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边可以收摊了。”余氏扯着嗓子嚷了句。
“嗳。”季歌应着,对着身旁的人道。“咱们回家吧。”
一朵见三郎帮着推小摊车,想要开口说点什么,话到了嘴边记起年初那不甚愉快的场面,硬生生的把话吞回了肚里,不太痛快的伸手啪了把丈夫。“你帮着大嫂推一把啊。”连这点人情世故都不同。
“大妹我来推。”季大仓走了过去,他积年累月的劳作,自有把蛮力气,推着小摊子很是轻巧。
季歌也没多说什么,待拐弯的时候,帮着余婶搭了把手。一路也没什么话,沉沉默默的回了猫儿胡同。
听到啪门声,阿桃赶紧打开了大门。“姐,你们回来了。”
“大哥一朵姐你们先坐会,我去张罗晚饭,大郎和二郎估摸着也快回来了。”搁好小摊车,季歌把菜拿了出来往厨房走。
一朵本来想去厨房帮着打下手,可看了看三郎,她又想跟三郎多说说话,见阿桃和三朵跟着进了厨房,想着她去不去也无所谓,便抬脚跟上了三郎,进了三郎的屋,见到他的小书桌,满天惊叹的道。“这都是你写的字啊,可真好看。”
“差远了。”三郎谦虚的应着,这是实话。
一朵听着,连连夸道。“写的很不错了,村里的童生都没有你这字好。这还不到一年的光景呢,三郎你有这个灵气,对!老人常说的,你啊,就有这个读书的灵气,可得好好读书,别被杂七杂八的琐碎事分了心,这是咱们刘家的列祖列宗给的福气,要珍惜,用心努力的读书,往后啊,给咱刘家争光,爹娘泉下有知,指不定有多高兴呢。”
“大姐莫这么夸我。”三郎垂眼,把藤箱里的书本纸笔一样一样仔细的拿了出来放到了桌上。
“没夸,我这是说的实话。”一朵笑的一脸喜气。“等你外甥长大了,也让他来跟着你读书识字,沾沾灵气,往后有个好出息。”
三郎愣了愣,平静的道。“将来外甥真想读书识字,我自是会教的。”顿了顿,又说。“大姐我该练字了,你先出去罢。”
“嗳,好,会吵着你是吧,我知道,我懂的,我先出去了,你好好练字好好读书。”一朵笑嘻嘻的出了屋,还很体贴的合上了屋门,见丈夫呆呆的坐在屋檐下,三步并两步走了过去,心情极好的把刚刚的事说了番。
季大仓听着乐呵呵的笑,憨憨的说。“咱们儿子还没影呢。”
“说什么呢。”一朵不太高兴的嘀咕着。“说不定我肚子里就怀了个呢。”说起这事,她突然的想到,阿杏都嫁过来两年多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莫不是身子骨有什么问题?当初常婶子说的明明白白,阿杏来了初潮后才麻利的换了亲,十四岁才来初潮虽晚了些,也没什么大问题,这两年刘家日子好起来了,吃的也好瞧着面色红润,怎么这肚子就没动静……
家里有人,大门便敞开了半扇,大郎和二郎推门进了院子,一眼就看到了坐屋檐下的两人,大郎略感惊讶。“一朵,大仓。”
“大哥二弟你们回来了。”一朵自思绪里回过神来,起身笑着打招呼。
二郎不咸不淡的喊了人,见摊子里堆的工具没有清理,利落的收拾了番,拿着往后院走。
“听大嫂说,你们现在的生意还不错。”一朵走了过来。
听见一朵的称呼,大郎手里的动作顿了顿。“还行吧,有几个月了,攒了点名声,大活接不着,小活还行。”
“大哥,我想着,等农闲的时候,能不能让大仓也跟着你们做活。”
大郎闻言,一脸歉意的道。“一朵啊,这事我也不好说,我们可能过段日子就得跟着商队出远门天南地北的跑货。”
“怎么回事?”一朵睁大了眼睛,一头雾水的问。
“现在也不是很清楚,莹姐初八的时候过来邀了饭,等十二这天边吃饭边细叨这事。”大郎留了个心眼,故意把话说的含糊。主要是,倘若一朵提出让他们也带着大仓一块去,这本钱谁出?可不是几两银子的事情,少说也得二三十两,说不定会更多。
一朵听着垂头丧气的喔了声。
“现在地里不忙啊?”刘大郎问了句,转移着一朵的注意力。
“还行。”
刘大郎又问。“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没事的话,想来丈母娘也不会让他们过来。
“二弟相中了个姑娘,娘说想在十月里把婚事办了。”说着,停了下,一朵又道。“娘见我许久没回来,趁机让我回来看看。”还有一句话,她是说不出口。
季母的原话是这样的:你有段日子没回家了,这两天天气不错,也没什么事,你回娘家一趟,把有粮的婚事捎个信回去,也快中秋了,他们忙没空回柳儿屯,你们俩顺道把节礼带回来,别折腾来折腾去的跑着,净在路上浪费时间。一举三得,妥妥的。
也是见刘家兄弟不过年不节的拎着东西上门,别以为她没看见,那大郎偷偷的塞了钱给大儿媳,想想她那憨傻的大女儿,得了,就放着大儿媳回娘家一趟吧,省的因这点子破事俩口子生了间隙。也算是对的起她逢年过节的孝顺,嗯,还有那几两银子。
“有粮要成亲了?哪个日子?”刘大郎拧着眉头想。万一他和二郎真和商队出了远门,到时候有粮成亲,就媳妇带着阿桃回去,他也不放心啊。
一朵答道。“还没选好日子,只是口头上说说,得进了十月才知道。”
“喔。”做活的工具都整理妥当,刘大郎起身啪了啪手。“一朵你先坐着,我去洗洗手。”一身的灰尘,还得冲个凉才行。走到厨房门口时,问道。“媳妇还有多久吃饭?”
季歌知他话里的意思。“还有一会呢,冲凉的时间足够。”
“行。”刘大郎洗了把手,挑着木桶往外走。去河边担水冲凉,俩兄弟正好一人一桶。
厨房里飘起了浓郁的香味,一朵忽的肚子饿的紧,她扯着丈夫的手进了堂屋,桌子上摆着酥糖和瓜子,她连吃了两个酥糖,对着丈夫道。“你吃啊,味道蛮好,也不知道多少钱一斤。”
“你喜欢,回去时咱们也买点。”季大仓想,酥糖再贵也不可能要一百文一斤吧,买一斤还是买的起的。
一朵点着头,拿着瓜子边磕边道。“买回去给妞妞吃。”家里但凡有点好的,婆婆都给了两个小叔,妞妞只能尝个味,对这事她堆了一肚子怨气,又不能和婆婆争论,再说也争不过,婆婆一口一个赔钱货,话里话外都说着女娃就得贱养,有口吃的就行,还想要点别的,纯属做梦!她俩女儿都是这么养过来的,一句话,呛的一朵没话可说。
“大仓,咱们什么时候能分家?”一朵念着这事,不是一天两天了,每次女儿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她就想着要分家,分了家钱财握在她手里,她想干点什么就干点什么。
见媳妇又唠起这事,季大仓有点头疼,更多的是无措,他弱声弱气的哄着。“媳妇,都说好了,待弟弟们成亲了,到时候就能分家了。”
“真没劲。”一朵连磕瓜子的兴致都没有了。
就知道,一说起这事媳妇就不高兴,季大仓心里直叹气,拧紧了眉头,不知道要怎么办好。
等着刘家兄弟冲好凉,季歌的晚饭也张罗好了,三郎搁了手里的笔,麻利的到厨房端菜拿碗筷。这会的天色带了两分灰暗,晚风轻轻吹拂,凉凉爽爽,最是舒坦不过了。
晚饭很丰盛,足有六个菜,四荤两素,吃的干干净净,气氛还算温馨。
☆、第069章
八月的夜晚,透着两分淡淡的凉意,因着一朵俩口子,也不太好唠家常,一家子在屋前稍坐了会,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琐碎事,便各自回屋歇着了。
东厢上房,橘黄的灯光带着沁人心脾的暖意,季歌捧着两只木匣子坐到了床上。左边的木匣里是糕点摊的日收益,右边的木匣一分为二,其中一格是糕点摊暗处的日收益,另一格是凉米分的日收益。渐渐养成了,每日睡前清点一下日收益的习惯,成了她最喜欢做的事情,数着一个个的铜板,心头满满的全是欢喜。
刘大郎进了屋,顺手把房门关紧,看见媳妇正埋头认真的数钱,眉角眼梢都带着笑,他乐呵呵的走了过去。“今个收益怎么样?”
“糕点摊挣了六百四十二文,定制的糕点有二百零五文,凉米分一百七十文。”数完钱,季歌美滋滋的看着身旁的丈夫。“加上你挣的钱,咱俩今天共挣了一两银子有余呢。”扣除成本,应该也有六百文左右。
“明天把钱换成银锭。”刘大郎将木匣子拿着搁进了箱子里,吹了灯躺回了床上,伸手把媳妇搂在怀里。
说起来,季歌还是更喜欢春秋冬,这样被抱着就不会觉的热了。“大郎,眼看就要到中秋,明天一朵姐他们回家时,顺道把中秋节礼捎回去吧。”
“好。明天没活,留他们吃个午饭,让二弟看会摊子,咱俩去买节礼。”刘大郎说着,犹豫了下,又说道。“一朵跟我说,农闲的时候,想让大仓来用心经营干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跟着商队出远门,我没有应这事。”顿了顿,沉默了会,接着开口说。“我想,倘若商队那边暂时不出远门,有活的话,就带一带大仓罢。”
“这样不妥。”季歌思索着。“真要带大仓的话,那有粮也不能落下了。”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大哥和二哥看着性子都蛮憨实。
刘大郎抱紧了媳妇,满足的叹了句。“媳妇啊。”
“干嘛,尾音拖的这么长。”季歌明知故问,摆着张正儿百经的脸。
“心里高兴。”刘大郎凑到了媳妇耳边,重复着说。“我心里特别高兴。”声音沉沉的,无比的认真。
季歌装不下去了,抿着嘴甜滋滋的笑啊笑,只觉的喝了好几口野蜜蜂,甜到了心坎里。
鸡起第一声鸣,刘大郎便醒了,他刚刚起床,季歌也醒了。窗外天色透着青灰,时辰还早着很。
“你再睡会。”昨晚俩口子闹了两回才歇觉,刘大郎心疼媳妇,想让她多睡会。“糕点的活我都会。”
季歌嗔了他一眼。“一朵姐和大哥在呢,比不得往常。”从一朵喊她大嫂,她便知道,从今往后,俩人的关系便是姑嫂,自古姑嫂便不太好处,总透着股微妙,得端端正正的摆着,不能太随便了,尤其是刘家父母早逝的情况下,看一朵的情况便知道,她一直站在长姐如母的角色里,就算嫁人了,也没看透几分。
前段时间她俩产生了间隙,她是全面胜出,大郎虽说,一朵把话听进耳朵里了,可她却隐约的感觉到,一朵走进了另一个死胡同里,本是长姐如母在刘家的地位甚高,家里家外一手抓,如今,刘家却是她这个大嫂在掌家,代替了她的位置,也代替了她在刘家众人心中的位置,这种落差感,俩人又起了争执,想来如今在一朵的心里,对她这大嫂是没几分好印象的。
“她喊我大嫂呢。”见大郎不甚明白,季歌垂着眼轻轻说了句。“她这是回娘家,是刘家的小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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