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刘义真在几个小侍女的帮衬下,穿好绯色长袍,挽上发髻,缠上冠巾,腰围一条小小的玉带,着丝履。
然后便跟着早已穿戴停当,着王袍,头戴三梁冠的父亲朝着长安城外而去
此时的三秦大地,阴云笼罩,寒风呼啸。
那些跟随刘裕北伐的将领,却早已领着兵马在城外迎候多时。
他们已经离开故国家乡一年有余,心中的思乡之情早已突破千山万水的阻隔,与那烟雨朦胧的江南紧紧连在了一起。
居住于长安附近的三秦父老听说宋公要离开,也不顾严寒的天气,裹着厚厚的粗布麻衣,不约而同早早的等候在城外。
良久,见着刘裕及刘义真的仪仗出了来,那些个将领,士卒,百姓连忙高呼:“宋公。”
骏马上的刘裕,威严的望了眼高呼的士卒百姓,一手拉着缰绳,一手紧了紧身上的锦袍,迎着凛冽的寒风,朝着高呼的人群一挥衣袖,朗声道:“诸位,免礼了!”
望着直起身子的将领士卒,正要打马而去的刘裕却发现,那些个远处的父老乡亲们依然静静的跪在寒风中。
有些奇怪的刘裕“唰”一下翻身下马,在刘义真及数十名将军亲卫的陪同下,踏着矫健的步伐朝着跪拜的百姓中间走去。
望着眼前黑压压一片跪着的百姓,刘裕皱了皱眉头。轻声问边上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道:“这位父老,尔等为何还不起身?”
只听那俯跪在地上的老人哭诉道:“大王,关中百姓不能沐浴汉家恩泽到如今已一百多年了。现在才迎来君王,蒙受圣恩。
长安的十座陵墓,是汉家的坟墓;咸阳几千间宫殿,是汉家的房屋,您如今要离开长安,这是要到哪里去呢?”
刘裕听得面露伤感,安慰依然跪着的三秦父老道:“我受命于朝廷,不能擅自留在这里。感谢众乡亲留恋朝廷的心意。现在,我留下我的二儿子和文武贤才一起镇守此地。请诸位父老安心,诸位父老请起来吧!”
听得刘裕让自己的儿子镇守长安,跪着的百姓才稍稍放下心慢慢站起了身。
刘裕望着满怀期待的百姓,将刘义真的手拉起,授予身旁一个身着绯袍,身材中等,身形儒雅的中年文官手中。
道:“这是我身边的参军王修。他很有才华,也是北方人,有着治理地方的经验。我已经任命他为安西长史,辅佐我儿镇守关中。诸位父老请放心,关中自古就是汉家之地,我刘裕未敢忘,远在京师的天子亦未敢忘。”
说完,虎目含泪的刘裕,饱含深情的看着面前淳朴善良,眼中满是不舍的三秦父老,缓缓躬身作揖。
好一会儿,刘裕才直起了身子,再次看了眼面前的三秦父老们,微微红着双眼,疾走几步毫不犹豫的翻身上马,然后看着一旁站着的自己的儿子和十余名将领道:“这三秦大地的百姓,寡人托付于尔等了!”
话落,一甩马鞭,刘裕领着身后无数的军士,头也不回的疾驰而去。
送行的三秦父老们,大多都是红着双眼,默默的注视着渐行渐远的军队,除了那急促的马蹄声,再无半点声响。
而在众多军士护卫下的刘义真静静的站在王修身边,望着远去的自己的便宜父亲刘裕,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对于现在的刘义真而言,他不知道该如何守好关中这片自西晋末‘衣冠南渡’后,百年来第一次回到汉人手中的土地。更不知如何能在短时间内让数万将士,归心于他这个刚满十二周岁的小孩子手中。
他只知道,此次刘裕回建康,是中国历史上的一次重大转折。
所以,当刘裕提出要他留守长安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为的只是让这一世的父亲能够安心的放手去做。
同样的,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回到千年后的世界,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的活下去,不能让历史上刘义真被杀的那一幕重演。
大队的人马,早已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中。阴沉的天空也在刘裕大军离开后,让太阳露出了头。瞧那日头的位置,已是过了晌午。
前来送行的三秦父老陆陆续续的也散了开去。到是立在原地的刘义真一动不动,只是摸着下巴沉思着。
“桂阳公,宋公已经去远了,我们也回城里吧!”
“哦!”下意识的看了眼打断自己思路的王修,再望了望远处空旷的原野,刘义真默默的点点头。随即上了马车朝着长安城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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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原本的秦国太尉府,如今已成了刘义真的安西将军府。
送走刘裕之后,回到府邸的刘义真便一直紧皱着眉头。不明所以的王修未有多问,只以为是年幼的刘义真舍不得班师回朝的父亲。
等王修告辞离去,刘义真才在亲信侍卫的陪同下回到后院。走在长长的回廊上,刘义真低着头思考着如今的关中局势。
“呀!下雪了。嘻嘻...”
“真的,好美。今年的雪比往年来的迟了些!”
低头沉思的刘义真,被几个在院子里嬉闹的丫鬟的叫声所吸引
抬起头,就瞥见鹅毛般大小的雪花,纷纷扬扬从天上掉落下来。一旁护卫的侍卫,赶紧接过一个匆匆赶来的侍女递来的貂裘袄给刘义真披上。
紧了紧华丽的貂裘袄,刘义真挥了挥小手,道:“你们都下去吧,寡人一个人待会儿!”
“诺!”
待几个侍卫和丫鬟退下。刘义真显得有些疲惫的倚在朱红色的柱子上,轻轻叹了口气,伸出小手接住一片雪花,心道:“咱这心情就和这一天数变的天气一样,时好时坏啊!”
由不得刘义真不多想,他可是两世为人,脑子里虽然对这段历史了解不多。但也知道,占领着河西的夏国国主郝连勃勃,那可是个野心家。
随着父亲刘裕的离去,郝连勃勃恐已对着自己这长安城磨刀霍霍了。
加之这看似平静的长安城底下暗流涌动,刘义真可真没把握守住长安!
刘裕给自己留下的那些个将军,大臣。不管是沈田子,王镇恶,还是长史王修,他们对自己那都是面服心不服,在他们眼中自己不过是个毛都还未长全的毛孩子,有什么值得他们听从的。
还有,这几个人向来是鼻孔朝天,谁也不服谁,都有着赫赫战功,各自有着各自的小算盘,要想把这几个人拧到一块儿比登天还难。
雪越下越大,空旷的院子里已经垫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刘义真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回廊的栏杆上。背靠着柱子,一条腿搁在栏杆上,一条腿耷拉在栏杆外,嘴里叼着一根儿不知哪儿找来的细小的干枝丫。
闭着双眼,双手抱着的后脑勺的刘义真,努力的搜寻着记忆里那丝有关刘裕北伐占领长安后的历史资料。可无论如何,想来想去都只是一段很模糊的叙述。
其中最让刘义真想不通的就是偌大的关中,刘裕回京之时竟只留下了一万余人的北府军精锐。加之新招募的万余新兵,统共加起来也就两万人。
要知道如今渭水以北的阴密,安定或者说整个岭北地区都在夏国的控制范围内,甚至于在陈仓也发现了夏国军队活动的痕迹。
如果赫连勃勃在此时发动进攻,只要拿下潼关,上洛还有那青泥,整座长安城就成了孤城,自己也就是瓮中之鳖了。
“哎...”又是一阵叹息,刘义真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本不是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小小孩童该想的事,可落到自己头上就不得不绞尽脑汁想尽一切办法去解决,谁叫这一世的父亲名叫刘裕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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