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时节,万物生机萌芽。
仿佛一夜间,无论山林,道路两侧,原本那光秃秃的树枝上,都长出了鲜嫩的枝丫。田野间,地头上,到处都披上了一层翠绿色的新衣。
此时的关中大地亦是春意盎然,一派生机勃勃之像。
临近卯时,从长安城西城墙直城门处,行出二十余骑着高头大马,穿着统一的青布长衫,神色警惕的彪形壮汉。他们从前后左右,护卫着一辆外形简朴的两架马车。
车辕处,一名年轻的青衣汉子,不时的轻甩手中马鞭,发出一声御马时的“驾”。
马车的右侧,还跟着两名眉宇间英气勃发的年轻男子。
一人气质洒脱,穿着淡蓝色宽袖长衫,束发。一人穿着月白色紧身长袍,头上缠着丝质的纶巾,手中还握有一柄折扇,显得儒雅贵气。二人的脸上均是露出一丝和善的笑意,不时还轻声说着什么。
长安城外,宽阔的官道两边是一颗颗生机焕发,郁郁葱葱的水青树,槐树,漆树,中间还穿插着不少的马甲子,连香。阳光透过植被间的缝隙,斑驳的散在道路上。
春风拂过,飘来一阵阵野花的芬芳。官道上,不时还能见到三三两两身着青色衣裳,有说有笑的男女老少,和些许赶着装饰为青色牛车,马车的富户人家,来到这长安郊外踏青游玩。
那由二十余骑护卫着的马车,在官道上引来不少游人小声的惊叹。
这种出游的阵势,绝对是长安城中数一数二的贵胄之家。到不是说他们没见过这种阵仗,比这还大的这几日也见了好几拨。
而是那二十余骑躯干壮实,四肢修长,腿蹄轻捷,毛色发亮的矫健骏马,绝不单单是某个富贵之家就能随随便便找来的。要知道,这关中自姚秦的弘始十八年,或者说晋国的义熙十二年开始,就一直不平静,先是内乱后来更是被宋公灭国。
马儿作为重要的战略物资,那肯定是稀缺的。
游人们不管是行路的,还是架着青色幔帐围起的马车,牛车的都纷纷避让着这一行鲜衣怒马,不知是长安哪家高门子弟的出游队伍。
这样的贵人出游,万一不小心冲撞了,可不是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或者某个富贾巨商能消受的起的。
二十余护卫着的马车,突然右侧的帘子被挑起。一个竖着发髻,发丝间插着金簪,缠着白色纶巾,脸蛋儿稚嫩,不过长得却是眉清目秀,眉宇间透着股子贵气的小脑袋,从内里探了出来。
张口问着边上打马缓行的两个贵公子打扮的年轻男子道:“刘乞,祖兴。这到哪儿了?”
这一行原来是前几日说要寻访民间的刘义真一行。
本来,那日刘义真和王修商谈时,说的是隔两日就出发。
却因为毛修之出镇冯翊,要去慰劳送行。紧接着连战连捷的傅弘之从庆阳返回长安刘义真要犒赏有功之士。
再接着因为关中人事调整到位,各地城防得到充分的巩固,退守安定城外的赫连璝见形势不利于己方,便领着大军北反,顺道带走了安定周边归降的不少部族,和屯守在秦州外的一万骑兵。
而随着刘遵考回到蒲阪,毛修之去到冯翊。于冯翊外驻扎的赫连昌,王买德部,见着无利可图,不得已召回在冯翊周边袭扰的三千骑兵,合兵一处后,同样的退出了关中地界儿,在朔州城外屯守等待时机。
这样一件件令人高兴的事,不断从各地传到长安,让一直再为关中局势担忧的刘义真大大松了口气,心情大好的刘义真,终于在耽搁了进十天之后,再次决定微服出巡。
“回小郎君!”刘乞提着手中缰绳,回望了眼身后雄伟的长安城,然后朝着刘义真道:“大概出了城四五里的样子。”
“嗯!”刘义真点了点头,望着四周青翠的山林,听着唧唧咋咋的虫鸣鸟叫。看着洒落在道路间,行人身上点点斑驳的阳光。微微闭眼深深吸了口气,享受着这混合着青草野花和泥土芬芳的清新空气,顿觉神清气爽,心旷神怡,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停车!”睁开眼,心情愉悦的刘义真叫住马车。再次对着边上的刘乞道:“把本公子的马牵来。如此美丽的春光岂能在车中度过。”
刘乞听得,看着刘义真眉宇间的喜色,微微笑道:“诺!”
放下窗帘,刘义真挑开前面的布帘子,整了整淡黄色的长衫,从车辕上翻上一名护卫骑着马牵来的一匹膘肥神俊的骏马,轻轻拉起缰绳,微微理了理一丝凌乱的刘海,打马去到队伍的最前面。刘乞,韦祖兴一看连忙跟上,一左一右护卫在刘义真两侧。
刘义真一行,沿着官道一直往西。离着长安越远,山乡味道越浓。
通过了刚才那条林荫大道,视野更加的开阔。左边是低矮的山丘,树木丛生。右边,放眼望去,阡陌纵横。田间地头,不少卷着裤腿,弯着腰的农夫,正在精心的打理绿油油的秧苗和茁壮成长的麦苗。
前面不远处还能见着几户散落在一个大池塘周围的农家小院。院子前后都种着不少的经济树木,有漆树,还有桑麻。隐约间,还能听到那个小村子里,传来的孩子们欢快的笑声。
天空中还飘着好几只颜色各异的纸鸢。这样和谐的景象,看得刘义真心情大快。
“刘乞!”马背上满脸笑容的刘义真,用透着愉悦的声音对着一旁的刘乞道:“你说的选的那块原来上林苑旧址的一部分,是这一片吗?”
“是的,郎君!”刘乞答道,然后用手指着左边的一片山丘道:“这一片山林,因为沣水,以及北流至渭水的镐水,土地肥沃,獐,鹿,野羊,山豚,野鸡,野兔特别多。”
微微打着马前行的刘义真顺着刘乞手指的方向,望着一大片的山林,微微点着头。
官道沿着小村子池塘边上过,池塘边还栽着十余株枝絮飘飘的旱柳。一个与刘义真差不多的半大小子,领着三四个似乎是弟弟妹妹的小孩,坐在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支着一根小竹竿做成的钓鱼竿,静静的钓着鱼。
见着马背上的刘义真,和其身后一大队的护卫,那个半大小子哗一下就站起身,赶忙将自己的弟弟妹妹们护在身后。望着马背上衣裳华丽的刘义真,眼神中有羡慕,害怕,胆怯,和一丝那么的倔劲儿。
发抖的小身子紧紧的护着弟弟妹妹们,没有丝毫的躲闪。
看着这一幕的刘义真,朝着那半大小子何其身后的弟弟妹妹们,露出一丝和善的微笑。
似乎是听到官道上马蹄声的村民,偷偷的从门缝中望着刘义真一行。
见着是一群富家人打扮的汉子和一个小孩,那些村民才紧张的神情才稍稍和缓下来。这两年,年年打仗,百姓们都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稍有个风吹草动,都会感到不安。
刘义真一行并未在村子里逗留,而是沿着官道向着北去。只是,马背上的刘义真,想到刚才那眼睛里透着股倔强的那小孩,和门缝中村民们不安的神情,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刘乞,这是鄠县境内吧?”刘义真深深吸口气,不在去想刚才看到的那些个不安的眼神,问着刘乞道。
“是的郎君!”刘乞微微低头答道。
“到县城还有多久?”刘义真看了眼刘乞继续问道。
“还有六十余里,快的话,可能傍晚就能到!”刘乞恭敬的答道。
马背上的刘义真微微顿了顿道:“这样吧,晚上就不再县城过夜了。咱们走慢点,到时候找个村子或者镇子里面的大户人家住下就行。”
刘乞和一侧的韦祖兴同时,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家这位小郎君,不知自家这位小郎君又想到了什么。
看着两人惊讶的神情,刘义真微微说道:“既然是在民间走访,寡人就想看看老百姓过的日子,听听他们的想法!古人说,治大国,如烹小鲜!这句话可是很有道理的。在这样一个比较战*乱的时候,不一定每个人都能吃饱穿暖。但最起码在稍稍稳定的时候,得保证大部分人有的吃,有的穿。这样,天下才不至于大乱。”
一旁的刘乞,已经习惯了刘义真时不时冒出的,一些与其年龄不符的话语。所以只是觉得有道理,到没想别的。
可韦祖兴就不同了,虽说也听了不少刘义真说的比较有理的话。可刚才那几句话,没有经历世事变迁,没有丰富的生活经历,是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的。更何况是个从小在王侯之家长大的刘义真。
韦祖兴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还不满十三岁的小孩子,他刚才那句话点透了治理天下的实质。老百姓嘛,只要能填饱肚子,逢年过节能吃到肉,一年到头有个两身新衣服,在这个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天下,还能追求啥?最多,聪明儿点的做生意,挣个万贯家财,也就这样了。
“小郎君说的极是!”韦祖兴恭敬的朝着刘义真拱了拱手,然后又重新抓住缰绳。
刘乞微微瞥了眼韦祖兴,知道他听懂了,也不多说!只是微微一笑道:“这鄠县县令是谁?”
韦祖兴微微低头答道:“裴松昀!”
刘义真眉毛一挑,道:“和世子洗马是何关系?”
“为世子洗马堂弟。”韦祖兴答道。
刘义真微微一笑,看来真是裴家人啊。便道:“其官声如何?”
韦祖兴轻声答道:“裴县令,治理鄠县还算可以!年初长安的些许难民,就是裴县令安排的。如今在鄠县境内已经安家落户,还分了不少荒芜的土地。”
刘义真笑着点了点头,看来这裴松昀还不错。便道:“那咱们明天去鄠县县衙看看!”
“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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