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国的京城帝都,这座西大陆南地最为著名的城市,繁华依旧,仍有无数人打破了脑袋也想挤进来,在这里定居,也有人全力拼搏了半生,最后落得个黯然离去的下场,既没有留下足以拿来传唱的故事,也没有带走哪怕一片微不足道的树叶,能带走的,只是一颗被岁月磨平的心,终于熄灭的热血和半生的疲倦,踉踉跄跄回到故里,只成为了邻里茶余饭后的笑料,这是何其不幸也。
不管谁来了,谁走了,似乎都影响不到它的美丽,或许这本身就是这座城市的魅力所在吧,有灯红酒绿,对酒当歌,也有夜半阑珊,四顾茫然。
不过属于凉国皇室的这一拨人,自然是叱咤风云,在权利漩涡的中心浮沉的弄潮儿,于这座城市而言,于这座天下而言,绝不会如普通百姓那般,来去都是悄无声息的。
三皇子顾黎,身为后宫淑妃的独子,幽州兵马大元帅,朝廷世袭柱国公许锦棠的亲侄子,得益于这些身份,他在尚未成年之时,便已在皇宫外建府自立,这些年靠着许家收敛的钱财和他这个三皇子的名头,倒也吸引了不少人才主动来投。
豢养门客,礼贤下士,本就是历代有争雄之心的皇子所必做的事情,也是对皇位有觊觎之心最直接的表现。
只可惜这些人大都是些没什么官职在身的江湖人,虽各有所长,但影响不了大局,还入不得顾黎的法眼。
要想压过其他几位皇子,最终争得皇位,光靠这些普通的江湖人是没用的,最重要的除了要得到自己的父亲,也就是当朝皇帝陛下的垂青之外,还要取得朝内诸位实权大臣们的共同支持,朝野内外的声誉亦是十分重要,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就是这个道理,在这么多的外在因素的共同帮助之下,才可能真正地笑到最后。
之所以说‘可能’二字,是因为历史告诉了我们,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不知道赢家到底谁,多少人在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倒下,又有多少人在登基之后又被赶了下去,人族千年的历史,这种事情,从来都没少发生过。
从局势上来看,现在文官那边基本上都是支持太子顾苍的人,少数人因为出身江州,或者是倾慕何家学问的人勉强算是支持德妃一系,他顾黎现在能获得的支持就只有武官中的一部分,虽然幽州党势大,但是看不惯许家这世袭公爵的人也不在少数,而且本来武官在朝堂上的地位就比不得同等位的文官,两相对比之下,他顾黎手上暂时掌握的势力确实有些单薄,虽然已经是除了太子顾苍以外最被看好的一位皇子了,但想要争夺皇位,这点积蓄还是不够。
他本就失了先机,顾苍虽不是长子,但顶着太子的名号行走已经二十余年了,朝野内外,都是默认此人将为凉国未来的君王,之前封王的时候,他更是直接比顾苍低了一等,现在想要翻盘,局势实在是不容乐观。
之前听说朝廷吏部尚书似乎和老五走的挺近的,可现在老五已经被调到了幽州边境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肯定是翻不了身了,虽说就算老五还在京城,顾黎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但是现在起码多了个接触下那位尚书大人的机会。
吏部乃是六部之首,司职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权责重大,历来都属于是‘必争之地’,顾黎虽然想不通为何这位夜大人会亲近老五,但最起码来说,他应该是不支持其他人的,现在老五走了,就正是一个好机会,更何况听说这位夜大人祖籍也是出身幽州的,那倒是好办许多了。
按说一位皇子私下会见朝廷大臣本该是不被允许的,顾黎虽然被封了王爵,但也不好做的太过明目张胆,先是主动去夜府递了拜帖,在吃了个闭门羹之后,又耐心地守了几天,发现这姓夜的基本上没事是足不出户,在苦等了几天之后,老三顾黎,朝廷的齐王终于还是忍不住主动登门拜访了。
‘咚咚咚’,规规矩矩地敲完了门,夜家那位老仆人在打开门之后,发现门口正停着一辆马车,门外就站着三个人。
其中一位他是认得的,这老仆人既是这偌大的夜府中唯一的管家,同时也是夜知槐的车夫,赶着那量普通的小马车随着夜知槐入宫参加朝会也不知道多少次了,这位三皇子,最近风头不小的齐王他自然认得,旁边那位神色间隐隐有一股傲然之色的小子他虽然不认识,但是能跟在齐王身边并驾齐驱,显然也不是个简单角色,至于那位一身仆从打扮,候在远处的车夫他就直接忽略掉了。
齐王顾黎这次就带着许怀英和一个普通的马车夫,没敢带太多人,这种事太过大张旗鼓也不成,而且之前夜知槐就摆明了态度不想见他,他再带一大堆人来,这不是更恶心人家么?
待得门一开,顾黎便带着一股善意的微笑主动上前见礼道:“老管家,麻烦您去通传一下,就说年关将至,顾黎带好了礼物,想要来提前拜会一下夜大人。”
春节乃是整个西大陆人族一年中最为盛大的节日,称得上是普天同庆,这眼看过不了几天就是春节了,他登门拜个早年,只要不送太过贵重的礼物,任谁也说不出问题来。
眼看是齐王亲至了,老管家知道这事他肯定做不了主了,大冷天的,也不敢让对方在外面先等着,赶紧先把对方迎了进来,一路带到了偏厅,然后又吩咐下人斟好了茶,这才弯着腰拱手道。
“劳烦您先等待片刻,老奴这就去通知主人。”
顾黎可不是顾海那种不知礼数,自以为是的草包,赶紧站起身上前扶住了老人,和颜悦色地说道:“无妨,夜大人贵为一部尚书,公务繁忙,我们这些闲人来叨扰,多等待一会儿也是应该的,让夜大人不用急。”
老人没想跟他废话,告罪了一声,就急匆匆地朝着主屋而去了。
等人一走,许怀英这才大摇大摆地往旁边的梨花木座椅上一靠,语气颇有些不忿地道:“黎哥儿,至于么?不就是个吏部尚书嘛。”
他父亲乃是幽州的兵马大元帅,朝廷一等世袭柱国公,家事显耀,自然不把区区一个吏部尚书看在眼里,吏部尚书又如何?他许家可是铁打的世袭公爵,他许怀英,将来也是要去幽州统领一州兵马的。
顾黎瞥了他一眼,站在屋子中央,背着手教训道:“怀英啊,这种话自己心里想想也就罢了,在别人家里就别说出来了,被人听去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你。”
许怀英‘哼’了一声,满脸不屑地说道:“谁敢编排我?被我抓出来不拔了这小子的舌头!”
他活到现在,也就是小时候在顾苍的手里吃过亏,除了那位行事神秘,权势滔天的太子,还有眼前的这位表哥,其他人他可不带怕的,在凉国,谁敢随便得罪许家大少?
顾黎对这位性子乖张的表弟也是放纵居多,他知道许家乃是他必须要攥在手里的臂助,凉国建国至今,还活着的世袭一等公爵就仅此一家,其他的要不是子孙断绝了,就是中途因为各种缘由而撤销了,还有的是根本就没有子嗣,导致无人继承爵位,也就许家一家,一直流传至今,到了现在,许家在幽州,在朝廷的势力都是庞大无比,这算是他唯一能胜过顾苍的本钱。
兵权,就是他最后的底牌!
不过但愿事情不会发展到那一步。
顾黎徐徐地说道:“夜知槐在朝中向来都是独来独往,从不结党营私,这也是为何他能平步青云,一路官至吏部尚书的原因之一,朝廷总归不全是靠关系,靠抱团才能往上爬的,尤其是权责重大的吏部,更是需要这种铁面无私的人,两种官员是各有用处,我观这夜知槐这些年的政绩,吏部尚书未必是止境,早点拉到我们这边来,用处极大。”
许怀英闻言,还是点了点头,他也不是真傻子,也就是人自傲了些,顾黎的话他还是听得进去的,想通了关节,自然十分赞同,不过嘴上还是在叨咕着。
“也不知道这夜知槐怎么想的,竟然会跟顾玄那小子搅和到一起,真是奇了怪了。”
顾黎对此也是颇为不解,不过还是猜测道:“父皇登基的时候,这夜知槐就已经有了入棋局的资格了,不过他当时都没有选择站队,现在就更不可能站一个最无可能继承皇位的人的队伍,或许就是因为老五最没可能,故而他才这般做,也省得其他人来找他,他这般行为,不是想骑墙头作壁上观两边倒,就是想稳坐钓鱼台,不下场,不入局,省得最后落得一身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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