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章标题又错了………)
泰光元年腊月二十
云庆班园子
一大早,有经常来云庆班看戏的戏迷,在例常前来戏园喝茶等戏时,突然发现了在园子门口张贴的大字榜。
鲜红的红纸做底,烫金的大字写成标题,而后又有浓黑重墨书文内容。
“因时近新年,云庆班上下伶人,为答谢新老观众的支持,兹决定在泰光元年腊月二十八日晚,于本园举行封箱演出,具体节目单如下:
《白蛇传》节选——水淹金山寺,参演人员梅方(白素贞)、孔甲(法海)、林芝(小青)等。”
《秦琼卖马》节选,参演人员,陈宇(秦琼)、李航欣(店铺老板)、赵雪垠(单雄信)等。
《狄公案》节选,夜奔凉山,参演人员,李岩(狄仁杰)………
《风波亭》节选………
《三顾茅庐》节选………
《梁祝》节选………”
………
足足六个让云庆班老观众耳熟能详的大戏,甚至毫不夸张的说,这其中随便单独拿出来一个,都是其他八大园子份属压轴的级别。
就算是在名戏云集云庆班,这六个戏也是他们戏班磨练了这么多年,最拿手几个戏目。
如今在这次封箱演出中能一次全唱了,即使都是节选,也可见云庆班的诚意,更何况节目单上写的清清楚楚,上台唱戏的可都是云庆班的角儿。
梅方、孔甲、陈宇,这些都是京城梨园行里的名角,甭说云庆班戏目如何,其实光是看这些人一同露个面,都足够赚回票价了………
可能值得唯一可惜的就是,这次封箱演出没有舞台剧,不过再一想舞台剧的道具服装确实需要很多,且不太适用节选演出,大家也能理解。
十几个戏迷围在大字报旁边的看了一会,对上边的内容赞不绝口,连称云庆班和梅方做事大气敞亮,对他们这些戏迷有心。
…………
“哎,不对,下面还有字。”
起先这十几个戏迷都沉浸于云庆班的这番大动作,心情振奋之下,没有留意到这戏曲节目单下面,约半尺处还有一个空档处,上面也有几行文字。
好在下面空档处的字迹也颇为显眼,没过多久,就有一个眼尖的戏迷发现了,不由发出一声惊呼,而后,其看清上面的字迹,更是唬得直接高声吼出来了。
“不会吧,郭老二怎么跑云庆班来说相声了。”
在旁的其他人被那高吼戏迷的反应吓了一跳,但等听到他的吼声,也纷纷运目朝下看去,只见其下红纸处,写着两行板板正正的楷书
“封箱当晚,除云庆班的戏曲表演,我们另请了几位曲艺同行过来以祝诸君兴致,具体节目单如下:
相声《扒马褂》,表演人员,郭同、颜谦、岳龙刚等。
相声《揭瓦》,表演人员,郭同、颜谦………”
…………
节目不多,只有两个,却仍把围在大字报附近的戏迷们震得不轻。
能在这个点过来园子里听戏的,几乎都是铁杆戏迷,并时间很闲,且……有钱。
爱好曲艺,有钱有时间,有这几个条件与己身的,几乎不可能没去在京城人气仅次于云庆班的晋德园,而去了晋德园,自然不可能没听过郭同的评书和相声。
事实上,这十几个戏迷中,除了个别一两个确实不怎么对曲艺评书感兴趣,只痴迷于戏迷之外,其他人更多是两样都喜欢。
只是可能喜爱戏曲这边的比重更多一些,但这不代表他们对评书、相声的喜爱就差到哪去,尤其是郭同这样高人气大角的相声评书。
…………
要知道,因为这几年郭同因为发展方向更侧重于相声,说评书的时间渐渐少了,所以导致彭善在评书行内的地位上隐隐有超过郭同之势,但这不代表郭同就不如彭善了。
相反,因为相声这么艺术表演方式大多都是耍浑逗趣,以博观众一乐,在笑声中赢得观众的喜欢,所以在吸纳人气这方面,天然上会比评书讨喜些。
郭同这几年虽然在评书这行中似乎被彭善隐隐超过,但在整个包括了曲艺、梨园、杂耍、唱曲等所有表演方式的艺人行当里,郭同的名气远远要高于彭善。
如果说,当初郭同和彭善这两位评书双杰在京城艺人行当里,无论是人气还是名气都被梅方稳稳压过,只能屈坐二三把交椅。
但现如今,彭善这个三当家还是老样子,距离梅方的头名还有很远的距离,而郭同却早已经甩开了他,大步向梅方追去。
虽然目前还没并驾齐驱,但以郭同眼下的向上势头,这一天还真不会太远………
…………
别说郭同了,就是他的搭档颜谦,如今在京城也都是响当当的名角了。
虽然如今还比不过彭善,但和侯四、常五掰掰手腕完全没问题,就此也可见得,郭同如今的人气之高。
这云庆班贴出的封箱演出大字报,上边竟然写的郭同、颜谦前来助演,这京城名气最大的两个角儿一起同台,由不得戏迷们不震惊。
“不对啊,这云庆班和晋德园,不是竞争关系吗,怎么郭同还过来给梅老板站台子。”
一个年纪不大,却衣着华丽的少年,摸了唇瓣上的绒毛,面露不解。
“一听你就不了解两家的渊源。”
旁边一位大汉听了少年的话,嗤笑一声,而后见少年和其他几个戏迷,都面露懵懂之色,大汉索性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同几人说了。
“其实,常去两家园子的人都知道,在云庆班和晋德园虽然是京城第一、第二的两个园子,但彼此关系非常亲近,几乎没有一丁点的龌蹉在内。
这其中固然有一家主营戏曲,一家主营评书,两者直接竞争关系不大的缘故,同时,更大的原因是因为一个人。”
…………
“哦,是什么人?”
那个华丽少年似乎很有捧哏的天赋,大汉这边刚卖了个关子,他就立刻配合发问,惹得大汉给他一个赞赏眼色,而后又继续说道。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咱们大乾朝的驸马爷,官至正二品左副督御史,前几日刚刚被当今圣上封为文诚伯的马晋马大人。
当然,他还有一个名字,估计你们也都知道,那就是写出《三国》、《西游》的晋马老……咳咳,嗯,就是他。”
大汉可能是说的太嗨,差点直接说秃噜了嘴,把对马晋的日常“爱称”给叫出来,还好他最后反应过来,及时停住了口,不过还是被许多“同道”听懂了。
不过众人也没有纠缠的意思,给了大汉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就继续听大汉谈及云庆班和晋德园的渊源。
………
“京城十之八九的人都知道,那晋德园的是彭善和郭同是马大人的亲传弟子,郭同几人从少年时便跟着马大人学艺,师徒之间感情极佳,这晋德园虽不是大人的名下产业,但以郭同几人对他的感情,和是他的也没两样。
这是不少人知道的事,没什么好谈的,咱们说点鲜有人知事,就比如,恐怕很少有人知道,这云庆班其实也有马大人的股份。
其戏班台柱子梅方梅老板,更是马大人的至交好友,听说梅老板的夫人还是五公主身边的近人,二人成婚都是马大人和公主亲手做的媒。”
“不对吧,梅老板的夫人我知道,是第一届武林大会的魁首女金刚胡香,她怎么是五公主身边的近人。”有人对大汉的话提出异议。
“你知道个……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大汉似乎脾气不咋地,听见有人质疑自己脸色,眉头瞬时一皱,神情变了变,才把嘴里的粗口咽了回去。
“那位胡夫人可是和五公主相交莫逆,当初推拒了先帝的五品将军,去做了公主的贴身护卫,一做就是近四年,这不是公主身边近人吗。”
大汉消息很是灵通,三言两语将其中内情说出,驳得的方才开口质疑的那人脸色灿灿,退回人群。
………
“哎,别说梅老板夫妻的事了,你接着说这晋德园和云庆班之间的事。”
华丽少年似乎不太对这些男女之事感兴趣,只是一个劲的催促大汉接着刚才没说完的话题。
少年这边急着听其中因由,旁人也是如此,而大汉却是没有继续开口,反而拢了拢袖子,嘴角一咧。
“列位,寒冬腊月的,你们就让咱站在门口干说,连口热茶都不给喝。”
大汉此话说的直白,别人说这些戏迷了,都是那个年龄不大,涉世不深的华丽少年,也听懂了他的意思。
众人又瞧了瞧这大汉身上穿着,这才发现,虽然这大汉口气大的惊人,可衣着破旧,左边袖口更是露出了些许的碎棉花,看起来有些寒酸。
…………
华丽少年急着继续听大汉聊故事,也不顾及其他,伸手一拉大汉,二人连带后面的两个小厮就一起进了园子。
“来壶西湖龙井,并六碟拿手点心,快点上。”
少年拽过一个伙计,连声吩咐了几句,伙计应声刚想走,却被大汉拉住:“龙井要雨前的啊,头茶喝着舒服。”
伙计看着大汉的衣服,迟疑了一下,不敢应下,转头看向了华丽少年,华丽少年很痛快的摆摆手,让伙计放心去拿,而后二人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少年眼神微微带着探究的看向了大汉。
“还知道雨前龙井,瞧这意思,您以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子弟?”
“嗨。”
大汉瞥了一眼,在他们后来进门又渐渐围过来的戏迷们,也没当回事,只是对少年晒笑道。
“我哪是什么大户人家,破落户一个,只不过早些时候在《杂志》里面当过几年差,比外人知道的消息多点。”
原来是《杂志》的人。
少年连同旁边围着的戏迷们恍然大悟,怪不得消息这么灵通。
只是,既然是《杂志》的人,那大汉怎么变得如此落魄,少年犹疑半响,才吞吞吐吐的向大汉问道。
“那您如今这是………”
………
在方才众人为大汉的身份震惊时,大汉这边却根本不当回事的对付起了伙计端上来的点心,听到少年的话,他咽下嘴里的点心,抬起袖子一擦嘴角的碎渣。
“还能是怎么回事,不在《杂志》干了呗,其实这事也没必要和你们细说,反正,就是当初我闯了个祸,事情不小,就算丟不了命,估计也得去牢里关上了七八年。
后来还是《杂志》当时的总编七姑娘,觉得这事我也是出于公心才出的事,故此出手将我保下,并赔偿了对方所有的损失。
只是这么一来,我在《杂志》就干不下去了,加上我又没别的什么手艺,如今只能给那些小报刊写写短文,赚两个碎银子吃饭罢了。”
事情虽然可能有些憋屈,但大汉却说的十分洒脱,几句话见到交代了自己的事情,而后就拍了拍手,遵守承诺说起了正事。
“前面说过,这梅老板和马大人是至交,关系很好,有这层关系在,这郭同作为马大人的弟子,自然也和梅老板交情匪浅,我曾听说,私下里郭、彭几人都称梅方为师叔,甚至还曾跟梅方学过戏,有半师之谊。
以这个交情,甭说云庆班的封箱能把郭同、颜谦请来,就算是把彭善、侯四他们全都叫来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大汉说到这,砸吧砸吧了嘴,又衔起两块点心叼到嘴里,嚼了两口咽下,然后看着仍眼巴巴瞅着自己的众人笑道。
“我要是你们,就不会在这傻坐着不动,而是赶紧去买封箱的门票,乖乖,梅老板加上郭同,肯花钱来看的肯定海了去了。”
………
大汉这句话算是提醒了围坐着的戏迷们,众人互相看了几眼,然后争先恐后的跑去园子卖票处买票,生怕去晚了票都让人抢走。
众人齐齐前去买票,华丽少年自然也不例外,只是他还没起身,袖口就被大汉拽住,少年眉头一皱,不解大汉此举是为何意。
可能读懂了少年的眼神,大汉笑眯眯的解释道:“这群傻子,真以为这封箱的票这么好买,兄弟,看在这杯雨前龙井的份上,我同你透个实底。
这封箱演出一共大约五六百张票,绝大部分早早就被那些有关系的人定下,最后能流出去三成就算是多的,所以,园子这边的卖票处一天最多能卖二十张。
而不巧的是………”
说着,大汉从手里掏出三四张特质的门票,向少年晃了晃,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小哥,要票吗,十两银子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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