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眼熟的淤泥（4000）

    它保持这样一种复杂的心情，直到......
    这座工业区的倒闭。
    金融危机之所以被称之为“风暴”，因为它正像是一股不可阻挡的风暴，冷酷而无情的刮过世界上的诸多国家。
    而本来就是泡沫经济的日本，更是根本做不到任何抵御，内忧外患之下，直接被这股风暴吹得七零八落。
    所谓“咋一碰就碎呢！”，莫过如是。
    风暴的另一个特点，是身处其中的所有人都无法幸免。
    在各行各业，都受到了巨大的波及。
    即便这工业区走的是实体产业的路线，但在货物大量堆积，买家付不出资金，更无法向银行借贷的情况下，资金链的断裂，最终导致了工厂的倒闭。
    它仍旧无声的呆在原地。
    目睹着工人们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有价值的东西被一点点搬走。
    留下的，往往是那些在那时卖不出去的，或是陈旧或是报废的器械。
    等到最后一件东西被搬走，最后一个人离开工厂，沉重的大门就此关闭。
    它眼前的画面，也从那一刻开始陷入黑暗。
    往日的繁荣和热闹彻底消失不见，就连那些像是木偶般麻木的工人，也都已经不会再出现在它的面前。
    陪伴着它的，只有这些被当做是废品的器械们，和沉积得越来越厚的灰尘。
    这样的时间，格外的漫长。
    似乎过去了很久很久。
    久到在它的心里，首次出现了一种特殊的情绪。
    那种情绪名为“怨恨”。
    为什么我不能像你们一样正常的生活！
    为什么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
    又是为什么......你们要抛下我离开呢？
    暗无天日的环境里，这份怨恨的情绪像是墙角的蛛网般不断滋生、蔓延着，不断的扩大......
    直到有一天，它忽然感受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存在，正向着它的附近靠近。
    它说不出那到底是什么，但是在感知里，那是一个漆黑的、腐烂的，带着一股难以忍受臭味的家伙。
    从灵魂深处传来的畏惧感，让它只敢躲在原地瑟瑟发抖，不敢有任何其他的动作。
    白川晴在它的记忆里也只是看到了那家伙一眼，仅仅是惊鸿一瞥。
    那是一个庞大到难以描述的存在，似乎遮蔽了这片工厂上方的整片天空！
    看不出它具体的模样，就好像只是一团黑影。
    但隐约能看出那种粘稠的质感，仿佛是腐败的淤泥，堆积在一起，很大的一坨。
    还有着一种粘稠的液体，从它的身体上流淌而下，滴落下来。
    对方根本没有在意它这么一个小小的东西，就连一丁点儿注意力都没有落在它的身上。
    可就算只是在它的上方经过，却给它自己带来了不小的变化。
    怨恨的情绪，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就变得不断壮大——这正是那漆黑怪物经过的影响。
    然后到了有一天，它惊喜的发现，它可以移动了！
    能够移动的它，和先前自然是有着天差地别。
    可惜的是，一开始在它身边，并没有一个人类会来到这个偏僻的地方。
    令它有种空有力气不知道该如何施展的感受。
    又是一段漫长的等待，一个企业家模样的人走进了废弃工业区的大门，对商业有着敏锐嗅觉的他，露出了惊喜的微笑。
    在那之后，便是资本家想要在这里施工的故事了，随后直到今天......
    白川晴缓缓的睁开眼，回忆着刚才看到的画面。
    “那家伙......”
    现在这只附身的怪异，当然已经在自寻死路的死法当中，被白川晴消化得差不多了。
    所以白川晴才能看到那些属于它的记忆。
    这一过程用语言来描写好像过去了很久，但是在现实之中，不过是过去了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而已。
    白川晴身边的黑雾静悄悄的收了回去，显得吃饱喝足的状态，流露出满足的情绪，反正就一个词——
    安逸！
    如此高质量高浓度的阴气，它也已经很久没有品尝到了。
    触须们则是一副提不起多少劲的样子，淡淡的扫了白川晴，像是在说。
    “就这？”
    原因无外乎是这只怪异本身的实力，虽然的确不差，阴气的性质十分诡异，但是也没有到白川晴对付不了的地步，才让触须和黑雾都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再加上它这相当愚蠢的送羊入虎口，使得根本没用上多少功夫，白川晴就已经把它解决掉了。
    说起来，追逐它的时间，倒是消灭它的好几十倍了。
    只是.....
    白川晴想着那坨漆黑的影子，却是意外的产生了一股熟悉之感。
    【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它一样？】
    白川晴仔细的思考着，忽然间，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他过去经历的一次事件。
    那时候，他和赤木铃——就是那个很矮小的，具备着唤灵能力的小女生——还有一个粗眉毛的女生一起，被困在了一个泡沫经济时代的房间里。
    然后在里面碰到了一种像是淤泥的灵体。
    还散发着恶臭！
    别的什么白川晴一时间还想不起来，但是那股恶臭的气味，却是让他记忆犹新。
    那种淤泥，不正像是刚才在这只怪异记忆里见到的那样吗？
    只是显而易见，两者的层次，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在记忆里看到的存在，令白川晴都不免产生了些许警惕。
    他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当时属于这怪异的恐惧与敬畏，一点都不逊色于它面对自己的时候。
    与其说它们是同一种存在，倒更像是白川晴见到的，只是那个大家伙的衍生物而已。
    可是......
    它到底是什么呢？
    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那类似于结界的空间里？
    【等等！结界.....空间......失踪......】
    将这些词语连在一起，白川晴的神色也不由得一滞。
    他当然不会忘记在那个空间里看到的画面，那一座无人之城，就算是他也为之感到震撼。
    本来的白川晴，是根本忽视了那件在之前发生的事情。
    毕竟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他哪里能想到那时候发生的事情，竟然会和现在这种情况联系在一起了呢？
    但现在，一旦想到这一点，白川晴自然是联想到了最近发生在埼玉县的大规模失踪案件......
    这两者之间，难道会没有关联吗？
    想得再深入一点，如果说上一次是由那孱弱的淤泥怪异导致的他们被困其中。
    那么现在，这一起足以轰动整个东京的失踪案件，它的罪魁祸首，恐怕就是那只巨无霸了！
    而白川晴甚至还能猜到，那些失踪的人都在什么地方。
    毫无疑问，那座无人的城市，现在恐怕已经早已变了一幅模样吧？
    即便意识到了这一点，但现在的情况，也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
    “晴，已经完事了吗？”
    赛琳娜来到白川晴的身边，有点好奇的看着倒在地上、昏迷过去的娇小少女。
    她还没有见过这种奇怪的怪异呢！
    竟然能附身在别人身上，控制着别人来办事，还一定程度上加强了被控制者的体质。
    这么一个小姑娘，本来哪里有这么大的力气？
    显然是怪异附身在她身上时，增强了她的力量和耐久。
    但同样很明显的是，这样的爆发，肯定是具有副作用的。
    相当于是透支了身体才造成的效果。
    从一色恋脸上的浓浓的疲惫神色就可以看出。
    “已经解决了。”
    白川晴点点头，然后看向身旁的西尾静。
    “西尾.....”
    他本来想按原来的方式来称呼西尾静，但是看到她那一下子就有点生气起来的表情，还是连忙改口。
    “静，帮她消除一下身上的阴气吧。”
    “嗯。”
    西尾静点点头，走到了一色恋的身边。
    念诵起了用于净化的佛经。
    一道无形的乳白色光芒，在一色恋身上亮起，轻柔的拂去了她身上残留的淡淡黑气。
    西尾静本来就是那种有一些真材实料的法师，祈福、净化这样的手段还是会的。
    只是和前段时间相比，她能明显的感受到自己念诵经文时的效果比之前更好、也更加明显了。
    一方面，这是诡异复苏的效果，一切和怪异相关的力量都得到了增强，同样也意味着人们本身的特殊能力受到强化。
    而另一方面，则是西尾静不知道的原因了。
    白川晴在这时能体会到，属于他身上的一部分力量，正在被抽调而出，然后通过一种玄之又玄的方式，降临在了西尾静的身上。
    其实他也不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了。
    在前面几天，白川晴让西尾静展示一下自己能力的时候，他便已经察觉到了这一点。
    白川晴想来，这肯定是和那被他“吃”掉的海理佛有关。
    早在他和海理佛相见之前，他就对海理佛有一种微妙的熟悉和敌视感。
    就好像他们一出同源。
    而祂甚至是盗窃走了自己的某一部分那样。
    这一部分缺失的东西，则是在白川晴“吃”掉海理佛之后得到了补全。
    那么问题来了，原本海理佛的信徒们，并不知道海理佛已经名存实亡这一点，依旧在虔诚的信奉着祂。
    这样的信仰，又到了哪里去呢？
    如果白川晴没有猜错的话，这部分信仰，恐怕是流到了自己身上。
    毕竟他本来就和海理佛有着一种特殊的关系，后来更是直接把祂化作了自身的一部分，这信仰不到他身上，还能到谁身上呢？
    而白川晴之所以没能明确的感受到这一点，只以为自己在这世界上的信徒，只有赛琳娜和那个远在大洋彼岸的艾蕾两人。
    这则应该是因为信仰对象不清晰的缘故。
    为什么古往今来、世界各地，各个神祇都要起个响亮的名字，并且立下神像来传播信仰呢？
    其中固然有方便记忆、方便传播的因素，但更重要的，恐怕是明确自己信仰的神祇，到底是哪一位！
    而冲绳岛上的居民，肯定是不知道白川晴已经将海理佛取而代之的，他们的信仰传递给了“海理佛”这个已经消失的存在，只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了白川晴的身上。
    这个过程里，一定是存在着不小的损耗的，以至于白川晴一开始根本没察觉到这一点。
    只是时间一长，才奇怪的发觉自己仿佛得到了某种程度的增强。
    ——每一个人的信仰自然是微不足道的，但是当一个个人的信仰汇聚在一起，那便成为一股不弱的力量。
    至于西尾静为什么会给白川晴一种“信徒感”，那就更简单了。
    其他信徒不知道海理佛被消灭了，她现在难道还猜不到吗？
    既然白川晴能回得来，不就意味着那个家伙已经被击败了吗？
    正是由于这样的认识，导致西尾静的信仰，在潜移默化中就转移到了白川晴身上。
    才会出现此时这种情况。
    只是白川晴也没有把这一点告诉西尾静，“我成了你的神明”，这种事情听起来总感觉怪怪的？
    西尾静能力的增强，也和这一点有关。
    说到“经文”这种东西，在白川晴看来，就和自己那些信徒念诵的祷告词一样，只是一种激发能力的手段，是一种中介产物，并不受到海理佛已经消亡的影响。
    是以西尾静还能通过经文的方式将这股力量运用出来。
    等到光芒散去，一色恋则也是缓缓的睁开眼睛。
    西尾静的净化，还自带着静心、凝神的效果，对于一般人来说，能让他们快速安定下来，并且摆脱阴气的影响。
    一定程度上相当于“奶妈”的效果。
    就是做不到修复人身上的伤口罢了。
    一色恋有些迷茫的看向四周，漆黑一片的环境里，只能看到身边的三人。
    最为明显的，当然只有白川晴那张惨白但是漂亮的脸庞。
    因为西尾静经文的效果，她并没有被吓到。
    而是先将视线看向了不远处倒在地上宫岛大志。
    “这是......我做的？”
    一色恋惊讶的开口说道。
    她是有着刚才那段时间的记忆的，只是她仍有点不敢相信，她竟然真的能做到这一点。
    “呵呵......哈哈哈.....”
    看着那人无比凄惨的模样，一色恋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却又是哭出了声。
    白川晴并没有劝说她的打算。
    这个姑娘，或许的确需要这么一个发泄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