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帝的脸上带着些许属于少年的拘谨与紧张,但毕竟身份为帝,所经受的教育又是出自帝王家,派头倒是装出了十成十。
不苟言笑道,“四位爱卿快快平身。”
云冲四人将孤帝拥在中央,请到首位,管随卿识趣的站起身换到小皇帝的下手坐下。
徐烨抹了抹手心的汗,用十分古怪的眼神询问苏瑾妾,似是在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苏瑾妾木然的翻了个白眼,意思是:我怎么知道。
不声不响跟在小皇帝背后的人,他们认识,赫然便是京刑司的叶司丞。
四人纷纷行了一礼,对方回以谦谦一礼。
小皇帝坐下,众人心中暗暗揪紧,四下打量着这三位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个个都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管叶二人自然能够看出眼前人不明所以的疑惑之态,也不等对方吞吞吐吐的措辞发问,管随卿将折扇轻轻放在桌案上,与叶司丞交换了一个简单的眼神。
“我们是跟随金刀王回到昶州的,而在这之前,一应准备全部妥当,只差一缕东风。”
叶司丞意味深长的在云冲四人身上扫了扫。
“当日,我与随卿曾和周将军有一计之约。这结果,要比我们所料想的还要好。本是孤注一掷的局面,却因周患将军这一招死地求生而发生了改变。“
“原本计划中最难以控制的沧北民心,经此一事,被我们牢牢地攥在了掌中。”
说着,他耐人寻味的看了看小皇帝。
小皇帝长久憔悴的小脸上红光满面,笑吟吟的玩笑道。
“记得不久前,叶卿曾和朕说过,自龙洐意起兵后三个月内必有惊喜。周患将军果真给了朕一个大大的惊喜,四侠山一役,三四千人生生挡了拓跋数万人两个时辰。打的痛快!承田谷大决,敌军主力全数阵亡,昶州大胜!”
孤帝的脸上满是兴奋,越说越是激动,云冲四人听着心头却是百感交集,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面上带着笑容,眼底却有些暗淡。
管随卿轻轻咳了一下,叶司丞会意,趁着孤帝说话的间隙适时顺着话茬继续道。
“陛下所言甚是,昶州可平,百姓可安,其中都是诸位将军和沧北军众军士砥砺拼杀的功劳。”
因为管叶二人的打断,小皇帝的眼神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恼色,被他多年以来磨砺出的演技掩饰的一干二净。
他最为了解叶司丞的为人,想了一下就明白过来。
这一句话看似是对此次昶州大胜的认可与赞同。
但之所以将这次战争的功劳与精彩用简单的一句赞誉一笔带过,实则还有隐在背后的意思:现在还不是论功行赏的时候,他身为一国之君不应该本末倒置,应当注重当务之急。
碍于君臣之纲,叶司丞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出言指责他的过失,所以就用如此方式旁敲侧击的告诉他眼下究竟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周患,镇天王,才是最重要的。
孤帝有意无意的将手像茶壶移近了几分。
云冲距离最近,一眼看到,抢上一步抬起茶壶,择了一只青花色最为纯粹的茶碗满上一盏茶水,躬身递给天子。
孤帝接过茶杯,呵呵一笑,巧妙地转移话题,抬手指了指悬挂于后方铺了一整面墙壁的昶州详图。
管随卿起身把昶州图取下,复又自怀中掏出一面勾画完善,旁侧注写的密密麻麻的简易沧北地图,将两幅图纸全部展开置于桌案上,令在场众人都能将图上笔墨看得清楚。
叶司丞靠到桌案边,按照在脑海中早就演算过无数遍的计划一五一十的讲给在场众人。
在场几位身经百战的将军一边听,心中一边在啧啧称奇。
绕是他们不缺乏带兵经验,仍旧对叶司丞反复推敲过的计划惊叹不已。
再结合周患前期的所作所为,二者之计并而为一,便是真真正正是大杀招!
除了孔太飞,其他几人都是暗暗换身入局,将自己想成镇天王以推断在不知这般计划的情况下有几成把握幸存。
想到最后,冷汗淋漓。
一成,甚至一成都没有。
名满京华的叶司丞,管随卿通力合作,果然名不虚传,太可怕了。
幸亏对方不是他们的敌人……
恰此时,又一人走入厅中。
小皇帝一见他,面上泛出喜色,对于自己的救命恩人,他也不好摆君王架子,起身相迎。
“先生,你回来了,快请坐。”
云冲等人不明就里,只得再次欠身为礼。
姜补天也不托大,十分恭谨的对着皇帝深施一礼,这才道,“野望的情况,探听了大概。”
“快说说。”
“镇天王的城中所布,补天能看出二三成。”姜补天抬手在昶州详图上摸索了几下,把他查探到的情信指给厅中人。
“此外,镇天王公布了一条通告,明日午时,在野望南郊行刑台,处决周患。”
此话一出,满座剧惊。
孔太飞也顾不上什么君臣之礼了,抬腿就要往出跑,口中还在不断的骂骂咧咧。
云冲眉头一挑,“看来,镇天王并不在乎少宗澄的生死。”
苏瑾妾面上紧张之色毫不亚于孔太飞,心下慌神,强作镇定。
叶司丞抬手拦住孔太飞,话锋转向云冲。
“孔将军且慢来,云将军,听你话中之意,镇天王麾下大将少宗澄在你们手中?”
徐烨看了看云冲,出于心焦,抢先一步答道,“没错,少宗澄就在军营中,随时可以带入府中。“
叶司丞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要心急,“我想想。”
手中不知从哪里拿出一部古籍,攥在手中,随手翻了翻,眼神却是整整出神。
管随卿和小皇帝知道他这是在沉思,兵不打扰。云冲扯着二哥坐下,强打精神等待着叶司丞思考的结果。
不知过了多久,叶司丞眼神微动,眼前恢复清明,他慢慢悠悠的踱了两步,忽然道。
“少宗澄绝对是镇天王手下一员干将,以我对这位镇天王爷的了解,虽刚愎自用满腹城府,却重情重义亲近手足,他不可能放任不管。”
“可这一次他却一反常态,全然不顾及爱将性命,将刑期迫不及待的拉到明日。这是为什么?将爱将推入地狱吗?不。”
“他想要的,是换人。”
“换人?”小皇帝下意识开口问。
不只是他,包括管随卿在内的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
“他把周患送还给我们,我们再将少宗澄送还给他,这岂不是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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