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整颗玄妙非常的水球,包括里面那条好似活物一般的淡蓝色水草沿着鼻腔钻入身体,原本躺在床上,神色狰狞的老人脸上的那一层比自己的皮肤还黑的黑气,几乎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消退下去,好似霜雪遇到了骄阳,天敌当前,无能为力,非但如此,对方整个人就好似被一层看不见的水所包裹,脸上瞬间容光焕发,就连那些由时间积累出来的,好似山间沟壑一样层层叠叠的皱纹,都彻底地舒展开了。
作为光明会的成员,熟知诸多秘辛的陆议,其实见过很多神异的东西,但此时此刻,他仍然还是忍不住用中庭的语言轻声叹道:“多么神奇的宝物啊,沧海界之大,果真是无奇不有,外界天空太过广袤,群雄环视,若非有这道法则保护,只怕我们人族,早就已被异族奴役了吧。”
摩罗贝提却是丝毫没听懂他说的话,就算是听得懂每个字,也不会知道对方到底在感叹些什么,说到底,终究还是一只井底之蛙,别说头顶的天空了,就连井口都被人盖了一半,哪儿有什么见识可言,但他所关心的,亦是最实际的东西,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床上的老人,眼睁睁地看着老人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好,之前因为中毒而呈现的痛苦之色,此刻也随之迅速地消散了。
不过短短数息的时间,床上原本处于濒死状态的老人,便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虽然眼前的世界仍旧是模模糊糊的一片,但他的意识已经清醒,而且这幅老朽的躯体里此刻传来的,那种又陌生,又熟悉的年轻活力,让他已经能够撑着床,坐起来了。
摩罗贝提见状,担心他不小心磕碰到了,于是赶紧走上去,伸手牢牢地扶住了他,他朝着老人惊喜地喊着。
“你醒了!大酋长!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老人看向旁边,眼前的人影虽然看不清面容,但那亲切的声音,熟悉的身形,让他心中已经有数了,他的嘴巴稍微蠕动了两下,一脸迷茫地环顾四周,轻声道:“原来是贝提呀,我,我,我这是在哪儿?”
摩罗贝提用一只手扶着老人,另外一只手抹去了眼角激动的泪水,带着喜悦的笑容解释道:“这是在您的寝宫呀。”
老人的眼神终于慢慢地聚焦,他一一股恍然大悟的样子看向了周围,然后又有些迷惑地问道:“我,我这是怎么了?”
还未等摩罗贝提开口解释,陆议便在旁边笑着插嘴道:“大酋长,您先前中毒了,准确的说,是有心人向您投毒了。”
“外族人?”
老人闻声转过头,看向了旁边站着的,明显是黄色皮肤的陆议,忍不住皱了皱眉,但转眼间便释然了,虽然他已经年老,虽然鬼鹫部落其实是整个婆罗纳最为遵守传统的罗刹族部落,但其实他远比自己族里的人也好,还是其他部落的人也好,思想都更为开明,毕竟他是大酋长,他有义务带领部落走向昌盛与繁荣,再加上出于对摩罗贝提这个至亲的信任,所以哪怕有外族人突然出现在了他的床边,他仍然没有开口呵斥,或者大声地呼叫卫兵。
这是一种气度。
摩罗贝提这边,心中也是十分感激陆议,刚才那一点小小的芥蒂,也随着老人的清醒而全部消失了,再说了,这天底下,哪儿还有药,会这么的灵验,会这么的神奇,一个垂死之人,喂下之后,马上就能祛毒疗伤,并且让人在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清醒了过来,甚至身体的状态比中毒之前都还要好上数倍,这种宝物,的确是无价之宝,对方刚才的话,虽然直白了一点,但并没有错。
“大酋长,让我来为您介绍吧,这位是今天才刚刚来到我们部落拜访的客人,刚才可全靠他为您诊治,您才得以康复呀!”
最起码,现在的摩罗贝提,是不愿意对方与大酋长起了冲突的,能拿出这种层次的宝贝救他们的大酋长,这种诚意,最起码,他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外族人有。
老人听完摩罗贝提的诉说,再度转头看向了旁边的陆议,有些讶然道:“你?”
他一把掀开了被子,整个人挣扎着,勉强从床上站了起来,而且还毫不客气地甩开了想要过来搀扶自己的摩罗贝提,老人努力地站直了身子,伸出手,朝着陆议轻轻地捶打着胸口,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
“感谢你,外族人,无论如何,你都救了我的命!”
陆议一手负后,另外一只手摆了摆手,示意对方无需挂怀,他带着诚恳的笑容道:“这只是一个赌博,更是一个交易,虽然今天才是我第一次来贵部落,但看样子,我认为你们是唯一能与我们进行合作的对象,相对的,我们也是你们唯一可以合作的对象,所以我才选择救了你,因为我想,如果大酋长你死了,或许未来鬼鹫部落,就会倒向我们的敌人了。”
摩罗贝提刚想开口阻止对方,不想让他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就这样把所有事情都讲了出来,但想了想,还是作罢,一是这本来也是他答应对方的事情,事成之后,就要帮他引荐给大酋长,二是大酋长既然还在这里,那他的话就是整个部落的最高指令,自己就不方便越俎代庖了。
老人紧锁眉头,认真地打量着他,而陆议亦是一脸坦然的笑容,毫不避让,他装作没听懂对方话里隐含的一些东西,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无奈道:“该来的,总归是会来的,你应该是凉国人吧。”
陆议点了点头,毫不避讳地伸出手,夸赞道:“大酋长是个聪明人。”
老人笑了笑,微微地摇了摇头,也是用非常诚恳的语气说道:“凉国人,是最具侵略性的,整个南地,从未有过大一统,甚至都从未有人占据过半数的疆域,只有凉国,你们的君王,天生好战,与你们合作,我们这些外族人,只能去当送死的炮灰而已,相反,我更愿意看到你们这些外族人互相打来打去,最好是保持一直四分五裂,我们婆罗纳族,才能有生存的空间呐。”
就连陆议也不得不承认,这位老人是一个真正的,被岁月打磨粗来的智者,他未必有多擅长权谋,也未必会玩弄人心,但最起码,在大势上,他是看得最透彻的一个罗刹族。
沙海虽然地域广袤,甚至比卫国和晋国加起来都大,但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不可以住人的地方,资源紧缺,这也就导致了罗刹族的人口,远远少于其他各国的人族,所以他们才会全员皆兵,这完全是迫于无奈的做法。
因为各部落的人口太少,位置又分散,所以要想在南地立足,他们就必须要团结,并且必须是外面的世界已经乱成一团的时候,他们这些人,才能在这中间的夹缝里生存,而且偶尔还能跑出来捞点好处,人家也没精力来搭理他们。
外界的情况,他们是管不住的,一统不一统,他们没有任何可以改变局势的办法,况且以他们的蠢脑子,也不擅长玩弄权术,所以在智谋和绝对实力都占据了劣势的情况下,他们根本不可能影响到外界。
再说因为这一身黑皮子,他们完全是被周围各国所共同排斥的,要是他们敢胆子大到染指外界,必然会被群起而攻之,这也是罗刹族的无奈之处,虽然说是说都是人族,但就这么一点不同,就让他们彻底地被当做了异族人。
话说回来,既然外界的平衡他们只能隔岸观火,那内部的平衡,就万万不能打破,不然必然会落得全族灭亡的结果,一旦他们接受了外来人的帮助,因为一点小恩小惠,或者说自以为是地与外人结盟,这就好比是朝着一堆干柴里直接丢了一点火星,那顷刻就会点燃,变成烧掉整个柴堆的熊熊大火。
伽罗汗国,其实就是最好的例子,只要有一个部落,比如蝰蛇部落摄于凉国人的淫威,接受了结盟的邀请,那接下来根本就是一发不可收拾。
有了人带头,最起码心理上的反抗意识就会弱下来,再加上对方糖果加大棒的策略,要么你奋起反抗,最后落得一身伤痕累累,结果被趁火打劫的同族吞并,要么就是也引来其他的外部势力进入沙海,与对方进行对抗,但那也只是饮鸩止渴,杯水车薪,外部势力一旦涌入,莫过于引狼入室,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些人是不可能放过这块飞地,就安心好好结盟,互相帮助的,他们想要的,就只是吞并和臣服。
这不是说罗刹族蠢,事实上,各族都有这样的例子,因为人性,本来就是自私的,甚至一旦他们成为了外人的走狗后,咬起同族人来,会比其他人还要凶残,更加卖力,因为当你堕落之后,唯一能让你得到安慰的,不是重新站起,而是看到别人也跌倒。
所以老人从始至终,哪怕眼睁睁地看着鬼鹫部落从最强跌到最弱,甚至现在面临被夹攻,被瓜分的危险,他也不想接受外族人抛来的好处,因为他知道,只要开了先例,就会一发不可收拾,这是一条不可能被逾越的线。
作为一个纯粹的婆罗纳族人,他宁可死在自己人的手中,也不愿意亲眼看见外族人跑来奴役他们全族,更不愿意弯腰屈膝,做人家的狗。
“情况不同了,大酋长。”陆议侃侃而谈道,“如果婆罗纳族还是一个坚不可摧的整体,如果你们绝不接受其他人丢来的肉,那你们的确还可以在这片沙漠里靠着地利偏安一隅,最不济,哪怕是真的被招安了,或者说好听一些,与周围各国结盟,但因为有兵权在手,你们还是能从外人手里赚取不少好处,可现在呢?婆罗纳族已经四分五裂了,这已经是定局,现在不找明主投靠,难道要等死吗?”
老人虽然沉着一张脸,但那是因为对方说中了他的心事,他只是为全族的未来而忧虑,却并未因为对方的言语冒犯而生气。
他看向陆议,深深地叹了口气,用一种极度伤感的语气道:“明主?你的明主并不是我们的明主,你们这些外族人,嘴上说的一个比一个好听,其实心里的算计,一个比一个多,早上你们做出的保证,太阳还未落下便已经不算数了,这些,都是我们婆罗纳族的先辈们,用血与泪探索出的道理,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们就像苍鹰部落那样好骗吗?”
老人还是有一些怨言的,不是对于其他人,而是对于传说中无所不能的神,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不一样,为什么同样都是人族,他们却不被同类所接纳,甚至被看做野兽,蛮子,为什么,为什么全知全能的他,要创造出这样一个夹在中间的异类,难道仅仅只是为了观看他们悲惨的一生来取乐吗?
他们既不是真正的异族,也不被认为是真正的人族,夹在中间的他们,其实只是一群为了生存而不得不努力的可怜虫罢了。
更新不给力,确实要跟大家说一声抱歉,我也在犹豫要不要开新书了,确实这本书成绩不太理想,限制了创作热情,我也很抱歉。
当然,就算真的开新书,肯定也要在南地篇结束之后,还是要给大家一个该有的结局。
只是,怎么说呢,我当然对于创作是有一定追求的,所以不愿意写那种迎合市场的东西,但,人活着,最大的问题,还是要吃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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