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人家,在这个季节饭桌上的菜肴,无非就是自家地里种的萝卜、青菜啥的,偶尔会有一盘鸡蛋就算是加菜了。
今晚因为娘的手指切伤,春风家里的餐桌上,除了一锅青菜在菜炉上冒着热气,同样多了一锅鸡蛋。
“娘,你多吃点,淌了这么多血,多补补。”或许在有钱的人家这就是道普通的素菜,但在此时山中失去顶梁柱的家庭里,这道菜不比山珍海味差。
“就这破了点小口子,哪有你们俩说的那样玄乎。来,你俩也多吃点。”娘说着,拿着勺子往春风和红叶碗里送。
简单普通的饭菜,融进了亲情在里面,却是人间最美味的饕餮盛宴。
吃过饭,红叶正在收拾碗筷洗着,熊叔这时推开了房门。
“你们也才吃好啊!俺还以为就俺家吃的晚呢!春风,黄家怎么说的?”熊叔径直走到火炉旁问。
看到熊叔过来的春风,早就把板凳递到了火炉边。“熊叔你来啦!我们这刚吃好呢!”
“他熊叔,你快坐!”红叶的娘忙着站起来招呼。
“他婶子,你这手咋的了?你站起来干啥,这都上下住在一块,可别把俺当客待,这样俺坐着别扭。”
“呵呵……熊大哥就会说话。俺这是年龄不大人却越来越没用,切个菜都能把手给切了。”红叶的娘看着熊家大哥坐下后,跟着坐下笑着说。
“他婶子,你不是看两个孩子回来了,想歇着吧?你想歇着,也不能拿自己手过意不去啊!”熊叔和红叶的娘说笑着。
“熊叔,你喝茶!”在熊叔和娘说话的时候,红叶已经泡好了一杯茶双手送上来。
春风这会也从屋里找来了一包烟拆开,递上一根说道:“熊叔,来尝尝这纸烟味道怎样?”
“好,俺来尝一根!说真的,这纸烟劲太小,跟俺的这烟袋比,那可差多了。你这给俺吃(抽)纸烟,全是让俺糟蹋粮食。”点着了烟吸了一口的熊叔,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笑容说着。
“熊叔,你那烟袋烟劲是大,但也是最伤肺。要是依我说,你还真的试着改抽这烟劲小的,免得你每天不停的喘着粗气。”听着熊叔粗重的喘气声,春风好心的劝道。
“俺也知道抽着这口,只会让俺越来跟不上气。医生都说俺不能再抽,可这都抽都抽了几十年,俺还真的一时戒不了。俺看了,俺这只有回老家时,才能真的戒掉了这口。”熊叔看淡生死般的说笑着。
“他熊叔,要让俺来说,你可别生气啊!你这时宁愿自己受罪,就是不愿狠心戒。你说这现在日子多好,自己把烟戒了,最少能多享几年福吧!”红叶的娘开口说到。
“他婶子,俺知道你是为俺好,俺自个也想戒。可一想到三丫,俺这心里就像有个石头压着一样,总想抽上一口解下心里的闷。”熊叔说完,叹了口气。
“他熊叔,三丫就是小时候发烧留下些后遗症,俺看这孩子挺好的。到时有人来提亲,你就把条件放宽些,别总担心三丫去了会受欺,总是要求人家招到你家。你想想,三丫上头有两个哥,哪个知道了敢招来?再说了,你还想着让三丫这丫头跟你一样,一辈子还住在这山沟里?要是这样,你家两个大的怎么要搬去街上住。儿孙自有儿孙福,俺们不可能陪着孩子们过一辈子,以后的路还是要靠他们自己走,你能陪她过完一辈子吗?你说俺说的是不是这个理?”红叶的娘开始说起了熊叔的固执。
熊叔这时又已经烟袋锅子在手,在火炉里点上火绳,然后用火绳点着烟锅里的烟丝。嘴含着烟锅一头穿通的竹根上套着的细铜管,用力吸了一口。接着鼻子里冒出两道烟雾,这才张口答道:“他婶子,俺知道你说的话不是笑俺!可一想到三丫不在俺们跟前,人家到时对她不好,她也不知道回来说,只能被人家欺负,俺就不放心。你说的对,俺不能照看她一辈子,俺们死了还是得她自己活下去。”熊叔又用力抽了一口烟,像是想明白了接着说道:“这次俺就听你的,找个对俺家三丫好的人家,俺就把她嫁过去。”
原来这个三丫不是没人来提亲,可每次熊叔都要求男的要招赘到他家,他才同意把三丫许配给人家。是有些愿意的,可一打听三丫还有两个哥哥,直接就转头就走。
许多帮忙提亲的人都劝熊叔,“你家有两个儿子,别人招到你家,到时还不是要被两个哥哥骑在头上。你家又不是好有钱,能留给三丫多少家当?更何况她上头还有两个哥,谁敢上门到你家做上门女婿。”可熊叔就是不放口,最后知道的人也就不再替三丫说亲了。
娘和熊叔说着这些,春风只是坐在一旁听着,不去插嘴一句。本来这就是大人之间关于对孩子的话题,他也不知可以说什么,还是在一旁安静的听着,才是最好的方式。
“呦……熊哥都早已经来了啊!俺还想着你要是没来,让春风去喊你呢!”门被用力推开,黄叔喝的满脸通红的走进来。说着话,就挨着红叶娘身边的凳子坐下来。他的后面还跟着他的大儿子——狗子。
红叶的娘有些不自在的站起来忙挪开几步,脸上挤着一丝笑说道:“他黄叔和狗子来了啊!”根本就没有和熊叔刚才说话那样随和,说的话,听着就毫无热情感。
而狗子就像没听见一样,看着刚洗好碗筷要走到火炉旁的红叶,两眼放着精光说:“这大学生细皮嫩肉的,回来还做这粗活!”说着,一身酒气的往红叶跟前走。
红叶赶紧两步走到已经站起来的春风身后,“没有谁说大学生就不干活。”红叶的话里明显透着一种厌恶。
春风也有些反感狗子,但毕竟人家是到自己家里来。春风还是客气的说道:“狗子哥来了!快来坐吧!红叶,你去泡两杯茶来。”春风说着,拉着狗子做到火炉旁娘刚离开的板凳前。
红叶借着春风叫她泡茶的机会,赶紧去灶台上提过一瓶开水。红叶泡好了茶,喊过春风:“春风哥,这有些烫,你来帮我端一下。”
不是水真烫的无法端,而是红叶不想面对自己心里十分讨厌的那个人,才找着这个借口让春风给递过去。
“他婶子,你站在那干啥?你也坐下啊!”黄叔对红叶娘招呼着。
“这火炉旁有点窄,你们几个谈事坐着就好,俺在这后面听着。”红叶的娘站在一旁说道。
“婶子,俺们来了你站着,这让俺心里怎过意的去。这火炉旁挤挤,不都能坐下。婶子,你也来坐。”狗子说着站起身,拉着红叶的娘坐在自己旁边的凳子上。在拉着红叶娘手的时候,还故意用了一下力。
红叶娘有些想挣脱,又有着顾虑的只好坐在狗子一旁。
看到娘坐下,春风给黄家父子发过一遍烟后,也搬过凳子做到一旁开口说道:“吃饭前我去你们两家也说了一下情况,既然都愿把自来水安上,那就一起坐下来商量一下。趁我在家里这两天一起就给安好,省得过年了还要挑水吃。”
“春风,俺是没其他话说,明个俺们一起先量一下得好长管子,先把管子买回来,然后圈井埋管子。不就这点事嘛!还不好说。”熊叔爽快的说到。
“熊叔,事是简单,但啥话俺们要说到前头。这主管子放到哪?还有这每家出多少人工?俺们都得说好。”
“主管子放哪?不就放在春风家屋后的地头,这样位置也高,再放低了,到俺家那就得抬起了头。这样到你家和俺家都差不多远,俺们接分管子也都方便。每家每天出两个劳力,量好管子确定怎么走后,男劳力去街上买管子抬回来。女劳力在家把卖管子的沟给起出来。”熊叔直接说到。
“你说春风家的这地头,明显就偏到你们这家了。俺和俺爹可都是男劳力,这总不能总让俺家吃亏吧!”狗子眼睛转了转,立马说到。
“狗子,那你说主管子放到哪?这偏的有多远?你要觉得你和你爹来,你家是吃了亏,那你让你娘来或你家屋人来,这下你没话说了。俺还没想过你比你爹还算盘打的精。”熊叔看着狗子,没好气的说道。
“俺说熊哥,话也不是你这样说的。俺家吃点亏不算啥,但俺们总要说出来是不是?”黄叔对熊叔说完,又看着狗子说道:“你这大人了,怎么一点还不懂事!你说你婶家和熊叔家是外人吗?怎么能和他们算的这么精呢?你熊叔说话,你好好听着就行。”黄叔一本正经的说着狗子。
“算你黄猫子说了句人话!就这样说好了,明早各家起来带着挖锄和锹,到春风家遇齐。量好管子多长后,带钱去街上买管子。没有其他事,那就这样都早点回家,人家娘三个也要早点洗洗睡。”熊叔直接下了逐客令。
就算黄家父子脸皮再厚,也不好在几个人面前坐着不走。跟着熊叔一起站起来往外走,春风忙着站起来留三人再坐会,看三人真的要走,忙着送出门。而这次娘和红叶,既没有挽留也没有送出门。娘只是对着熊叔说了句:“熊叔,你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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