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道巨大的金色雷光,从半空而降,直直劈在了那白色巨树的树干里,那个扭曲的残缺魂影之上!
诶……
魂影又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屋内半空中,无数的白色鬼脸、连同整条白色巨树、残缺魂影,突然一下收缩,全部从那只灵禽左翅上的裂痕里,缩回了古木匣子之中。
半空和四周,所有的雷电余光猛然一闪,凝成一道裂变的闪电,嗖得充盈到了那道裂痕之上,消失而去。
整个屋内,顿时又恢复了一片的黑暗静寂。
李玄苍缓缓收回剑指,手又垂了下来。
从头到尾,他的神态都是如此淡然。
无须念咒、掐印、步罡,甚至连身躯,都没有动过一下。
那个古木匣子,又再静静地卧在剑架子上。
匣身上,灵禽左翅上的裂痕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整个匣身的颜色,变得更加古朴清莹,好像刚刚镀上了一层金光。
“天石神兵,果然厉害。”
李玄苍淡然道:
“要不是有我李氏一族千年来,无数前辈高人不断煅造的这个封印法锁在,我这一招金雷封印之术,根本就不可能管用。
好了。
有了这一下,这把东西,凌丫头她又可以用上一阵了。”
他捋须一笑,正想转身走去。
嘭!
身后,厢房的门忽然打开了,刺眼的阳光照射而入。
一位白衣如仙的少女站在门口,淡然看着李玄苍。
是李凌若。
阿霜这是怎么弄的?
让她拖住这丫头两刻,这才多久,就回来了?
李玄苍想着,本来有些严肃的神情,忽然又笑了起来:
“凌丫头,老爹我想着好久没见你了,就过来看看,还以为你出去了呢。
原来你在啊?
那太好了,来,让老爹我看看,你最近又长漂亮了多少。”
本来,霜姨确实在和李凌若说话,想拖住她的。可没说两句,她就察觉到了什么,立即赶了回来。
“父亲。”
李凌若的神态略带敬意,语气依然淡淡的:
“自女儿成年以来,您就说过,我的事,您不会横加干涉。
上回您偷偷跟去明月楼,女儿没有与您计较。如今,您为何又擅闯女儿的居所?
您,这是要食言了么?”
“哪能呢?”
李玄苍笑着,看了眼厢房里的四周:
“老爹我是看你这房里挺别致的,就想进来看看,看这次回去,怎么把你那房子也改上一改嘛。”
李凌若看了眼房内四周。
红梁白墙,一如昨日。
方才李玄苍那一式威力无穷的金行神雷法术,将那把拥有无上大力的神兵都暂时收伏了,却对这房里没有一点损伤,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李凌若又望了眼,屋内剑架上的,那个古木匣子。
“父亲,”她淡淡道,“您是不是,对‘玉彻’做了些什么?”
“没有。”
李玄苍答得很干脆:
“那东西我早就交给了你,那就是你的了,像你说的,老爹我怎么会食言呢?
好了,丫头你出去半日也累了。
老爹我先走了,有空见。”
他一笑,身形一动,从女儿的身旁走出了门外。
“噢对了……”
才走出了几步,李玄苍忽然回头:
“丫头,既然你说到那‘玉彻’,那老爹我也说一句。
那东西,你带在身边那么久了,它有多厉害、有多危险,你都知道。
你可以继续带着它,用它。
可如果你想要一生与它相伴,让它成为你此后道履仙途上的依仗,那你知道……”
他望着自己的女儿,神色似乎有些凝重了起来:
“只是在凡世这么的徘徊游荡,是绝对办不到的。”
李凌若淡望着自己的父亲。
不知从哪一岁起,她就很少和父亲面对面地说话了,即使有,也是淡淡的几句,就各自走开。
今日,是这么多年第一回,他们父女二人如此对话。
这一次,李凌若也不再回避了。
她的声音淡淡的,话,却一反常态的多了起来:
“父亲,我知道。
您自始至终,都是想要让女儿回归家族之中,继续那修仙之途。
从小您就一直说,这凡俗之世、世上之人,不过浑浑噩噩、过眼云烟。
我辈化外中人,既得了天地机缘,触到了那一方的神妙世界,就不应再沉迷堕落,坠入这虚妄的轮回之中。
对此,女儿一直信奉在心,十余年来修炼不辍,未曾敢怠慢一日一时。
此次出行在外,之前,女儿也是向父亲您禀报过的。
您说,去吧。
所以,女儿这才一行千里,走入了这尘世之间。
可父亲您知道,这一行走来,女儿都发现了些什么?”
李玄苍不说话,只淡然笑着。
李凌若微微转头,霜目望向了清幽的小院。院外,山水城郭之上,有一片春日晴天:
“这个世间,与父亲您说的那个俗世,大不相同。”
“是么?”
李玄苍也望向了那天空:
“你是说,这天不同、地不同,还是,人不同?”
李凌若目光一凝,看着李玄苍。
她当然明白,父亲说的这个“人不同”,这里的“人”,指的是谁。
李玄苍淡淡一笑,双手背负,在小院里缓缓踱起步来:
“凌丫头,你长那么大,第一次如此深入这世间,会感到这世道百般新奇,无比的美好。
这并不出奇。
而在这满目的春风华雨间,你又忽然遇见了一个,如此与众不同的少年男子,会受其吸引。
这些,老爹我是理解的。
那个赵寒,也确实有两下子。
那身的诗曲武学、谈笑风度,也确是能获了不少女子的芳心。
那明月楼里,台上的都知,‘白露厢’中的胡女,还有那小子身旁的那个小厮,不都是如此么?
可是丫头,你听老爹这一句。
只要在这世上行走久了,慢慢的,你就会明白,这个看似美好的繁华俗世,其内里,是何等的浑浊不堪。
而这世上,像那赵寒那样的男子,也还会有很多很多。
他们甚至会长得比那赵寒更俊秀,身上所负之才学禀赋,也会比那姓赵的小子,要高明广博得多。
你很快就会见惯了、倦怠了,然后,就会彻底忘了他。
凌丫头,你身上所系、我李氏一族何等之宏图大愿,我知道,你从来未曾忘记。
可老爹我呢,与别人家的老爹不同。
我不逼你。
你可以走自己的路,放心地去闯。
老爹我相信,以你的冰雪聪明,你很快就会明白这一切的。
到那时,你就会发现,你自己真正喜好的、想要的、想在这一生中追寻的,究竟是什么。
哦瞧瞧,老爹又啰嗦了不是?
走了。”
李玄苍说完,笑着手一挥,双手背负、往院门的方向走了出去。
李凌若望着自己的父亲,那个长袍远去的背影,他的那几句话,仿佛一直在她的耳边萦绕不去。
这个繁华俗世,其实,是何等的浑浊不堪……
你很快就会见惯了、倦怠了,然后,就会彻底忘了他……
恍惚间,那个青衫少年的身影,和他在一起的种种经历,又在眼前闪现。
还有,那把天石神兵,无数族人殷切的目光,苍穹间,那个似乎就在前方指引着自己的神命仙途,仿佛都在那里。
在这一切纷扰之中,真正喜好的、想要一生追寻的,又究竟是何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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