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光柏一回来就耍酒疯,对罗小丽大打出手,她想起这大半辈子的遭遇,突然觉得委屈。
如果能重来多好。
因为挨了打,她晚饭也没吃,就直接进屋睡了,听着沙发上那打雷般的鼾声,默默的流泪。
记不清什么时候才睡着。
反正梦里,她变回十六七岁青春年少的模样,怀里抱着个白嫩可爱的婴儿,穿着一身大红喜色,身边站着个挺拔俊朗的年轻人,笑吟吟的被许多人围在中间,口袋里揣满了红包。
甜梦。
沉浸不忍醒来。
但,大天亮了。
罗小丽脸上的甜蜜幸福被惊恐所代替,她脑子瞬间清醒,猛的跳下床,轻手轻脚的打开门,才发现宋光柏还在睡,躺在沙发上一动都没动,堂屋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馊酸臭味。
恩。
是呕吐物。
罗小丽松了口气。
难怪没听见死男人的骂声,原来他还没醒。
抿唇,去厨房做早饭。
宋光柏是很喜欢喝酒的,酒品还不好,他又怂,从不敢对外人发泄,只敢欺负家里人。
罗小丽不知挨了多少打。
特别是女儿,很长一段时间里光听到他的声音就忍不住发抖,也就这几年搬出去了稍微好点。
好在女婿不喝酒抽烟,人又老实本分。
罗小丽胡思乱想之际很快就做好两碗鸡蛋面,只一碗堆满了鸡蛋,一碗全是面,又切了节香肠供宋光柏下酒,他是每顿必喝二两。
堂屋里还是没动静。
她把面端上桌,又倒好酒,铲了柴灰在呕吐物上。
最后实在看面快坨了,才很不情愿的走到沙发边,“老宋,起来吃早饭了,老宋,老宋。”
没反应。
罗小丽伸手一推……
好硬。
还是冷的。
像一块冰冰的石头。
她心里突然有个不好的,不,好的猜测。
忍着害怕把宋光柏翻过来,就看到他嘴巴张得老大,一脸的狰狞,脸上沾满了秽物。
“啊!!!”
罗小丽惊恐的声音传出老远。
好可怕。
明明是早上,却感觉到亮堂的堂屋一下子变得阴冷森然。
冲出去。
她居然跟个死人睡了一夜,虽然是不同屋。
“死人了!死人了!”
宁静的乡村一时间变得很热闹,罗小丽被一群大妈围着坐在院子里,“谁能想到呀,我今天早上起来做好早饭喊他,他不动也不理……”
“不会是你想弄死他吧,昨天你俩还打架了。”
其中有人怀疑道。
“放你娘的屁!”
罗小丽倏的从板凳站起来,指着那不怀好意的人大骂,各种粗鄙难听不堪入耳的话不绝。
很凶悍。
跟一直以来懦弱好欺负的样子截然相反。
反正吃瓜群众是惊呆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罗小丽再无忌惮。
反正宋光柏已经死了,她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无所畏惧。
感觉几十年的憋屈一扫而空。
要说男人死了,伤心?担心往后的生计?不不,这完全没有的。罗小丽在宋光柏的淫威下度过了痛苦煎熬的三十年,所有的感情早就被消磨干净了,剩下的只是害怕跟恨。
至于吃饭问题。
总不能说宋光柏死了就把她扫地出门吧,当初杨光那一下子,可给她砸出了每月一千五的补偿金,如今据说已经涨到了两千块。
有钱。
再自己种点菜,生活有滋有润的。
时不时的去女儿家串串门,回忆下过往……
警察出来惯例的询问,听见那人的话,就看着罗小丽,“在案发前,你们发生过争执?”
罗小丽:……
“我……”
她还没来得及说,刚才被骂的人就大喊道,“可不是吗警察同志,那宋光柏打了她一辈子,不信你可以随便的问村里人,要说不是她干的,我信都不信,你不知道那宋家母子多过分。”
哼。
还示威的朝罗小丽抬起下巴。
“我草泥马……”
“老娘一口盐汽水喷死你这嘴巴里乱喷粪的东西!”
又骂。
警察皱起眉头,“肃静!”
“到底是怎么回事。”指着罗小丽,“你来说。”
罗小丽狠狠瞪了那人一眼,十分委屈的说道,“是,我家男人跟我关系不好,还不是嫌弃我没能生个儿子,昨天去亲戚家吃酒席,晚上回来一身酒气,显然是喝了不少,才刚进屋没说一句话就朝我动手,你看看我这脸,上面的巴掌印还没消呐。”
叹气。
“我都习惯了。”
“但也气得连晚饭都没吃。”
“早上起来,我做好早饭喊他,怎么都喊不醒。”
“这才……”
“警察同志我真的是冤枉的呀,他是家里的顶梁柱,我身体又不好,杀了他,我咋过。”
吃土吗。
警察同志嘴唇紧抿,“你说是做好早饭才发现他已经死亡的,那你怎么还有心情收拾屋子?”
这绝对有毁灭证据的嫌疑。
罗小丽睁大眼睛,“冤枉呀,我收拾屋子的时候还不知道他死了呢。”
这时,法医从屋里出来,神情平淡的说道,“初步可以确定死者是秽物被吸入口鼻导致的呼吸道被堵导致的死亡,具体是怎样,还需做进一步的详细解剖。”
警察:“所以,这是场意外?”
法医:“是的,初步排除是人为造成的死亡。”
罗小丽松了口气。
吃瓜群众也窃窃私语。
“啊,原来真不是罗妹崽干的呀。”
“法医都那么说了,看来以后不能喝酒了。”
“这罗妹崽也真是,半夜稍微出去看一眼,那宋光柏说不定就不会死了,还真是狠心。”
“她的好日子算是来了。”
……
唏嘘不已。
罗小丽的女儿女婿也很快赶来,不过两人脸上都没有悲伤难过,对老父亲的死没感觉。
甚至有一丝窃喜。
反正宋光柏的葬礼办得还算体面,不过因为是横死又没孙辈,所以有些程序就省略了。
当然,这些思如是不知道的。
她已经踏上了新的旅程——周延的亲生父亲家。
那是另一个县城。
她是从杨光口中得知的地址。
恩。
顺便问了下他家的现状,比如打着自闭症旗号的网瘾少年们。
杨光长叹。
“唉,哪里戒得脱哟,才断那么一点时间,两个人都要死要活的,再说现在是网络时代,做什么不要网呀……”
思如挂掉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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