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奥利弗继续说着:“……现在,那只孤独的天鹅脾气变得有点儿古怪,偶尔还咬人,你们可要离它远一点儿……”他的言论向来都略带夸张,充满了戏剧的冲突感,让人听了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
“拉倒吧,我才不信呢,天鹅还咬人?”义廷表示质疑,他那大惊小怪的语气和夸张的表情,引起同学们一阵笑声。
“当然了,天鹅是最忠贞的动物没有之一,它心爱的……嗯……天鹅死了,当然悲痛欲绝了!一悲痛欲绝当然就心情恶劣,心情一恶劣就需要解压和发泄,所以就咬人啦……”奥利弗用一番歪理自圆其说。
这时,文瑾的电话又拼命地震动起来,全桌人的目光都从奥利弗的荒谬言论,一下子集中到文瑾身上,文瑾尴尬地胡乱按了一下手机,屏幕亮了。
坐在她旁边的薇薇安看到,文瑾和微妈妈的微信对话页面打开了,左边十几条长长的白色对话条里写满了各种殷勤叮咛,中间夹杂着文瑾回复的一个“嗯”或是“好”字。
薇薇笑道:“小寿司,你给你妈妈回的微信,简直比羽悠说话还要简洁。”
文瑾一听,惭愧地底下了头。
她意识到自己似乎在大家谈兴正浓的时刻打岔了,不好意思地说:“你们继续聊,继续……”
鲍勃津津有味地品尝着盘子里的烟熏三文鱼,看看身边的学弟学妹们天真无邪的样子,带着过来人的了然神情,笑了笑说:“看来你们和学校的蜜月期还没过呢。”
辰辰不解,转头问学长:“咦,这怎么讲?”
“你们还没到哭的时候……”奥利弗边说,边用指节纤长的手,撕下一块劲道的蒜香面包,在混合着欧芹和迷迭香的橄榄油中轻轻蘸了一下,塞进嘴里。
“啥呀?哪有那么夸张?不就是想家嘛,也不至于哭吧。”义廷说着呵呵憨笑起来,随即,叉起一大块牛肉放进嘴里。
奥利弗模仿着义廷浓重的乡音,一桌子同学笑个不停。
这时,文瑾的电话又高速震动了起来,透过薄薄的衣料,还能隐约看到,手机在文瑾口袋中发出焦虑不安的蓝光。
文瑾看大家都在笑义廷,以为没人注意到她,便掏出手机点亮屏幕,然后,扭身背对着大家,按住微信语音按钮,对着手机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吱——”
全桌同学都停止了笑闹,他们被文瑾的奇怪举动搞懵圈了,不明白这个幼稚文静中规中矩的小女孩,这会儿是在出什么幺蛾子。
文瑾一回头,看见大家都瞪大眼睛瞧着她,感到非常窘,蹙着眉一本正经地说:“我妈妈总是发微信说,‘看见了请吱一声’,我就吱了。”
大家听了文瑾的话,哄堂大笑起来。
文瑾十脸懵比地看着大家,不知道大家在笑什么。
“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潘文瑾,听我妈说,你妈妈每天在家长群里发信息打听你的情况呢,你有空的时候,赶快和你妈妈视频一下吧。”邵云泽努力忍着笑,对文瑾说。
妈妈要不是实在太想念自己,是不会轻易开口求助家长群对自己隔空喊话的,想到这里,文瑾心里不免内疚,垂了头,声如蚊蚋地说了句:“谢谢学长。”
大家笑得前仰后合之际,唯有羽悠一个人坐在那里小口小口地啜饮杯子里的柠檬水,眼看着满满一玻璃杯冰凉的柠檬水,被她喝得只剩个底儿了。
她心里很羡慕文瑾,尽管文瑾家里还有个小弟弟,她妈妈仍然可以将那么多爱分给她,那夜晚不能入眠的守候,那一字一字敲在手机屏幕上的思念,在她看来是一种多么奢侈的给予啊。
而她呢?开学已经一周了,她还未曾收到过家里任何只言片语的微信,哪怕是一条。
薇薇安笑了一会儿,也不做声了,她想起自己初来美国的时的情景,那是妈妈也是天天短信轰炸,尽管两人都在美国东北部。
她明白,文瑾不愿回妈妈微信,一方面是被妈妈微信催得太频繁,另一方面就是古人常说的近乡情怯。即便是神经大条如她,也能体会这种感觉。
如今一年过去了,时过境迁,自己长大了,居然可以坦然地笑对小学妹与当年自己一模一样的心情,她觉得有种难言滋味涌上心里,一把揽过文瑾的肩膀,说:“姐也是那时候过来的,姐懂你。”
义廷也止住了笑,他想起自己也已经很久没有和家里联系了,像个大人那样叹了口气说道:“时间过得真快,开学一周了,我也是下飞机那天给家里报了个平安,就再也没联系过。好在我以前经常在外边参加比赛,我妈倒是不会担心我。”
鲍勃学长操着一口上海口音的普通话,用他那一贯少年老成的口气说:“瞧瞧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小孩,一离开家心都野了,什么叫儿行千里母担忧,晓得吧?回宿舍就赶快给家里打电话吧!”
义廷嬉笑着说:“是,学长!不过,话说我还没买电话卡呢!”
“难到你没有看过助学金协议条款吗?你的电话卡和每月的话费都是包含在助学金里面的呀。”薇薇安一本正经地说。
义廷挠挠头,说:“是吗?我不知道啊。协议我倒是看了,可是,密密麻麻的好几页纸,我也就只能看个大概齐。学姐,你告诉我,拿助学金的学生还有啥福利呀?”
“不同的助学金等级包括的项目和内容不太一样。我室友是个拿助学金的黑人女孩,我对助学金仅有的一点儿了解,也就是从她那儿听来的只言片语,”薇薇安说着,将手中剥好的桔子递给文瑾一半,自己也掰下两片桔瓣塞进嘴里,含糊地说,“比如,助学金包括了圣诞假期和春假的机票住宿,如果你参加棒球、橄榄球、高尔夫、骑马、滑雪之类的运动,学校会给你提供运动器材,护具,不过一对一私教的费用好像不包括在里面。”
义廷发愁了,“这么多内容啊……”
薇薇安将最后几片桔子塞进嘴里,用餐巾擦了擦手,说:“我觉得你应该自己好好读一读协议,也算是对自己负责呀。”
文瑾对刚才薇薇安提到的私教课程很感兴趣,便问:“姐,什么是一对一私教课呀?”
薇薇安耐心地解释说:“哦,咱们学校不是有很多同学学乐器、声乐、舞蹈吗,如果他们需要额外的一对一指导,咱们学校都会提供最好的老师,但是,需要单独支付费用,大概每小时3050美金不等。”
文瑾问身旁的羽悠:“你的钢琴课和芭蕾舞课就是私教吧。”
羽悠点点头。
义廷面露难色,向薇薇安求援道:“学姐,学校的协议里面专业名词太多,而且净整些个比托福长难句还要长两三倍的句子,真心看不懂呀。话说,我们老师让我们下节课前再读30页《罗密欧与朱丽叶》,这已经够让我崩溃的了。”
薇薇安转头看看文瑾,说:“小寿司,你去帮帮陈义廷吧,如果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就来找我们。”
“没问题。”文瑾点点头应着。
“咱们学校的助学金协议真的太慷慨了,这简直就是共产主义啊!”辰辰羡慕地看着义廷。
大卫感慨道:“话说回来,就算我们每年交五、六万美金的学费,也远远不能覆盖住学校在我们每一个人身上的花费,每年学校至少要在每个学生身上补贴1万多美金呢。而且家庭年收入75000美元以下的美国学生会享受到不同程度减免学费和生活费,据说有人算过一笔账,咱们学校每年学费收入,仅够学校全年开支的30%。”
辰辰难以置信地看着大卫,问:“那咱们学校不是成了慈善机构了,还靠什么赚钱呢?”
“这不叫慈善机构,叫非营利机构。很多像我们这样有百年以上历史的美国顶级私立高中都是非盈利机构……”
鲍勃将口的三文鱼咽进肚子,继续说:“……早年间,很多私立高中的起始资金来自于教会,后来,随着一届一届毕业生拥有了自己的事业和成就,就会以捐款的方式回馈学校,我们学校的在更新教学设备,改善住宿教学环境,聘请优秀教师方面从来都是出手阔绰,就是因为拥有9.69亿美元校友捐款作为后盾,这种运营方式类似于哈佛、耶鲁那样的顶尖大学。”
“学尊,你咋知道得那么清楚呢?”义廷将信将疑地问道。
“我是学校校刊的副主编,学校每年的运营费用,费用来源等等都会很透明地披露在校刊上,有兴趣你们可以找历年的校刊看一看就会明白了。”鲍勃进一步解释着。
“事实上,我们每个人在学校享有的资源,远远超出了我们的学费,所以,学校每年3月底,会有一个’学费花完日’,来感谢校友的捐助。”大卫接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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