觉得这门课的内容不够劲爆?上节课结束时不是发了调查问卷吗?你想听什么,可以把意见写上去。”
义廷如同被人看穿了心事,脸刷地一下红了,一副不打自招的样子瞪了辰辰一眼,小声说:“谁觉得不够劲爆了?我就是说那个啥,贝壳医生讲课不生动活泼,听着没劲。”
义廷嘴里的贝壳医生名叫格蕾丝·贝克(gracebaker),就是此刻站在这里,要给同学们上性教育学课的位女老师,大家都亲切地称呼她贝克小姐。
讲义资料上附带着贝克小姐的简历,她毕业于康奈尔大学的护理学专业,目前就职于附近那所著名大学附属医院,是妇产科护士长。
她每年都会在a校开学后的那个秋季学期里,为新生们做性教育学系列讲座,然而,对于她的具体年龄,资料上没有显示,辰辰从她的容貌体态推测,应该是四十出头,和自己的妈妈不相上下。
辰辰的眼光仍是不可避免地落到了贝克小姐身旁地上放着的那只巨大的箱子上。这是一个长方形的传统英式大箱子,比飞机上的托运行李箱还要大些,上个世纪的古板样式,黑色,四个角都包着褪了色的金属护角,还带着滑轮。
箱子看起来格外结实,似乎再用50年也不会有丝毫损坏,乍看上去,很像魔术师推上舞台的那种箱子,就是里面装着兔子、鸽子、金鱼、玫瑰、扑克、气球、甚至能一不留神能钻出个大活人的那种百宝箱。
贝克小姐通常会将她的百宝箱滑轮着地立起来放在小演讲厅的最前端,然后,把箱子像打开一本书一样敞开着,这样一来,神奇的百宝箱就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小柜子,里面的东西一目了然。
第一节课的时候,贝克小姐不但从这只百宝箱中拿出了书和讲义,还有每人一套的身体各个部分器官卡片,为稍显沉闷的课堂增添了不少乐趣。
辰辰环视小演讲厅,同学们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一大半。一群女同学正围着白馨蕊正在交头接耳谈着什么,还不时发出放肆而刺耳的怪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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