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回 命数
汽车在云逸寺的山脚边停下,方舒怡同麓鸣儿一起从车里下来。
麓鸣儿恍惚了一下。
这里,是她与岑牧野成婚前,她拉着他来的地方。他们在这里上过香,许过愿,最后还是他背着她下了山。那时的他们还没有什么芥蒂,纵使别人在背后如何非议自己,她也毫不畏惧。因为那会儿,他在她身边,而且从未想过他们会有分开的一天……
麓鸣儿看了一眼那条依旧蜿蜒的石阶小道,问方舒怡道:“表姐,这就是你说的,非要带我来的地方?”
方舒怡点点头,“对,今日大年初一,云逸寺历来就有祈福活动,咱们也来上上香,许个愿吧。”
“表姐……”麓鸣儿犹豫了一下,而后试探着问道:“这里……是他让你带我来的吗?”
“他?你指的是谁?”方舒怡说完这话,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是说老四?”她笑笑,“不是的。每年初一我都会来这儿,老四恐怕不会这么信神佛的吧?”
方舒怡说着便拉起她的手,往山上走去。
就在刚刚,她真的有那么一瞬间,竟觉得方舒怡将她带到这儿来,会是岑牧野的安排。但等方舒怡摇头否认后,她才知道是自己异想天开了。于是,内心的失落感,油然而生。
时值冬日,虽阳光明媚,但小路两旁的植被却光秃秃、灰蒙蒙的,并没有多少生气。麓鸣儿也如同它们一样,垂着首,一阶一阶地向上爬着……
云逸寺的钟声响了三下,这是祈福结束的钟声。她们来了晚了些,没能赶上寺中初一的祈福活动。
麓鸣儿看着那些在结束祈福后成群结伴有说有笑的人,心中的失落没来由地又多了几分,“表姐,祈福都结束了……”
方舒怡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地说道:“没关系,心诚则灵。再说了,等人一少,佛祖就更容易听清咱们许的愿了,你说是不是?”
麓鸣儿终于对她笑了笑。她一直就羡慕方舒怡这样豁达的性子,无论生活上出了怎样的乱子,她总是能应付自如,从不太过烦恼。
她就不行,庸人总是自扰。
她被方舒怡拉着跪到了佛前,还没想好许什么愿,就被方舒怡塞了一个签筒到怀里,“来,许个愿,再抽支签。”
麓鸣儿垂下头,看了看手里那个被无数善男信女寄托了所有希冀的签筒,却想不出自己对未来到底还能有何种希望。
面前那尊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依旧慈眉善目地放眼众生,仿佛能渡化这人世间所有的苦厄。她的从容、淡然,让跪在她脚下的信众们有种说不出的安心感。
麓鸣儿只望了她一眼,便很自然地闭上了双眼,虔诚地顶礼膜拜。虽不知还能求些什么,但她依旧能为这样的氛围所动容。
竹签在旧朴的签筒中发出“哗哗”的声响,她闭着双眼,为这即将掉落的签感到莫名的紧张。
“啪嗒”一声,游走在签筒边缘的那支竹签终于落到了地上,犹如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一般,好似余生的定局都写在了那支签上。是好是坏,尘埃落定,已不用再烦忧。
麓鸣儿放下签筒,双手合十,对着高高在上的菩萨虔敬地揖拜了三下,这才将地上的竹签捡起。
“临风冒雨去还乡,正是其身似燕儿。衔得泥来欲做垒,到头垒坏复须泥。”
麓鸣儿低头看着那上面的签文,有些灰心地摇了摇头:“我就知道,下下签……”
方舒怡凑过去看了一眼,却说道:“求签求签,只是菩萨神佛的指引而已。上上签如何?下下签又如何?事在人为,没有不劳而获的好运气,更没有不能转圜的坏运气。我当带你去找一位高人,替你释一释这签,解一解惑,你才能知晓下下签提示的境遇该如何转变。”
麓鸣儿听了这话,淡淡地笑了笑:“算了表姐,这是命数,我懂,你不必安慰我。”
“傻丫头,你知道什么叫命数?所有的命数都是能改变的。既然来都来了,何不听听这签如何能解?”方舒怡的执意,麓鸣儿不好拒绝,也没什么必要非得拒绝,失落到极点,反而便对所有的事都不在乎了。
方舒怡拉着她的手站起身,候在佛殿外的小沙弥便向她们走了过来。
“方施主。”小沙弥双手合十,对着方舒怡行了个佛礼,“明空师父知您今日要来,已在后院禅房中烹好了茶,我这就领您过去吧?”
“有劳小师父了。”方舒怡也对他回了一礼,而后从手包中取出一个药罐递给他,“这是明空师父这个月的药,麻烦小师父替我交给他。现下我就不过去叨扰了,下月佛会的香烛钱我还得到前头捐一捐。对了,还请小师父带我的妹妹去见一见明空师父,她求了一支签,想请他帮忙解一解。”
“阿弥陀佛。”小沙弥接过那药罐,便对她身旁的麓鸣儿请了请,“女施主,请您随我过来。”
麓鸣儿没有多想,她手里攥着那支签,便跟着小沙弥从前殿去到了立着“闲人勿进”牌子的那个院子里。
还未进院,便闻到了一阵清雅的梅花香。跨过月亮门,步入院中,果真便见那挨着院墙的朵朵梅花俏丽于枝头。
一树树的小花儿,是纯白无瑕的,有别于以往常见的那些开得艳丽的红梅。若是来场雪,定是分不清梅花和雪花了……
麓鸣儿这样想着,忽而又闻到了一股甘醇的茶香,沁人心脾,与淡淡的花香汇在一起,叫人不由地沉醉其中……
“来了?用去年攒下的雪水烹了一壶清茶,方大夫不会嫌弃有什么细菌吧?”
说话的人,声音沙哑,声线却熟悉得叫麓鸣儿的呼吸蓦地凝滞了一下。
她无法置信地转过身,看到了那个将自己认作方舒怡的人——
他披着灰色的僧袍,就在自己的不远处,好好地站着……
她看不清他的脸,可当下却已红了眼眶……
PS:
我的和尚情结又来了,我自己也很无奈,不过我发誓隔壁欢姐肯定不会再有这个梗了
第一百三十六回解签
周遭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便不再流动了,只有那枝桠上的白梅微微翕动着花瓣,还有那竹笠下的黑纱兀自拂着那张无法示人的面容。
麓鸣儿手里的签掉到了地上,一边的小沙弥走过来替她捡起。
“明空师父,这位女施主是方施主带来的,想让您替她解一解签。”小沙弥一面说着,一面用手掸了掸落在签上的尘土。
明空恍过神,便转身要走。
“明空师父!”小沙弥急急追了上去,将手里的签递到他的跟前。
“我不见外客,你可是忘了规矩?”他压低声音说话,这让他本就沙哑的嗓音,此时更显露出虚弱的病状来。
“我于你,如今已是外客了么?”麓鸣儿站在原地,哽咽道:“明空师父,我应该这样叫你对吗?”
他背对着她,听到她带着哭腔的问话,心里的疼痛此时已超过了每日身体上的病痛。他的身子有些不稳,小沙弥伸手搀了一把。他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小沙弥不大放心地看看他,又带着歉意看看站在白梅树下的麓鸣儿,不知该如何是好。
“放心,解完这支签我就走。”显然,麓鸣儿说的这句话也没能让小沙弥安心,他站在明空的面前,低低着头,并不离去。
“你去吧。”明空终于接过小沙弥手里的签,默许他带来的那位外客可以留下。
小沙弥点点头,扶他坐到近前的石凳上,而后才行了佛礼离开。
不大的小院,只留他们两人。
兄妹两人。
此时的世界,静得能听到一瓣白梅落下的声音,他用自己带着疤痕的手,摩挲着那支从观音殿中求来的签,原本一颗已是空空如也的心,莫名地钻进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这签……”他并不想解这签。
麓鸣儿却笑着说道:“下下签,我知道。”
她取下那片落在她头发的花瓣,毫无留恋地丢到了地上,“我并不想知道这签文上预示着什么,我只想知道,你还活着,当初为什么要躲着我?”
他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抬手,压低了一些竹笠的帽檐。
麓鸣儿向前走了几步,停在他的身后,“在我过得最幸福的时候,你来认我,又在我抛下一切的时候躲着我……你知不知道?我恨岑家,可我也恨你。你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计划、自己的目的,都说是为我好,可你们没有谁能真正地替我想过……”
“你看,你到现在都还在躲着我……”麓鸣儿擦了擦眼泪,继而自嘲地笑道:“算了,这大概就是我的命吧……亲人、爱人,我都不配有。那支下下签说的没错,我不该再对往后的日子报什么期望的,反正一切都只能是白费努力……”
“丫头……”如今已是明空的傅砚之终于开口唤了她一声,可是他却依旧无从解释她想知道的问题。
是怕她知道事情的真相,怕自己拖累她,还是根本就是害怕连他自己都瞧不起的鬼样子会令她恐惧?
他花了几年的时间才放下这些事,在吴齐生患病弥留之际才真真正正地让他看透了所有的事情。
执念。他的执念太深了,才会一手酿成从前那些太过悲痛的惨剧。而如今,这样的执念,却在她的身上一样重现,这不得不让他感到担心。
他把那支签放到面前的石桌上,与她说道:“一切都是无谓的,只要你懂得放下,好与坏都不能预示着什么。可是放下,不意味着失去信心。丫头,你不该这样……”
“我不该这样?”麓鸣儿无助地笑了笑,“我不该这样,还当如何呢?我原本该有一个完整的家的,有丈夫,有孩子,还有一个哥哥……可我偏偏什么都没有……”
傅砚之的心被刺痛了一下,因他从前的仇恨和执念,才会令她陷入现在的境地。真想再看到她眉眼弯弯如月的样子啊,即便不是在他身边。
“他待你,可还如从前一样好?”傅砚之知道,在那个男人的身边,她才能无忧无虑地微笑。
麓鸣儿微愣了一下,她并没有想过他会这样问,而自己,好像也是第一次在想这个问题。他待自己,比这世上所有的人待她都要好,她可以在他面前任性,无理取闹,他从来都是一一包容……可只要一回想起昨夜,她的心就不得不痛。
“他对我的好,我下辈子都还不清,这是我欠他的……”
“也是我欠你的……”傅砚之用手撑着石桌,缓缓地起身,与她面对面地站着,“随心去过吧,从前的事,不该由你们来承担……”
他把手中的签递还给她,却叫麓鸣儿看到了他手上已经皮肉不清的伤疤。她摇了摇头,哽咽道:“终究他也犯了错的,我不该原谅他……”
傅砚之把手收回,藏进了袍袖里。
“不怪他。”傅砚之已决定把那件事的真相,告诉眼前的丫头,“六年前的那场大火,是吴齐生为了救我才放的。与岑家的老四,没什么关系。”
“你说什么?”麓鸣儿听到这话,一时怔住。
“齐生懂我,若是要被人囚禁一辈子,那会叫我生不如死。不如放把火,赌一赌……烧成这样,还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傅砚之垂眸,看了一眼手上的疤,眼里有些发涩。
“可他答应过我,放了你,最后却骗了我。如果他不这样,也不会有什么大火。”麓鸣儿对这件事,依旧耿耿于怀。
傅砚之对着她,淡然地笑笑:“世间万事都是因果,我欠和叔一条命,以他岑牧野的性子,当年只是囚禁我,而没让我以命抵命,这多少都是在顾忌着你。”
“可是……”
“丫头,因为我们的家事,我已经牵连了不少无辜之人,报应落在我身上那是我罪有应得,我不希望你再为这件事困扰一辈子,否则我现在所承受的一切,都没什么意义了。”傅砚之说罢,又转身坐回了石凳上。
他用指腹轻轻碰了碰那盏雨过天青的窑瓷杯,便将杯中已放凉的茶水泼到了地上。
“来,这茶难得,我再重新沏两盏,你也品品。”两盏杯中,说话间已又被添上了新茶。
只是麓鸣儿仍旧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坐啊。难不成你们学医的都嫌弃这雪水不成?”傅砚之笑着调侃,比从前的模样还要从容淡定,“再干净的东西也都未必是一尘不染的,随心去过吧,谁叫我们都活在这浊世里呢?”
麓鸣儿点点头,坐到了他身边。她拿起面前的那杯茶盏,不由地便被杯中的热气熏湿了眼睛。
她举杯到唇边,微启唇瓣,轻抿一口,茶香渐渐沁入心脾……
这是她喝过的最香醇的茶,茶中的回甘能叫她记住一辈子。
“哥,谢谢你。”她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他的手,“回头,我带着初儿来看你,到时候我还要喝这茶。”
傅砚之也将她的手握紧,对她颔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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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傅的部分我真的写的仓促了,但是不想再铺垫太多啦,就这样吧!我呦要快点解开心结去见老四呀!
第一百三十七回机会<呦呦鹿鸣(民国1v1#重修版)(孟德的小公主)|脸红心跳来源网址:切記収藏本站導魧站:XìαOsнцO(ぶ裞).uk/8209574
第一百三十七回机会
永宁巷的巷口里,岑府的汽车停在了那里。车里坐着阿星,此时正趴在方向盘上,不小心睡着了。等他醒过来时,已是日渐黄昏。
他迷迷瞪瞪地揉了揉睡眼,这才发现车里的人早就下了车。他来不及伸懒腰,便赶紧开了车门下去。
沿着狭长的巷子,他一直往里跑去。
永宁巷26号,那扇似开似掩的木门前,头发花白、身子微偻的老者拄着拐静默地站在那里。
阿星跑上前来,弓着身揖着手恭敬地向他请示道:“老爷,天色都晚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岑青山略显浑浊的双眼从那扇破败的木门上挪开,望了一眼挂在西边那轮已有些晦暗的日头。
“再等一等吧。”他说。说完便是一阵痉咳。
阿星忙伸手去搀住他,“老爷,您都在这儿等一天了,一会儿日头一下去,天就越寒了,您这身体怎么受得住啊……”
岑青山又咳了几声,摆摆手道:“有些事,不说清楚,怕是不行了。”
正说着,便听有女士皮鞋的声音匆匆忙忙地由远及近而来,主仆二人遂都往巷口的方向望去。只见麓鸣儿一路小跑着往这处过来,可当她逐渐跑近以后,便停下了脚步。
刚刚看到巷口停的那辆车,以为是岑牧野来了她才跑得这样飞快,等她跑近一看,却不知该如何面对了……
她微愣了几秒,便转身离开。
“鸣丫头!”岑青山拄着拐不大利索地往前紧走了几步,“我就几句话,说完就走。”
“太太,老爷已经在这儿等了一天了,您好歹抽出五分钟时间,行吗?”阿星在一旁着急地说道。
麓鸣儿犹豫了一下,停住了脚步。
“有什么话,说吧。”她背对着他们,语气冷漠。
岑青山攥着拐棍的手已沁出了汗,这件事在他心里藏了几十年,是他这辈子最难释怀,也最难弥补的事……
“当年……我与你父亲同朝为官,他年纪稍长于我,在朝中颇有声威。我是汉人入朝,在朝中人微言轻,却因有一些才学,蒙你父亲青睐,对我百般照顾,才得以步步高升。后因你母亲的婢女嫁与我为妻,故而两家关系日益匪浅。当初,你母亲对阿野的母亲说,若是生下一个女儿,就给我们家做儿媳……”
他说这话时,麓鸣儿的心忽而揪紧了一下。
“可是我没同意……”岑青山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因为当时的时局,朝中已出现了明显对立的派系。很不幸的是,我与你父亲的政见相左,已经分别站在了针锋相对的两面。
“后面的事,我想你也清楚,以革新为主的派系取得当权者的信任,而铲除异己就变得天经地义。你父亲作为旧派势力的主要成员,付出代价在所难免。这也是后来你母亲来找我的原因。
“那时,出于私心,我是不大愿意帮忙的,但阿野母亲竟以死相逼,我只能应承下来。原本已经想好去替你父亲说情的,却在无意间探听到,某些与你父亲不对付的人已经请旨,要将你父亲置于死地。并且,连他的妻子儿女,他们也不想放过……我一个人,势力单薄,根本不可能阻止那道圣旨,所以我只能想尽办法保全他的家眷子女……”
听到这儿,麓鸣儿不由地发出一阵冷笑。
“我知道你不信,我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岑青山叹了叹气,从兜里哆哆嗦嗦地掏出一张泛黄的信纸,递给她。
上面的墨迹已经有些模糊,却依稀能辨清这是岑青山的笔迹:“愚弟不才,只可尽全力保嫂夫人及一双子侄而已。兄,自当珍重!”
“这是当年我收买了狱卒,想要递进牢里给你父亲的信。可到头来,这封信也没能送出去,你父亲便被赐了毒酒。你母亲得知消息后……哎……”岑青山提到此处,那双黯淡的眼睛里,便盛满了浊泪。
“之后,我悄悄派人去府中接你们兄妹,却只接出你一人来,而你的兄长下落不明……为了撇清关系,我也早早地隐退,带着一家子还有你,回到了老家。那些年,我一直在打听你兄长的消息,可直到后来,才听闻他惨死在火中的消息。而这事,竟与老四有关!我们岑家,真是愧对于你们富察一家!”岑青山情绪有些激动,他怨愤地用拐棍重重地杵了杵地,而后对着麓鸣儿的背影跪了下去!
“老爷!”阿星急忙上前将他搀住,却被岑青山一棍挥到了旁边。
“他没死!”麓鸣儿转过身,看到跪在自己面前的岑青山,眼泪立刻夺眶而出。
“你说什么?”岑青山跪在地上,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我兄长没死!起来,您起来!”麓鸣儿哽咽着伸手去搀他,“当年的事,我不知道对错,也不想去论真假。但毕竟您和阿娘养我这么大,没让我受过一天苦,我就不该受您这样的礼!”
岑青山用手抹了一把流下的老泪,又悲又喜,“听你还能叫‘阿娘’,我就越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可也知道你阿娘没白疼你……”
麓鸣儿将他扶起后,流着眼泪说道:“您和阿娘的恩情我记得,但很多事,真的回不到过去……”
岑青山闻言,微微蹙眉:“你和阿野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麓鸣儿没说话,只是默默垂泪。
她和岑牧野都是自己的儿女,见他们如今这样,叫岑青山的心里愈发难受,“当初,因为一直打听不到你兄长的下落,你阿娘就逼着阿野回来,她想,务必要让你俩成亲,务必要给你们富察家留后,好圆了你母亲的心愿,也算弥补一点我们岑家的过错。谁都知道,阿野从小就野性难驯,但在这点上,他竟与你母亲的想法不谋而合了。初儿出生后,我本想来一趟,告诉他,这孩子得跟着你姓。可后来得知,他已经自作主张给孩子改姓傅……他是心疼你拿命换了这个孩子啊!阿野哪儿都不好,但连我都能看出来他是真心对你,孩子啊,你能不能不管从前那些恩怨,再给他一次机会?”
机会……是他该不该给她一次机会才对吧……
从云逸寺回来的路上,方舒怡与她聊了许多。她这才对之前的事后悔起来。自己不该一时脑热轻信了周家人的话,更不该用那样狠绝的话把他从自己身边赶走。
可如今,他们还能有机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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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吧,我们老四和呦呦可是指腹为婚的呢!
双更哦,还有一章!
第一百三十八回解瘾(是双更哦,别漏看啦!)<呦呦鹿鸣(民国1v1#重修版)(孟德的小公主)|脸红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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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回解瘾(是双更哦,别漏看啦!)
敬颂冬绥的赞歌唱了一季,似乎也没能改变初春的寒冷料峭。尤其是在阴雨不断的南方,企盼日出便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奢望。
难得赢了一场艰难的战役,迎来了短暂的休战期,让饱受战火袭击的驻地,此时陷入了沉沉的酣眠之中。当然,除了站岗放哨的士兵和那个夜不成眠的男人以外。
步出帐外,草窠中的雨水便沾湿了他的裤腿。可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习以为常的他,对这些已然毫不介意。但却依旧会在天光拂晓的时候,想出来看一看,看一看雨停了是否能有太阳?好像这便是他如今所有的期待,比起结束战争还要期待。
一眼望去,天边那块黑云愈压愈低,枯草衰蓬在风中摇曳得沙沙作响,看来,放晴又是没什么希望了。岑牧野垂下头,从裤兜里掏出此刻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一包从北平带来的香烟,现下也只剩了两支。
“给我来一支。”半披着军装的庾子风打了个哈欠,从不远的军帐里走了出来。
岑牧野没搭他的茬儿,点燃手里的烟后,便把剩下的那支塞回了衣兜里。
“哎,我说七叔,不至于的吧?好歹咱俩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了,怎么连一支烟都舍不得分么?”庾子风刚要上手,岑牧野便一步躲开。
“找你的副官给你弄去,别跟我们老百姓抢东西。”岑牧野紧嘬了几口,生怕到嘴的烟又被这小子给抢了去。
“啧啧啧,这会儿想起自己是老百姓了?”庾子风边说边从一旁的副官手里接过草纸卷的烟,“我说你一个老百姓老赖在我这部队里,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哦,我辛辛苦苦把物资药品给你送来了,你就这么赶我走?再说了,如果要记功,我灭的鬼子也不比你少吧?”岑牧野没好气道。
“叫你走是为你好,你看这战火纷飞的,你一个有家有口的人,跟这儿凑什么热闹?要不是这儿归我管,别说一个星期了,一天都不让你待。”少爷做派的庾子风虽说仗打得不错,但在物质生活上仍不能太过将就,他吸了两口手中的草纸烟卷,那种又涩又辣的烟味便呛得他直咳嗽。
“这玩意儿,我实在是抽不惯。”他随手丢了那烟,又再次对岑牧野讨要道:“七叔,你看不如这样,我拿一个消息换你的烟成不成?”
“什么消息?”岑牧野瞥他一眼,料到他没憋好屁。
庾子风伸出两根夹烟的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一脸得意道:“给了我再说。”
岑牧野拢了拢身上的衣服,便转身走开,“你啊,爱说不说!”
“诶!我说!”庾子风冲着他的背影大声叫道:“有关我七婶的消息你也不想听了?”
岑牧野闻言,停住脚步,微怔了一下。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那支香烟,猩红的烟头已快要燃到了烟嘴,他便不大痛快地皱了皱眉,把烟丢到了地上,“没兴趣。还有,别乱叫。人家很快就要再婚了。”
“什……什么?!”庾子风瞪大了眼睛,一脸的莫名其妙,“这……这怎么可能?!除了你,她还能和谁?!”
岑牧野望着越来越近的乌云,自嘲地笑笑,便兀自钻回了帐中……
庾子风怔愣了半晌,这才转头问他的副官:“北平来的医疗队,几时能到?”
副官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回答道:“不出意外,今日傍晚就能到。”
庾子风摇摇头,叹了口气,“哎……这叫什么事儿!”
这样的两人,这样的发展态势,庾子风的的确确没想到。
然而世事难料,一上午天边那一团团黑沉得厉害的积雨云,此时正在逐渐消散。忽然一下,云开雾释,天朗气清,这也同样出乎岑牧野的意料。
黄昏才见日出,那金黄色的光薄薄地笼在这片有过血雨腥风的土地上,仿佛万物都在重新焕发出生机。一口冒着热气的大铁锅支在军帐的中央,吸引了所有兵卒们的注意。
新鲜的肥羊肉咕嘟咕嘟地在乳白色的沸水中翻滚着,似乎闭上眼就能想象出“风吹草低见牛羊”那样令人舒畅的情景。
当然,此时围观的人绝不想闭上他们的眼睛,他们只想用他们的眼睛,去亲眼见证这曾在草原上奔跑过后的小羔羊,是如何一步步变成这世间最美味的食物的。
尽管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分到肉,但他们依旧每人捧了一块碗,围坐在那口大铁锅前。已经记不清多少日子没吃上一顿肉了。打起仗来,肚子一饿,连路边的野草都能用来充饥。哪怕一会儿分到一碗肉汤呢?他们也能感到快意。
烂一点儿,再煮烂一点儿,可别糟践了这锅难得的荤腥。管炊事的老兵一面在心里默念,一面用舀粥的大勺搅着锅里沸滚滚的羊肉。然而想归想,却依旧抵不过那上百束如饕餮般饥馋的眼神。本还想再多煮半个小时的,可他最终还是对着这群饿狼妥协了。
“谁先来?”他最后搅了搅这锅羊肉,而后环顾了一下那些早已垂涎欲滴的兵卒。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先来,却又都不好意思起来。
一名初生牛犊的新兵,咽了咽口水,站起来说道:“这羊,是今日来支援的医疗队送来的,理应先给他们才是啊!”
这话一出,在座众人,顿时鸦雀无声。不过不出半晌,便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开始附和——
“对啊,这是人家带来的羊呢!”
“再说,他们可是来救咱们的,咱们咋能没良心?”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啊……”
…………
眼见附和之声越来越多,炊事老兵便从锅中盛了几碗羊肉出来,“肉盛好了,谁给送去?”
这话一出,原本叽叽喳喳的兵卒们,又一次沉默了起来。大家低低着头,只闻羊肉的阵阵鲜香,唯恐自己被点到名就会失去这美味一样。在战场上,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为对方付出生命,但在面对美食的时候,饥肠辘辘的他们可不想等到最后连汤都喝不上。
就像岑牧野舍不得让出自己最后那支香烟一样,能解瘾的东西,往往都难分享。
“我去吧。”岑牧野从军帐中出来,替他们解了围。对他来说,羊肉可没有香烟重要。
“那我先给四爷留出一碗。”炊事的老兵可是个有眼力见儿的滑头,岑牧野来的头一天,他便对这位北平来的富商贯彻始终如一的备至殷勤。
岑牧野拍拍他的肩,笑着说道:“不必,一会儿还是给我来碗棒子粥吧。”
炊事的老兵点头应下,心中不由地感慨起这穷人与富人的思想境界来。
热乎的羊肉已经盛好,装在军用的大食盒里。岑牧野又喊来自家的司机,同他一起去送羊肉。
医疗队的帐篷就搭在离军帐不过十来米的地方,一路走过去,便能看到那些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来回进出帐篷、忙着安顿的身影。
“天呐!你们的速度可真快!”一位嗅觉灵敏的小护士闻到了羊肉味儿便小跑了过来,“谢谢你们,我们都是从北平吃饱了来的,只要几份给身体不大舒服的同事就行。”
小护士开心地伸出手,准备去接岑牧野递过来的那碗羊肉,一面回头高声喊道:“傅大夫!快来快来,有羊肉呢!”
“哐啷”一声,小护士还没来得及接过碗,那碗便在岑牧野的手中一滑,摔碎在了地上……
PS:
可惜了一碗好羊肉啊!老四该打!
第一百三十九回“我很好”<呦呦鹿鸣(民国1v1#重修版)(孟德的小公主)|脸红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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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回“我很好”
“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都怪我,没接住!”小护士十分抱歉地掏出自己的手帕,去替他擦拭衣服上的油渍。
岑牧野呆愣着站在那里,眼睛看着前面那些穿着一身白、罩着半张脸的人,终于找到了他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那个人也发现了他,并且想对他笑笑的,却不知怎的,眼圈渐渐红了起来。
“伊蓝,羊肉你可别吃哦!喝点这个,对你的胃会有帮助。”许昳明走到她身边,悄悄递给她一杯温牛乳,拉下口罩,凑到她耳边同她小声说道:“这是我偷偷带的乳粉,别让别人发现了,回头都该管我要了。”
麓鸣儿低头,看了一眼他手中那杯冒着丝丝热气的温牛乳,说了声“谢谢”。再抬头,却发现那个注视着她的男人已经转身离去了。
她的心,忽而沉了一下,是说不出的难受滋味……
这夜,有人沉沉地睡了,有人却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黑色的天幕之上,星河灿灿,是晴日的征兆。岑牧野看着那些一闪一闪的小东西,想起那晚气愤地从永宁巷离开时,天上的星星也是如此,一时觉出自己从来就是这般的可怜与寂潦,远不如这群星星过得热闹。
他从兜里摸出最后那支香烟,放在鼻端嗅嗅,却并没有打算点燃的意思。
“晚睡早起,七叔这是要步入老年啊……”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的庾子风,笑着与他调侃道。
岑牧野连头都不回,不予理会。
“北平来了医疗队,还挺热闹。”庾子风有意无意地说道,“听说今晚,他们那边给伤员表演节目来着,七叔去看了没有?”
庾子风见他仍是只看星星,不为所动,便又开口试探道:“那些护士大夫还都挺有才能的,除了有一位没上场吧……你猜是谁?”
拐弯抹角的话说了一堆,叫岑牧野终于忍不住了,他横了庾子风一眼,不耐烦道:“庾子风,你到底想说什么?”
“还成,总算开口了。”庾子风嘿嘿一笑,小声说道:“那谁,那谁也来了。”
“有话说,有屁放!”岑牧野语气不好地说道。
“嘿!你说说,你说说,一个不让我喊‘七婶’,一个又不让我喊从前的名字。谁能告诉我,我到底叫她什么合适?”庾子风一脸委屈地申诉道。
“你爱叫什么叫什么!”岑牧野丢下这话,便想要走。
庾子风一把将他拽住:“得了得了,我真有个重要的消息要透露给你。你听完再走也不迟。”
岑牧野不说话,却还是停住了脚。
庾子风见他如此,便放心地松开手继续说道:“她跟着医疗队来驻地了,这你知道吧?晚上,我过去看她了,脸色不太好。听说来的路上,吐了好几次,一直也没吃什么东西……”庾子风说完,叹了口气。
岑牧野眉头微动了一下,却说道:“说完了?说完我走了。”
“嗯。”庾子风点点头,可发觉他并不是往医疗队的方向走,于是紧忙又追了上去,“医疗队在那儿,你这是要干嘛去?”
岑牧野把手里那支香烟,丢给了庾子风,语气平和地说道:“回帐里睡一觉,天亮就回北平去。”
庾子风接住烟,大吃一惊,“回北平?怎么好端端地突然又要回去?那她呢?你不管了?”
岑牧野抬头,看了一眼黑得无边无际的天空,看到那些星子依旧热闹地挂在那里,而他只能难过地笑笑:“她?不归我管了。”
不归他管,却总会有人管。不论什么许大夫,李大夫,张大夫都好……他并不想知道那些人是谁,总之,他无法再管她了。从前是管不住,如今是管不了。
他们如今的关系,只是同一个孩子的父亲和母亲而已。既然她为了什么许大夫离开了北平,来到驻地,那他就得回去看顾他的孩子。这并不是出于什么感情上的默契,只是他为人父的责任而已,仅仅是对于孩子。
来时几车的药品和物资,去时轻装简行。天光才露一点微茫,他便登车离开了这里。他没有和任何人告别,也害怕会上演某些不必要的告别,本是个不爱拖泥带水的人,做了决定后从来都是毫不犹豫地执行。
这也是他来驻地这么久,第一次没有盼望过日出。可老天爷却在今日一扫那些令人沉闷的阴霾,想起来也是无奈又讽刺的。
岑牧野坐在车里,听着不断向前的车轮把那些人和事远远地甩在身后,由着外头的阳光透过车窗,不冷不热地洒在身上,没有什么留恋……
“轰——”
与汽车渐渐背驰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巨响,坐在车里的人不约而同地扭头去看。
一团灰白色的浓烟在驻地慢慢升腾而起,并有数架飞机盘旋而过……
岑牧野的后脊阵阵发凉,他的双手紧紧地抓在汽车的椅背上止不住地颤抖,突然他像发了疯似的对着司机大喊:“调头!回去!快回去!”
坐在前头的司机几乎没有犹豫,他迅速地一掼方向盘,车轮便在没有水气的地上快速地打了个转,旋即,汽车飞一般地向着来时的方向疾驰而去……
刚刚遭受了突袭的驻地,一片狼藉。兵士们的惊慌不过5秒,便立即投入到了备战状态。枪支架起,炮弹填充完毕,所有人都警戒着抬头去看天空。
医疗队的医生护士们,也没有被突如其来的摧毁所吓倒,他们以最短的时间集合起来,有序分工,救治新老伤员。
麓鸣儿穿杂在那些被炸伤的人中间,尽全力去完成自己的救护工作。伤亡的人中有穿着军服的陌生人,也有她所熟悉的同事……她甚至来不及害怕,也来不及顾及自己的安危,她与她所有的同事一样,在轰炸来临的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如何先确保别人的安全。
直至她看到那个为她再度回到危险境地中的男人时,她才从这可怕的战争中有一刻的抽离……
他拨开人群,慌张地在那些罩着半张脸的人中搜寻她的眼睛。他不敢往地上看,也不想往地上看,那些倒在血泊中的人里,不会有他要找的人。
他不再是从前一袭墨色长衫的打扮,他穿着这个驻地上最普通不过的磨得都有些发白的军服。他的下巴上不再是青绿色的胡青,是肉眼很明显能看到的黑色胡茬。他的脸变得比从前更加清瘦,却也不如从前那般白净。只有那双眼睛流露出的神色,是她从不能忘记的……
是担忧、是紧张、是即使把她捧在手心里仍害怕失去的焦虑。他依旧是最挂念自己的,这令她想放下手里的东西立刻跑上前去伸手抱住他……
他终于站到了她的面前,他红通通的双眼被水汽包裹着,映出她拉下口罩后那张对他微笑的脸。
“没事吧?”他攥了攥手,哑着声问她。
她摇摇头,红着眼圈,笑着答道:“我很好。”
他悬着的那颗心才想放下,后面一阵炮火声瞬间响起——天空中被炸毁的那架飞机用最后一丝机会向他们的驻地投下一枚炸弹!
火光立时冲天,轰炸声压过了凄厉的哀鸣……
她躺在地上,张开双臂,紧紧抱住护在自己身上那个不断流血的身体……
她听不到任何声音,却在用尽全力不停地失声哭喊:“四哥——你带我回去——我们回家去——”
PS:
要be的话,这里大结局也是可以的乛乛
第一百四十回希冀<呦呦鹿鸣(民国1v1#重修版)(孟德的小公主)|脸红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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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回希冀
还记得那场死伤惨重的战争,是决定最后胜利的一场关键战役。幸存者不过半数,皆都受了不少的伤,好在战胜回京后,他们大都被表彰、被晋升,诸如庾子风这样的有较高军衔者,更是可凭借此战平步青云。
距离那场战役已有月余,全国境内已取得了驱除日寇的基本胜利。人民百姓全都笼罩在胜利的喜悦中,好像所有的花一夜尽放,是因为战争的胜利,而春日暖阳也是对这种氛围的熏染而已。这样的花仿佛不应该只开一季,即使落下,也当在那棕色的细枝桠上再萌出新芽。
这是人们的希冀,同样,也是麓鸣儿的希冀。
医院那面白墙,时不时地映出窗外落英的样子,每当这时,她总会拉上窗帘,不想接受已近春末的事实。
拉上窗帘后,她便会坐回病床前的那条椅子上,那椅子就像他的双手一样冰冷,她总要坐在那儿握着他的手好久好久,才能让它们得到一点和她一样的温度。
这已经是他度过危险期的第三十五天,如果在往后的十天内还不苏醒的话,他的身体还将面临其他的危险——细菌的感染,腿部伤口的恶化,器官的衰竭……
她是医生,这些可能出现的结果不用其他人来告诉她,她都一清二楚。可那日,当医生们从他的身体里取出三块弹片放到她的面前时,她却像所有失去理智的家属一样,哭晕了过去。
这是一种只有至亲至爱的人才能感受到的痛,痛到宁可自己去替他受苦,也不想让他毫无尊严地躺在这样冰冷的病床上,连呻吟都发不出一声……
那日,他在替她挡住危险时,应该也是这样想的。
这让她总是忍不住要凑到他的耳边骂他“傻瓜”,骂着骂着便又哭了起来,“岑牧野,你想用这样的方式拴住我是吗?我不会心软的,你要是再不醒来,等我累了,我还是要走的……”
他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一如既往地不讲道理,想要考验她对自己的耐性。料定她只是嘴硬心软,料定她就连下辈子也舍不得放下他这个无赖。
她只好更加细心地照顾他,替他翻身,为他擦洗,给他梳头,帮他刮须……
她难得同他妥协一次,她多想他能醒来看看自己这样乖巧的一面。不与他较劲,不让他生气,小心地照顾他,维持他的体面,还给他读自己最最隐私的日记——
“九月二十日,晴。
“从克拉克夫人那儿搬出来已经有些日子了。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继续往那里写信。
“克拉克夫人应该会反感这样的男人吧?如果他还接着寄信,克拉克夫人会不会把它们像垃圾一样处理掉?
早知道就把原来那几封信带过来了,毕竟写这种越洋的信,还能寄到,也是挺不容易的。只是寄钱这种事,想起来还是觉得有些俗气。可谁让他是个商人呢?
“而我呢?去喜欢一个教授、一个医生难道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喜欢一个俗不可耐的商人?
“可能骨子里,我也是有点俗气。”
…………
“十二月二十五日雨
“天气不好,可是一点也不影响这里的人们将过圣诞的热情。坐在图书馆里,听到一些同学在谈论圣诞的来历,我这才知道,原来这是耶稣的生辰。
“12月25日,好巧,也是他的生辰日。
“我走进一家商店,店员在向我推销圣诞树、圣诞帽,还有7折出售的火鸡和甜品。我笑着摇头拒绝,径直走到最冷清的速食区,买了一袋将要过期的意大利面,我想,美国人大概是吃不惯这外来的食品,就像我吃不惯他们带血的牛排一样。
“关于下厨这件事,我大概是没什么天赋的。我煮出来的那碗意大利面,又硬又没滋味儿,吃着吃着就想要哭。
“我想起了那碗曾经被自己嫌弃过的寿面。是他的生辰,却为我做了一碗寿面。吃了寿面是要增寿的,我增寿了,那他呢?成婚时不是说好的白头偕老么?有这样傻的人么?
“如果还有如果,我打算在他下次生辰时,就给他做一碗今日这样的意大利面。就算难吃没滋味儿,他也得吃。
“想到这里,我好像开心了一点。”
…………
“三月十七日,晴。
“来美国两年了,也没交到什么朋友。不是我不想交,是我怕他们如果在与我推心置腹的时候,我不能够把自己的过往作为交换说出来,是不是就算不得是朋友?
“单单只听别人的秘密,而不向别人敞开自己,这样的关系,大概不能称之为友情吧……
“因此,我总在规避不必要的社交,我很怕有人会问及我从前的事情。尽管如此,有些事还是避无可避。
“就像今日,我在学校里碰见了从前北平医学院的同学何娉婷。她很惊讶我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她说,岑四爷呢?是不是也来了美国?还问了我好多问题,可我一个也没回答。
“后来,她注意到了我那只空空荡荡的手,这才明白过来。最后,她一句话也不问了,和我匆匆地道别,还带着一点抱歉的神情。
“我摸了摸左手的无名指,时间太久了,戒痕都不在了。那枚婚戒,走时,我留在了岑府里。
“可最初被用来求婚的那枚钻戒,被我偷偷带走了,现在,就戴在我的无名指上,还是那么的合适……”
日记念到这里,麓鸣儿便停了下来。她掏出那枚当初被自己偷偷带走的戒指,放到他的面前。
“你看,这枚戒指,你一定是忘了……这是当初你在琉璃井的天台上,与我求婚的那枚。除夕那夜喝多了,我戴的就是它。所以除了你,没有人向我求过婚,你知道吗?只有像你这样傻的人,才会自己和自己生气。气得把婚指都丢了,把我也丢了……”
她笑着攥着他的手,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在他的手背上。
温热的眼泪,一点一点地沁入他冰凉的肌肤,大约只是一不小心,她的眼泪触碰到了他某处敏感的神经。
他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两下……
麓鸣儿的呼吸蓦地凝滞住了,她慢慢地松开手,却被他轻轻地又握住。
“丫……头……”他从喉咙里艰难地发出这两个音。
她哭着,却听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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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回回家(完结大吉啦!)<呦呦鹿鸣(民国1v1#重修版)(孟德的小公主)|脸红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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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回回家(完结大吉啦!)
时间匆匆,无法逆转。不论你如何期许,春天也总是要在春花落尽的时候,悄然退场。
可夏花呢,也总是如期绽放,甚至比之前那些落下的花儿开得还要绚烂。人们总想要尽力留住当下的美好,或是拿出不少的时间来叹息过去的遗憾,却鲜少有人对未来信心满满。
直至未来来时,他们才恍然发现,只要爱人还在,多么未知的未来其实也并不可怕。
旋转的黑胶唱片在唱针的轻触下,唱出一曲又一曲他们耳熟能详的京戏。她眯着眼,靠在他的肩上,伴着从留声机里传来的鼓点声,听他用手指在她的手背上轻打拍子,她也开始跟着轻轻哼唱: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
“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
“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
“奴似嫦娥离月宫,好一似嫦娥下九重……”
咿咿呀呀的唱词在她的口中越来越模糊,岑牧野手上的拍子也跟着慢慢停了下来。
他垂下眼眸,见她一副甜睡的模样,不由地微微扬起嘴角,在她的发顶悄悄落下一吻。
夏风不凉,但在夕阳西下时分,吹在她单薄的身子上,多少还是叫他有些放心不下。他想起身,想到屋里取条毯子替她披上,但一看到放在边上的轮椅,他便眉心紧蹙……
自从他苏醒过来,他便亲眼见到了她对自己是如何的体贴入微。光是伺候他那半残不残的腿,一天也不知要她付出多少的心力。
按摩、清洗、上药,甚至连翻身、如厕这样简单的事情都要她帮着他来完成。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更心疼她为了这样一个如废人的男人放弃自己的事业。那不是她一直以来的理想吗?自己有什么资格将她束缚在这里?
是自己拖累了她,而他亦不想要这样的同情……
他愤恨地盯着手边的轮椅,喉头发涩。
他总是不敢在她面前表露出这些,也不敢轻易地丢开这张令他痛苦的轮椅。他怕自己在她面前跌倒,他怕看到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会对着这样的情景摇头叹气。
在他的坚持下,作为家属的麓鸣儿在出院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们回家了。这是唯一值得他高兴的事。
可他的腿却丝毫没有好转,她每天依旧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来照顾他,无微不至,却也辛苦异常。否则,她也不会在哼她最爱的那段京戏时还能睡着。
傍晚的暖风,慵懒地穿过那些茂密的树叶,轻轻地拂过她的面颊,吹起她鬓边柔软的发丝,她恬静的样子是他一生也看不够的。
他伸出手,将那些被风吹乱的发丝轻轻拨到她的耳后,希望此生还能有可以呵护她的机会……
岑牧野抬起头,忍住一阵酸楚。而后,推开手边的轮椅,双手撑住面前的茶桌,咬着牙艰难地站起身……
一步……两步……三步……
他的手撑在桌面上,每挪出一小步,仿佛都要耗尽他浑身的力气。豆大的汗珠从额间落进眼里,他顾不上抬手去擦,任咸涩充斥着他的眼睛。
近乎耗费了一刻钟,他才从桌子的这头走到另一头。而这不过只是一臂的距离,却已经令他的身体感到十分吃力。
从阳台到里屋,已没有什么可以让他支撑的东西,他回头看了一眼仍在熟睡中的麓鸣儿,咬咬牙抬起撑在桌上的手。
他目视前方,几乎不敢呼吸,生怕呼出一口气便会泄光他此时积攒的所有力气。他的双拳紧握,稍稍举起,就像刚学走步的婴儿那般,尽力让自己的身体保持平衡。
麻木而无知觉的脚仅抬起一公分,他的身体便不自觉地将要向一旁倾倒,他来不及多想紧忙又迈出另一条腿。
很意外地,竟然没有摔倒!
他皱起的眉头,终于松开了一些,连身体上的不适也都暂时被大脑遗忘了。他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待调整好紧张的情绪,慢慢地又迈出一步去。
这一步,比刚刚的要大一些,他的腿微微地发着颤。也许是心急了,他刚要再走出一步,立马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麓鸣儿被这声音惊醒过来,一睁眼发现他摔倒在地,于是急忙几步跑了过去。
“四哥!”
她蹲到他身边着急地埋怨道:“你要去哪儿跟我说一声啊!自己一个人逞什么强啊!”
岑牧野攥紧的拳头忽然重重地砸在自己的腿上,他一言不发,只是愈发狠地不停砸着!
“你要做什么!你到底要做什么!”麓鸣儿抓着他的胳膊哭喊着质问。
“没用了,我没用了……你不用同情我……”岑牧野无助地垂下头去……
麓鸣儿心疼地将他揽进了怀里,“你是要让我后悔跑去驻地找你吗?如果我不去找你,你就不用替我挡住危险。如果我不去找你,你就能安然无恙地回到北平……你这样是想让我一直一直内疚一辈子吗……”
岑牧野听到她的话蓦地抬起头来,“你说什么?你去驻地是为了找我?不是为了工作也不是为了那个许昳明?”
尽管脸上还挂着眼泪,麓鸣儿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四哥,你为什么傻得这样可爱?”
“我就知道……”岑牧野失落地再度垂下了头。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也不知道,还把我们的婚戒给扔了……”麓鸣儿委屈地别过脸去。
“婚戒?”岑牧野微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把它扔了?”
“伸手!”麓鸣儿没好气地命令他道。
岑牧野不明就里,却也只好乖乖地把手放到她的面前。
他看着麓鸣儿像变戏法儿似的将那枚他戴了六年之久的戒指又套回他的手上,是惊讶,是惊喜,更是说不出的自责:“鸣儿……我……”
“你什么你?你就剩下傻了。”她说罢,又掏出一枚戒指套在自己的手上,“自己送的戒指,自己求的婚难道都忘了吗?我说要再婚你就信了?那我说我去驻地找你,是为了同你再婚,你信么?”
岑牧野呆呆地看着她无名指上的那枚钻戒,渐渐地模糊了双眼——那是他第一次在琉璃井别院向她求婚时,偷偷替她戴上的戒指啊,他怎么能随便忘了呢……
“我信……我信了……”他拉住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唇边,细细地吻着,不舍得放下。
“傻子!”麓鸣儿含着眼泪嗔了他一句,“把戒指扔了,我得罚你!”
“怎么罚?”岑牧野也露出了笑脸,好奇地问她。
“就罚你每天扶着我练习走路,不准再自己瞎走!”麓鸣儿一面说,一面挽住他的胳膊试图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现……现在就练么?”岑牧野还是不愿在她面前走那样蹒跚的步子,这大概便是男人强烈的自尊心又在作祟吧。
“对,现在。刚刚你不是已经从那儿走到这儿了吗?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之前麓鸣儿也不敢让他尝试着走路,因为她也怕他真的再也站不起来,于是他们便各自这样自欺欺人,直至刚刚那一切的发生,才让身为医生的麓鸣儿真切地看到了希望。
岑牧野自知拗不过她,只得硬着头皮把那层可怜的自尊心撕破。
他扶着她,不敢将全身的重量放在她的身上,于是强撑着的身体便更加的吃力。
汗渍从他的墨色长衫上不断地渗出,叫麓鸣儿的心紧紧地揪在了一起,“没事,没事的。我在,四哥,你扶着我,没事的。”
她搀着他,他扶着她,夫妻二人在历经了所有悲欢离合之后,终于又回到了这个家。如今摆在他们眼前的这条路也不是坦途,但他们相互搀扶,相互依赖,连苦涩尝起来都是带着甜味儿的。
两个人都累了一身的汗,终于一起瘫倒在了床上。
他们面对面而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满头满脸的汗,于是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四哥,就算等你的腿好起来,我们也要一直这样搀扶到老,你说好不好?”
“好。”
他们含着泪,四目相对,留声机里正放着《霸王别姬》最后的唱段:
“——大王啊,此番出战,倘能闯出重围,请退往江东,再图复兴楚国,拯救黎民。妾妃若是同行,岂不牵累大王杀敌?也罢!愿以君王腰间宝剑,自刎于君前。”
“——怎么!”
“——免你牵挂……”
戏里不得相守的悲剧过了几百几千年依旧让人唏嘘。
可他不是项羽,她也不是虞姬,他们是从小便定下了亲事的岑家四儿子和富察家小女儿——
十七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十八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她在心里默念着这首《长干行》,由着他吻住自己,就像在十七岁那年,他第一次吻她,她也是这样红着脸,心跳不已……
“父亲!”
一声稚嫩的童音打断了床上两人缠绵不分的亲吻。
麓鸣儿一惊,攥住自己略显凌乱的衣襟,慌张地坐起身来。
只见一个小脑袋从屏风后面钻了出来,笑吟吟地看着床上那对惊慌失措的父母:“父亲,晚上我要自己睡行不行?”
躺在床上一脸“生无可恋”的岑牧野听到这话,急得也坐了起来:“什么?你要自己睡?不行!这事儿绝对不行!”
“为什么不行?”母子俩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不行!你一个人睡万一心脏不舒服了怎么办?!”岑牧野不容置喙的语气表示出了他坚决反对的立场,儿子的病是他始终放心不下的事。
“没事儿,有我呢!初儿跟着我睡!”突然,从屏风后又钻出一个脑袋来,笑嘻嘻地说道。
“沐……沐雨……你……你们……?”岑牧野瞠目结舌地指着一大一小的两个脑袋。
岑沐雨见状,忙伸出三指做起誓状:“哥,鸣儿。哦不,哥,嫂子,我发誓!我一直用手挡着初儿的眼睛来着,我们……我们可什么也没看到啊!”
“嫂子?”岑牧野一脸疑惑地看看麓鸣儿,又看看岑沐雨,“你俩……这是和好了?”
麓鸣儿笑着凑近岑牧野悄悄耳语了两句。
“什么?你把这倒霉催的丫头介绍给许昳明了?!”岑牧野不可思议地喊出了声。
“哥!你怎么说话呢!”岑沐雨顿时羞得涨红了脸,拉着小若初便往外走。
小若初一脸嫌弃地对着岑沐雨说道:“老姑,老姑,我可不跟你睡啊!”
“嘿!你个小东西,走,咱俩必须出去说道说道,我哪儿就让你们父子看不上了啊?”岑沐雨一面气呼呼地拉着小若初往外走,一面嬉笑着又对床上的两位说道:“嫂子,你们忙,你们忙,初儿睡觉的事儿包在我身上!”
“啊!不要!我不跟女人睡!我不要!我不要!……”小若初的反抗显然无效,岑沐雨二话不说就把这个难缠的小鬼头抱出了屋外。
“哎……”岑牧野看着儿子离开后,摇摇头,叹了口气。
麓鸣儿扳过他的脸,佯嗔道:“怎么?四哥是不愿意我把沐雨介绍给许大夫,还是不愿意单独和我睡?”
“哪有!他俩挺配!”岑牧野一本正经地说罢,又将她搂进怀里,感慨道:“我就是在想啊,儿子长大了,终究是不需要我们了……”
麓鸣儿从他怀中挣脱出来,眉眼弯弯地直对着他笑。
岑牧野被她盯得也好笑起来,他伸出手指在她挺翘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刮,“小丫头,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麓鸣儿眨巴眨巴自己那对亮晶晶的机灵鹿眼,而后两手圈住他的脖颈,凑到他耳边悄声说道:“不如……我们再要个女儿吧?”
岑牧野听到这话,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身边的丫头一把推倒在了床上。
“鸣……鸣儿……”他结结巴巴地刚刚开口,那张薄唇就被她绵软的双唇给堵上了……
“唔……丫头……不……不行……”岑牧野艰难地从口里发出拒绝的声音。
“为什么不行?怎么不行?”趴在他身上的麓鸣儿面带不悦地咬了他的耳垂一下。
“啊……”身子一麻,旋即他的耳朵便红彤彤地烧了起来,即便如此,他还是强装镇定地同她解释道:你生初儿的时候快把我吓死了,我可不想再有一次那样的经历……”
“是为了这个?”麓鸣儿脸上的愠色渐渐消失,她伸手揉了揉那只被自己轻啮了一口的耳垂,对他轻声哄慰道:“都六年了,伤口早就好了,我是大夫,这些我都知道的……你放心,好不好?”
岑牧野哪敢放心,这是关乎她生命的重要大事,他宁可自己忍一时痛苦,也不想再让她冒那么大的风险。
“你听话,好不好?那事儿,咱们……咱们再考虑考虑……唔……”
他刚说完这话,便又被她赤裸的身子猛扑了下来。岑牧野气喘吁吁地想要将她推开,却又不敢太过使劲,最后只得由她将自己剥了个干净。
没办法,谁让自己现在是个没什么话语权“残障人士”,于是他只能在她身下弱弱地求饶呼救:“我的腿……我的腿也不行啊……”
麓鸣儿低头,看了一眼他腿间那根粗挺的硬物,一脸坏笑:“这儿行就行,又不叫你动……”
“啊——”
也不知是痛苦还是快活,当他被那种久违的温热和紧致包裹住时,便情难自控地失声高叫……
哎……算了,算了……
就让这个妖精一样的女人在他身上胡作非为,吸干他辛辛苦苦攒了六年的精气吧……
留声机里的唱声,依旧有起有伏地缓缓响着……
暖暖的夏风,也在不知疲倦地懒懒吹着……
吹得天边的云,一朵、两朵……渐渐变热了起来……
云中那抹橘红的落阳,偷偷地露了露自己烫呼呼的脸,不知羞地窥照了进来……
PS:
我呦,终于完结了!!!*\(^o^)/*
亲妈带着老四、呦呦、初儿谢幕鞠躬~
从第一版到后来重修,再到现在,将近9个月的时间,断断续续,兜兜转转,很不容易很不容易地更完了。中间因为一些事,一度有过弃坑的念头,但好在有老粉和新粉的支持,才又开心地坚持下来。
真的要感谢每一句留言,感谢每一颗珍珠,感谢仙女们的不离不弃!
祝我们革命的友谊永不散,长长久久久久长长!待我休息几日,隔壁《余生至欢》重新走起~
这段时间,就在微博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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