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的黑云缓缓前移,地面上的大军徐徐推进,天地之间,狂风呼啸不止,大雨倾盆不停,整齐如一的行军声,杀气十足的口号声,威武雄壮的战鼓声,鼓舞人心的号角声,各种各样的声音,全部都在此刻交织在了一起,将这整个画面渲染得愈加庄严,肃穆,就仿佛是一幅历史的画卷平铺而开,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无论是局中人,还是局外人,看着这震撼的一幕,都会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战争是无比残酷的一件事,不过只是一轮简单的投石机抛射之后,可因为士兵们站得过于密集,故而就这么短短一会儿的时间,所造成伤亡,便已经高达七八千。
重达千斤的巨石,从百米高空携带着冲力落下,那种杀伤力绝对是毁灭性的,就算是天灾也不过如此了,就别说被正面砸中了,就算只是站旁边被蹭了一下,起码半条命就没了,况且伤员在这种时候也很难得到有效的救治,故而他们的命运,其实打从一开始,就已经相当于被宣判了死刑。
这不光是杀伤了很多卫国士兵,那只是顺带的事而已,另外还有被巨石摧毁的云楼就有整整两座,还有投石车也多达三辆,这其实已经算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结果了,可对于数目这么庞大的军队来说,其实也就是砸起了几个不大的小水花罢了,只能造成一时的骚乱而已,并不能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
谢厚胤站在三层高台上,自然也看见了这极其可怕的一幕,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心中起了波澜,暗道了一声侥幸,因为就刚才这一点距离上的估算错误,或者说对敌人的情报不足,其实很可能会导致他这位主帅的死亡,毕竟他原本是准备再到更前方一点进行观战与指挥的。
只是先前他福至心灵般地早早在原地停了下来不动了,不然只要他再往前一些,保管那些威力巨大的巨石都会朝着他这边砸过来,如此密集的火力覆盖之下,他又站在高台上面,哪怕没被石块给正面砸中,就只是底下的高台被摧毁了,他从上面跌下来都不是什么小事。
“杀!”
他手腕翻转,握着长剑一指,眺望着远处那看似牢不可破的城墙,朝着远方怒吼出声,在他的身边,立马便有尽忠职守的传令兵开始用力地挥动起了手中那极其显眼的红色大旗,用来传递早已被底下各级指挥官们牢记在心的旗语暗号,辅助谢厚胤指挥全军。
不说敌人了,就光是他们自己投入其中的兵力,就多达十五万,整片战场这么大,光靠人声来指挥,那肯定是不行的,就这一场仗打下来,无论胜负,一般人非得吼哑了不成,更何况这周围的环境实在是太过嘈杂了,人声不行,若是光靠一些声音比较高亢的乐器,如唢呐等物来传信,其实也很困难,所以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依靠旗语,而且红色最为显眼,稍微瞟一眼便能看见。
那些普通的士兵们也不必一直望着这边主帅所在的地方等待命令,谢厚胤一道命令发出之后,首先是他所站的高台上的传令兵们开始用力地挥舞旗帜,传递讯息,紧接着,均匀地分布在全军各处,与那些敲打战鼓,吹奏号角的人站在同一地点的次一级的旗手们,也跟着开始挥舞手中的旗帜,之后,再由知道了命令的校尉们,千户,百户,小队长这样一层一层地往下传递命令,过不了一会儿,下面的士兵就自然知道该做什么了。
度过了敌人第一轮的投石机抛射后,他们也知道再不是犹豫的时候了,再加上得到了谢厚胤的命令,便赶紧趁着这中间难得的空档期加快脚步继续前进,很快便拉近了一大截距离。
此刻,作为战前动员的三通鼓声开始变得愈加急促,节奏甚至于比头顶不断落下的雨滴都更加的密集,号角声频催,已经是要到决战的时候了,前排的士兵们齐刷刷地竖起了手中的盾牌,按照早先就已经演练好的方法,与旁边的战友们排成一个个巨大的方阵,开始继续往前冲锋。
可情况跟刚才的完全不一样,这时候的速度绝不能太快了,因为如果他们在这样高速的移动中还可以保持队形的完整性,那他们毫无疑问就是南地第一军了。
事实上,这种士兵们互相之间的协同性,或者说默契程度,必须得靠长时间不断的练习才能堆砌出来,并不是这区区几天的时间就能填补先前的空白,换谁来训练都不可能做到。
为了能够有效地防御对面城墙上的敌人们的攻击,他们只能依靠举盾这种笨办法,光靠甲胄那是根本不可能的,首先卫国也没那么多银子和物资给每一个士兵都装上防御能力出众的重甲,真要装上了,这十五万人里估计得有一小半人都跑不动道,所以他们身上的甲胄,其实就是个聊胜于无的装饰,内衬都是棉花而已,能稍微抵挡一下冲力就差不多了,想靠着这种东西抵挡箭矢那是痴人说梦。
他们所组成的方阵,一个大约需要五百人,每个人的分工都非常明确,分别负责一个方向的防御,各司其职,构成了一个其实很简单的铁桶阵,任凭上方的箭矢如水泼一样密集地倾泻过来,也基本上能抗住压力。
当然了,世上肯定没有完美无缺的战阵,只是针对敌人的优缺点所进行针对性地使用罢了,像这种外表好似龟壳一样的防御战阵,也不是面面俱到,毫无破绽,偶尔也有一些流矢得以从缝隙里落入,射到里面的人。
像这种时候就只能自认倒霉了,不过所幸因为是在大雨天,箭矢上面就算裹着松油也很难说点燃,而且为了不减少穿透力,箭头不可能缠东西,故而对这个战阵威胁最大的火攻,威力已经削弱了很多。
对面的大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随着时间的推进而不停地前移,这带给防守方的压力,绝对是难以想象的,因为眼看着己方的攻击落在对手的身上,基本上都是无功而返,他们就禁不住开始思考这一次是否能挡住这些穷凶极恶的敌人。
刚刚才登上城楼指挥了一通的完颜珂尼,这时候已经乖乖地躲到后面去了,毕竟他刚以新式投石机给了对方一个下马威,可不想紧跟着就成为了对手的重点针对目标,到时候别跟刚才那些在巨石下无端丧命的卫国冤魂们一样,连个完整的尸体都没有,直接成了一团肉糜。
“弩车!弩车!弩车!”
知道对手也是有备而来的,要想破对方的铁桶阵,还得再靠一样东西,他赶紧在后面大吼着下令,这时候自然有亲卫们一边跑着,一边传达他的命令。
这边得到了命令的士兵们,马上推着这光看外表就让人背脊发凉的怪物到了城垛边上,只见每一架弩车的正面,都均匀地安插了整整七只弩箭,根根躯干粗如拳头,长有六尺余,远远地看着,就好像是一把折扇的扇骨被打开了一般,而这,亦是方方面面都远胜卫国人手下弩车的大杀器。
“放!”
根本就无需特意去瞄准谁,因为底下全都是人,再加上因为他们在高点,所以只要不是傻乎乎地往最底下瞄,那肯定能够轻松地击中目标,况且这时候他们搬出弩车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打乱对方的阵型和节奏,以及打击敌人的士气,尽量地造成杀伤即可,并无什么针对性,与先前是不一样的。
弩车边上的两个士兵们大吼了一声,合力推动上面的机关,黑漆漆的弓弦是靠着鲛人族的帮助,用了海里一种海兽的筋膜,再加上很多价值极高的材料合成,其弹力极佳,这一下拉满了陡然间放出,瞬间就是一声巨大额炸响,差点没给旁边的人吓趴下。
一瞬间,只见七根完全就跟普通长矛一样的箭矢,从城墙上飞射而出,箭头上面闪烁着异样的寒光,完全不等下方的人反应过来,就好似一头凶恶的野兽一样,径直撞入了敌人的方阵之中。
“咚!”
弩箭携带着千钧之力,毫不客气地撞在了表皮非常光滑的盾牌上面,没有被滑到一边,也没有撞出什么明显的凹陷来,因为在这些特制的弩箭箭头上面,淬了有价无市的深海寒铁,甚为坚硬,这一下力量又大,直接将盾牌给捅穿了不说,甚至带着人一起往后继续冲去。
只是一瞬间,整个方阵便就出现了非常显眼的破绽,而上面的凉国士兵们也赶紧趁此机会,里面挽弓搭箭,朝着阵型已乱的敌人们不停地射击。
人力射击起来,虽然杀伤力绝对不如弩车和投石机等物,但精确度却是大大地超过了机械,况且这样密集的箭雨覆盖之下,这边因为弩箭撞如而导致有些崩溃的方阵,很快便出现了很大的损伤。
远在后方高台上的谢厚胤,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切,丝毫没有被对方弩车那不寻常的巨大威力给震慑到,反而非常沉着地朝底下的人下令道:“加速前进!加速!”
他敢断言,哪怕敌人的这些器械比几方的要好用很多,但能对他们造成的影响也是有限的,因为装填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这是对的,因为顾苍就算再厉害,也不是什么全才,像这些弩车,投石机,包括沥血军装备的手*弩等物,都是靠着他辛苦网罗了民间的很多人才组成了一个专门做研究的神机营造出的,其威力和杀伤范围虽然都大了很多,但装填问题却并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
上面的士兵们必须要重新用机关再拉上弦,然后放上弩箭,这需要一定的时间,虽然不多,但这就是上面火力覆盖的一个空档期,这时候哪怕是顶着头顶的箭雨,也要快速地往前冲锋,因为能在这段时间里多跑出一步,之后可能就是生与死的区别。
而所谓战争,本来就是要靠着人命去堆的,谢厚胤对这些人,谈不上什么同情不同情,第一轮进攻本来就是存了试探的心,不然这六十万大军哪怕分散成几个点进攻也不可能只有这么点。
首先他们得试探敌人的反应,最好能逼出敌人的一些底牌,这样就能更好地在之后成功地做出针对的策略。
要想取得最终的胜利,中途的牺牲都是不可避免的,这一点,他们都有准备,不知情的,只不过是底下这些完全不知为何而劳碌奔波的普通士兵们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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