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绝对是一群专为杀戮而生的怪物。
在看到这些身披覆盖全身的暗红色甲胄,眼神冷寂至极,杀人不过是抬手放手这么简单的重装骑士之后,尉迟惇如是想着。
他的的确确是感觉到了一丝凉意,因为自始至终,这些突然出现的敌人,都表现得太过冷静了,就好像是一群机关做的假人,毫无感情,就连动作都是一致的。
外面套着一层松垮垮的,明显有些不合身的厚实铠甲,里面还特意垫着一块护心镜,被保护得严严实实的魏平在一旁赶忙开口建言道:“将军,咱们撤吧!”
“撤?”
尉迟惇被这句话给惊醒了过来,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突然一把揪过了旁边静待他下命令的魏平,大怒道:“撤?老子都要攻下这无终关了,你现在跟老子说撤?”
都吞到了嘴里的肥肉,现在要他吐出来,他怎么舍得?
魏平被他粗鲁地用两只手提着衣襟,却也不恼怒,反倒是非常认真地反问道:“将军,敌人明显是有埋伏的,此时再不撤,更待何时?”
尉迟惇脸色狰狞,扯着嗓子大骂道:“放你娘的屁!那他娘的都是些骑兵,咱们这两条腿的跟人家四条腿跑?现在趁着机会把他们堵在里面,才有赢面,老子就不信这帮人没有力竭的时候,再说了,凉狗现在哪他妈还有兵力?”
他一开始之所以会惊慌,不过是因为被敌人突然杀出的这些骑兵的可怕战斗力给吓到了罢了,可只要冷静下来,再细细一想,第一,他手下的兵力,可是比谢厚胤那边的都还要多,整整二十万大军在手,他怕个屁!
第二点,仗都打到这个份儿上了,那么大的燕州都丢了,要是还有多余的兵力,早就过来了,又何必等到今天呢,何况还是如此精锐的骑兵,所以凉国人怎么算,都不可能有更多的兵力在这里了,他需要怕么?
在他看来,这必然是敌人的最后一搏,不过就是装出来的气势,扯起虎皮吓人罢了,只要他们死战不退,这一仗,他尉迟惇必然会赢下来!
魏平还未开口继续劝说,突闻旁边传来一声如惊雷一样震撼的炸响,边上的山头不知从何时开始,竟然被人竖起了一杆红底黑字的大旗,上书“沥血”二字!
笔力锋锐,杀气十足!
“沥血军!”
尉迟惇眯着眼睛遥遥一看,待得看清楚上面的字之后,一下子又瞪大了,吓得是浑身一抖,哆哆嗦嗦的,半天反应不过来。
要说这享誉南地多年,长期被誉为南地第一军的沥血军的威名,他岂会不知,可转念一想,他便又有些疑虑了。
这沥血军,不是早就已经被姓谢的小子在燕州就给杀干净了么,这是哪儿来的假货,胆敢冒充他们的旗号?
对于谢厚胤这个人吧,他固然是有些不舒服,或者说排斥,但那完全是来源于地位之争。
想他尉迟惇,出身名门之后,又是皇帝陛下的亲舅舅,论资排位,怎地还不如他姓谢的一个外人了?
但在军中,一是有端木朔风这个手段强硬的外甥一直压着他,他也不敢乱来,第二谢厚胤这个人待人那也是没的说,他想找事都没有理由,况且再怎么样,他不觉得沥血军被灭是假事。
谢厚胤不至于在这件事上骗人,而且他也想不出凉国人藏拙的必要,毕竟当时若是真有一批额外的精锐,那死的就是他谢厚胤了,卫国的十几万骑兵被屠,晋国人一败涂地,卫晋两国还不是他凉国的囊中之物?
“想吓你祖宗?老子可不信。。。。。。”
话未说完,陡然间,漫山遍野的,突然从那看不见的背坡处,一下子涌上来了一群披挂着暗红色铠甲的血色骑士,与前方那些从关内杀出的猛人们,那是如出一辙。
尉迟惇瞪大了自己的眼睛,惊骇莫名地望着那边,就这么草草地一看,那少说也有数千人,更何况,现在谁也不知道这后面还有没有其他人。
“沥血而生!战魂不灭!”
山坡上的人马突然齐声怒吼,声传四野,然后便听得有人吼了一声“贪狼”,全军直接从山坡上俯冲而下,朝着这边杀了过来,后面的部队那更是源源不绝,也不知道到底是来了多少人。
“咻!”
“咻!”
“咻!”
手*弩攒射的声音响起,一支支气势凌厉的羽箭破空而至,半息不到,便听到一阵惨叫声在这边接连响起,一排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倒下了。
一看对方那势头,明显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尉迟惇这次是真的被吓破了胆,脚下毫无章法地走了几步,然后赶忙又伸出手扶住了歪斜的头盔,慌慌张张地朝着四周下令道:“掩护!掩护!快撤!撤!”
围在他身边的,其实也有不少骑兵,大约有千人众,都是专门为了保护他过来的,毕竟骑兵在攻城战里毫无作用,来再多都没意义,所以卫国军队在燕州之战后,残存的骑兵们基本上都留在后方的大帐里保护端木朔风与吴珩两人了。
这时候就看出尉迟惇这人没担当的地方来了,其实双方根本就还没交上手,兴许对方就是唬人的,可是有了之前那几十个血红色骑士的先例在那,他下意识地就觉得这时候冲过来的,也是同样的战斗力,当然害怕了。
再者说,他也不敢赌,对方这一副吃定了你的气势杀过来,他难不成还要试探一二么?
可是他这位坐镇指挥的主帅这样一撤,那刚才听了他的命令,急急忙忙顶在前方的十几万大军又怎么办?
若是他肯留下,收敛手下人,结阵防御,那定然是有一搏的机会,毕竟这十几万人又不是死人,站着让你杀都不知道要杀到猴年马月去,可素来自诩为皇亲国戚的他,又哪儿会愿意做这种冒险的事。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他没必要这么拼不是?
站在他身旁,又算军师又是副将的魏平,嘴角突然勾起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把手一转,握住了,也赶忙帮着他一起,向众人指挥道:“撤!掩护将军一起,往王帐的方向撤退!”
敌人也不知道具体来了多少,反正这源源不绝的,就这么一点时间冲下来的,少说都得有个一两万人,他们又脱离了前方还在城下死战的大部队,就这一千来人,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真要是被人给追上了,不说别的,就看看人家刚才在城门口的战斗力,下马作战都这么可怕,杀人跟杀鸡一样,何况是上马呢,所以要想逃出生天,就只能牺牲一部分人殿后,他们朝着大本营的方向跑,才可以。
另外一边,全身的伤势早已痊愈,渴望这场战斗已经有数月之久的曹焱,手持性命相托,从燕州战场又给捡了回来的方天画戟,骑着顾苍特意赠与的麒麟子,当先作为箭头,策马奔袭而来。
“生擒敌方主将谢厚胤者,赏黄金万两!封万户侯!”
他的中气十足,哪怕隔着一层面甲,声音依然极具穿透力,尤其是到了两阵近前,更是让每字每句都清清楚楚地落在了卫国人的耳朵里。
至于谢厚胤,此刻也已经从那非常不好转移的高台上下来了,现在围在他身边的,大约有个三万来人。
虽然比之来袭的敌人来说,人数稍显不足,但一是剩下的人还正在从城头上撤下,速度还没那么快,可如果顺利,源源不断过来的话,最后也能有个差不多十万左右。
第二是敌方从那么远的距离冲刺过来,其实已经超出了骑兵最佳的冲锋距离,哪怕是再好的良驹,除了当先这人骑的那匹浑身毛发似摇晃的火焰一般的神异战马之外,驮着几百斤重的东西跑这么远,疲态已显,这第一轮的冲击力绝无想象中的那么猛烈,所以他们收缩兵力之后,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最重要的是,他谢厚胤可不是尉迟惇这种既没脑子又没胆子的庸人,哪怕是在绝境之下,他依然会冷静地去分析敌我双方的情况,努力地寻找克敌制胜的方法,而不是毫无作为,直接跑路了事,先保全自己再说。
看见敌人有援军,他第一时间想的是向己方军队靠拢,而不是先想着自己该怎么跑,而且,他在分析之后,认为自己有一战之力,因为他绝不信敌人是“沥血军”,沥血军,是被他谢厚胤亲手剿灭的!
其他人都可以信,唯独他谢厚胤,绝不可能相信这种毫无根据的天方夜谭!
敌人一定是假冒的,不过是一群色厉内茬的骗子而已!
“结阵!”
谢厚胤丝毫不为对方话语中的高额悬赏所动,只要是在战场之上,他就是神坛上的泥塑雕像,任何事都是以绝对的理智去处理,绝不可能让自己的情绪来影响判断。
就见卫国士兵们在底层军官们的慌忙指挥下,赶紧上前,一个个举起了手中厚实的盾牌,接连成片,结成了他们最为擅长,也是最适合进行正面防御的一个阵型,铁桶阵!
只不过阵型稍有些变化,现在的重点,是在于对前方的防御,而不是对头顶的防御了。
因为此刻敌方的城头还有己方的人手,再加上城头上的敌人都已经被杀了个七七八八,敌人不可能再组织起力量从城头反击,所以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先抗住这波骑兵的冲击,只要顶住了一波,那这看似气势汹汹的数万骑兵,其实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最前面有一排人双手握着巨盾,交叉重叠,连成了一座厚实的壁垒,后面的人接着拿着一面稍微轻巧了一些的盾牌,而另外一只手握着长刀,弯着左手,以手中的盾牌贴着前面人的背脊,帮其分担压力,同时把自己的力传导过去。
就这样一层接着一层,全军连为一体,好似一座铁桶,外界的冲击力会被均匀地分散,防御能力极佳,一旦对手的骑兵们不能成功地突破第一道盾墙,那后方的人马上就会用手中的长刀反击,专砍马蹄!
看到这一幕后,谢厚胤才总算是暂时松了口气,脸上也多了一些欣慰的笑容。
总算是没有白练!
正如先前所言,他作战对敌的方法,向来都是在优势的时候重视敌人,在劣势的时候要相信自己,己方这样迅速,并且默契地组成了这座战阵,无疑是给了他极大的信心。
“来吧,就让我来看看,你们到底是什么牛鬼蛇神!”
过年,在家里,电脑不太好用,见谅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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