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本能？（4000）

    入口，先是海水的咸味，以及一股湿滑粘腻的口感，还带着股泥沙的粗粝感。
    令人不敢恭维。
    随后便是那触须的口感，这和所谓人们吃的章鱼刺身，决计不同。
    坚韧，真的很坚韧。
    每一条纤维，都隐藏着惊人的韧性、
    就好像白川晴吃的并不是一条已经断裂的触须，而是一种橡胶似的。
    而且还是活着的橡胶！
    ——就算被撕裂成了这样的小块，但触须的活性仍在顽强的发挥作用。
    它们还没有“死”，在白川晴的嘴里还在轻轻地颤动着、反抗着。
    如果是一般人的牙口，肯定没法咬断它的纤维组织，更别说是咀嚼再咽下了——这也是极正常的，它本来也就不是凡人能吃的东西！
    但白川晴可以。
    稍带艰难地咀嚼着口腔中的碎片，除了海水带来的咸味外，并没有其他的味道。
    就连海产品最平常的鲜味都没有，让白川晴略有失望。
    大抵是庞大的体型，将本来的鲜味都冲淡了。
    倒是这种好似“跳跳糖”的口感，很是新奇。
    老实说，能在这时还对味道评头论足的奇葩，大概也就只有白川晴一朵了。
    只是，不管好吃还是难吃，白川晴都要把它们给吃掉！
    这便是他的生机所在！
    费力地动着腮帮子，一口又一口撕扯下内里透明的触须。
    再奋力地吞下去。
    食物进入食道，乃至于逐渐填饱肠胃的过程，是令人满足且愉悦的。
    哪怕刚刚吃了一些西尾静的食物，但白川晴还是很饿。
    那点补充，对他深不见底的食量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而要恢复完全状态，就要补充能量，在现在白川晴所能选择的，也只有这些被暂时遗忘在海水中的触须碎片们。
    假若是常人，或许完全想不到会把它们当做食物。
    但别忘了，从一开始，白川晴的本能中，就表现出了强烈的想要把那一大只章鱼吃掉的冲动。
    是以，白川晴才会做出这显得有点荒谬的事情。
    海水是冰冷的，食物到达胃部，却是传来了些许暖意。
    哪怕只是被撕裂的碎片，它的体积，相比于一个人类而言还是很大的。
    像是白川晴手中的这一截，都有他一个人这么长。
    但在半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它就全部进了白川晴肚子，让人怀疑在他的胃部是否通往一个异世界。
    除了养分外，白川晴还从它们身上，汲取了一种别的物质，令他的精神都有些惬意。
    意识到这一点，白川晴便加快了自己的动作。
    他的视线在海面下快速地寻找着，以那些散落在四周的触须碎片作为目标，一个又一个地抓住它们，随后带到海面上来快速地消灭。
    而在一旁，两只庞然大物的战斗仍在继续。
    而且随着战场的被迫扩大，它们的波及范围也越发广阔。
    “咔嚓！”
    又一根树干，被它无意间的一个动作所撞断，用“撞”这个字都不太合适，毕竟真实情况不过是被碰了一下。
    一碰就碎。
    大风没能刮断的树木，在这样的怪物面前，连阻碍都算不上。
    它们卷在一起带起的波浪、水下的暗流，也给白川晴带来了一些小麻烦。
    但比起直面它们的危险，这点程度的危机，白川晴还是能应付得过来的。
    而在远处，西尾静终于抓住了那根粗壮的树木，并且艰难地向上爬去，停留在那枝干上。
    转头看去，四周的树木，大多只剩下了些许树冠。
    这海水再怎么涨，似乎也无法把这课树淹没。
    这里，是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但是她要面对的挑战，可不仅此而已。
    周围的狂风，用力地从她的身上吹过，企图把她从树上吹下来。
    雨点用力地打在身上、脸上，带出了一道道红印。
    浑身湿漉漉的西尾静筋疲力竭，无力地靠在树上，潮湿的发丝粘在一起，活像是一只女鬼！——她水性很好不假，但是在如此风浪中、海水里更是暗流涌动，这样的游泳，需要耗费的体力，可比平时大太多了。
    以至于此时，西尾静仅存的力量，只能够她牢牢地抱住身边的树干。
    都只能勉强睁开点眼睛，看向那泛起惊天水花的地方。
    她已经尽可能努力地不去想那个好看的少年，但是闭上眼，眼前就只剩下了那张脸庞。
    【你可不要骗我啊......】
    浪潮，开始再一次从远方涌来。
    西尾静抓住树干的手，抓得更紧了，来防止海浪把她从树上打下来。
    危险，来自于这平日看起来无比壮观的浪潮。
    潮水，始终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当惊天的大浪，从西尾静身边席卷，她还能抓着这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么？
    当第十个触须的碎片，完全被白川晴吃掉以后，他在海面上深吸了一口气。
    脸上浮现出了满足的神色。
    他吃掉的触须，要是堆在一起称重的话，恐怕都要超过500kg了。
    超过了白川晴自重的好几倍！
    这根本不是一个人类能达到的食量。
    然而白川晴把它们吃完后，却依旧能保持原样，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实际上，如果是500kg的正常食物，白川晴也无法吃下。
    但这些触须不同，在它们进入他的肠胃之后，简直就像是.....
    融化了一样！
    迅速地消失。
    并且快速地转化成了另一种能量和物质。
    让他在这一点都不安分的海水中，还能保持体力。
    属于白川晴体内的触须们，则也是精力旺盛。
    类似于.....得到了某种补足？
    白川晴暂时也想不清楚，但在眼下这情况，他并不需要去想那么多。
    只是白川晴有点心烦意乱的是，明明在这情况下，他的脑中，竟然又隐约出现了那个寒冷的房间以及那个拿着书的人。
    而在不远处的海水里，巨大的两只章鱼，则是终于意识到了白川晴——这只它们的猎物——身上的变化。
    在它们看来，原本弱小的他，气势像是逐渐强盛起来。
    并且....
    带给了他们些许危机感！
    意识到这一点，两只怪物的意识一触即分，立刻达成了共识——先把这只小虫子吃掉，再进行这场决战！
    章鱼和乌贼最大的区别，便是智力的不同。
    海理和无面，作为两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怪物，都能伪装成佛的模样受人供奉，当然不会是没有智力的野兽。
    它们是很聪明的，不逊色于人类。
    至于它们为什么没有和白川晴进行对话，因为......
    没有必要！
    对于注定要杀死的猎物，有什么需要交流的必要么？
    从这一点来讲，它们倒是要比那些自诩聪慧的反派们要聪明多了。
    在快速达成共识之后，它们便毫不犹豫地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
    在暗流涌动的海水中，数根触须，正在悄然地向着白川晴游动。
    它们不仅聪明，而且极为狡猾！
    只是这一点，早在白川晴的预料中——他一向都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自己的敌人。
    是以始终警惕着它们的行动。
    在第一时间，便有所警醒。
    迅速放下了手中剩余的触须，肢体一摆，便向着那暗中靠近的触须中和他距离最近的那一根游去。
    “暴食”，在海面之下浮现。
    它一开始对于着充满海水的环境还有些许不适应，但在白川晴给予的压力之下，它只能把这不适快速地压下。
    ——“暴食”虽然是一本书，但制成那书页的材料，可不是会被水打湿的纸张。
    与此同时，白川晴身躯中的触须们，也同样在暗流涌动中，靠近着对方。
    “嚓！”
    伴随着被吞进身体的海水，“暴食”从靠近根部的地方，咬断了这一根触须。
    而白川晴的非实体的触须们，也狠狠地扎了进去！
    “轰！”
    巨大的水流，由于巨大章鱼的动作而猛然倾泻。
    身躯，猛地一下，于海水中震颤了一下。
    令它周围泛出了一圈浪潮。
    “吼——”
    章鱼，自然是没有发声器官的。
    但在白川晴的精神感知当中，却是能清晰地听到这样的一声怒吼。
    显得极为疼痛，而且极为愤怒。
    假如翻译成人言的话，恐怕就是“凡人，你激怒了我！”
    它的反应，自然不会是由于一根触须的断裂。
    而只是因为.....
    那股从灵魂中传来的钻心的疼痛！
    好似要被撕裂、扯下来一块那样！
    这正是白川晴触须发挥的作用。
    它们在物质的战斗中，或许发挥不了多少作用，但是在精神、灵魂层面，却是能造成意料之外的伤害能力。
    这也是白川晴之前一直没有动用它们、暂时隐藏的缘故。
    底牌，总是要等到最后的时刻才能揭开！
    在出其不意之下，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如同眼下这只章鱼怪，猝不及防之下，黑雾中的触须，好似一根根钉子，狠狠地嵌入了它的灵魂。
    并且，像是条吸管似的，从那里吸收着什么，传输到了白川晴的脑海里。
    那是一些模糊不清的记忆和画面。
    一只小小的章鱼，在海洋里自由自在地生活？
    白川晴定了定神，暂时把它们抛在一边，然后快速地离开了对方的身边。
    随后，稍带紧张地看向了海面之下的存在。
    灵魂上的刺痛，绝非一般，更是难以忍受。
    对于这怪物而言，更是如此。
    都令它被刺激得有些疯狂起来。
    而这疯狂，正是白川晴想看到的！
    “哗——”
    触须高高地从海水中抬起，抬到了海水之上，抬到了疾风骤雨里，然后.....
    重重拍下！
    化作了一道鞭子，狠狠地自上而下抽下！
    “哗啦！”
    海水飞溅成了雪白的水花，向四周扩散。
    这画面是如此惊人，西尾静愣愣地看着那惊天的水浪，不由得呆住了。
    即便她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怪物会有这样的举动，绝对和白川晴有关！
    势大力沉的一击，在水中追击着白川晴。
    这攻击，白川晴也根本不敢硬接，只能借助自己体型较小的优势，在水流中躲闪着。
    而在水下发生的事情，可不单是如此。
    两只怪物缠在一起的身躯，再次开始了我从你身上撕下一块肉、你再从我身上撕下一块肉的残忍搏斗中。
    由于灵魂上受了刺激，疯狂的它便忍不住对四周进行了无差别进攻。
    而它的另一半，则是被动地接受了攻击，即便它知道这是由于白川晴的原因，但是它却不能只是承受。
    谁知道它是不是真的想顺便把自己吃掉呢？
    它们之间，毕竟不是亲密无间的合作。
    而是同样有着深仇大怨的仇敌。
    残酷的搏杀，再度发生。
    只是和刚才不同的是，这一次则是真正的混战！
    白川晴也在被攻击的范围内。
    三者都将另外两方视作是敌人。
    战斗的方式，都极为原始。
    不过是触须的穿刺、缠绕，最多再加上“暴食”和白川晴的的撕咬。
    “唰！”
    一条触须，刺穿了白川晴的肩膀——他已经躲过了很多很多次，但总归不能全部都躲开。
    海水中，瞬间溅开一蓬血雾，血腥味在其中涌动。
    白川晴在水下闭气，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面色一白。
    用“暴食”咬断这根触须，然后用自己的牙齿，把沾染了自己血液的触须，一口一口地......吃下去！
    战斗到了这种程度，不过是在比谁更狠而已！
    不知不觉间，他们所在的位置，倒是在向离着海岛更远的方向前进。
    白川晴已经没有多余的能力去思考这种东西。
    他只是想着，把这两个家伙都给消灭，然后......活下去！
    又一根触须被他吃掉，白川晴早已记不清这是他吃掉的第几根触须了。
    但是眼下，这两只怪物身上，原本看似无穷无尽的触须们，好像终于能数清它们剩下来的数量了。
    因为绝大多数的触须，要么被撕裂、要么被咬断，都是残缺不全的样子。
    这是他辉煌的战绩。
    白川晴的眼前，如同他的意识那样，逐渐开始模糊不清，变作了只剩下黑白两色的单调画卷。
    只有本能在驱动他的身体行动。
    又或者说，
    一个更深层的意志？
    他的思绪，轻飘飘的，飘到了很高很高的地方。
    紧接着.....
    他在天空中，冷漠无情地看着身下的世界。
    那浸泡在海水里的身躯中，则是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气质，骤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