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后街求人

    繁华，热闹，先进，这是一般人对于格拉尔最直观的印象。坐落在海滨的格拉尔市，无论是经济还是科技，都是这个世界上屈指可数的。所以之前提到的印象，也全都是事实。
    但是，有着繁华，必然就有着不繁华；有着热闹，自然也会有着冷清；先进与落后也会对立。格拉尔市也不例外。
    走在满是呕吐物和尿骚味，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甚至是生物腐烂的味道结合在一起的小道中，余知水小心的避让着道中的‘地雷’和可以说是人，但是却全然没有人的样子的东西前进着，一直到一家招牌都已经掉落了一般的酒吧门口停下。
    说是酒吧，或许是抬举了它，更是贬低了外界的酒吧……哪怕是外面路边再不景气，在肮脏的酒吧。这里与其说是酒吧，还不如说是路边的公共厕所，而且还是没有人打理的哪种。
    但是这里依旧是酒吧，至少，掉落了一半的招牌上还算清楚的写着天使酒吧几个字。
    “也亏得他在这里生活的下去……虽然他是一个烂人已经毋庸置疑。”
    擦了擦自己的鼻子，余知水看了一眼不知道沾着什么东西的酒吧大门，比划了一下双手后，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咚！”
    大门洞开，一股比街道更加难闻的味道涌出，浑像是各种污秽的东西已经堆积太久而发酵了一样。
    “我说那个不识趣的人会在这个时候来找我呢，原来是你这只蛀虫啊。”
    掩鼻进了酒吧，余知水就听到了一个沙哑艰涩，好像是被人掐紧了脖子却又努力说出话的难听声音传入他的耳中，让他本就因为周围的环境而紧皱的眉头再次皱紧了几分，直接拧成了麻花的模样。
    “被你说成是蛀虫，我感觉蛀虫的等级都提高了不知道多少倍，甚至可以说是天上的生命了。”一边反驳着，余知水一边向难听的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罗迪，好久不见了。”
    “确实好久了……两年？三年？还是五年？似乎除了一起离开无方城的时候招呼了一声，我们就一直没有见面了吧？”
    被余知水喊做罗迪的人趴在酒吧的柜台上，双眼无神的看着面前的玻璃酒杯。
    无怪乎余知水会说其是一个烂人，他的外形实在是糟糕透了。
    丑陋的脸只有一半还完好不说，甚至连脑袋都缺了一半，叫人有些无法理解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了，之前又受到过什么伤害。
    身上穿着一套已经不知道黑色，还是被污秽染成了黑色的酒保服，浓浓的异味就算是站在门口的余知水也可以清楚的闻到。
    唯一干净的，或许就是他瘦的和鸡爪一般的手以及面前的玻璃酒杯了吧？
    “既然都这么久没见了，那么突然来找我，想必是有什么事情吗？”
    “你会不知道吗？”余知水撇了一下嘴角，随后目光游看了一圈，发现实在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让他坐下后，只能摇着头走到吧台前站着：“我想要知道杰克……不！是无方城来格拉尔的目的。”
    斜睨了余知水一眼，罗迪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弯下腰从吧台下面拿出了一瓶酒给自己倒上，然后将其凑到了自己鼻端前，一脸陶醉。
    无法理解他是如何在这种环境中闻出酒的味道，或者干脆只是自我陶醉的余知水也没有催促他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良久后，似乎自我陶醉够了，罗迪一口将酒灌进了喉咙，随后将酒杯和酒瓶推到了一边，向余知水伸出了手。
    耸了耸肩，余知水摸出了口袋里面的烟，扔到了罗迪的手中。
    “老烟枪？你还在抽这个烟吗？这可是无方城才有的烟啊。”罗迪一脸稀罕的打量了一下烟后，毫不客气的收下了，然后抽出两根，一根给自己，一根给余知水。
    “不必了，烟味掩盖不了这里才臭味，只会让臭味更加的明显。”余知水摆了一下手。
    “真是不懂享受啊……”感叹着，罗迪将递给余知水的烟收回，打算塞进烟盒里。但是想了想后，他又把它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取过边上的打火机将两根一起点燃：“说吧，你要付出什么来交换我的情报。”
    “我什么都没有。”余知水说出了无赖常会说的话，但是却又是他现在能对罗迪提出的报酬所能唯一说的话。
    瞟了余知水一眼，罗迪勾起了嘴角：“你不是还有女儿吗？芙蕾雅的血裔……”
    “如果你另外半张脸不想也被我毁了的话，希望你斟酌一下自己的言辞。”
    耸了耸肩，罗迪再次沉默了下来，只是慢悠悠的抽着余知水给他的烟。待两根一起抽完后，才道：“唉~~~这样吧，你以后为我服务一次。”
    微微挑眉凝视着罗迪，余知水就如之前的罗迪一般沉默着，良久之后，才点了点头：“成交。”
    “嘿嘿嘿嘿……你还真敢同意啊！”罗迪肆意的笑了起来，如同是恶魔得到了人类许诺的灵魂，好一会儿后才停歇。
    揩了揩眼角笑出来的泪水，他摆了摆手道：“那么你就回去吧，详细的东西我迟些时候会发到你眼睛里的。”
    余知水的右眼不是真实的肉眼，而是在失去了右眼后植入的机械眼，拥有攻击计算等多种功能，通讯也包含在内。
    这是和他数年未见的罗迪不该知道，也不可能知道，却又清清楚楚知道的消息！
    但是他没有意外，只是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了这家犹如没人打理的公共厕所一般的天使酒吧。
    若是不清楚罗迪的手段如何，他又怎么可能来这里询问罗迪呢？
    除了神秘莫测的人心，罗迪什么都知道！
    目送着余知水的背影消失后，罗迪再次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抽出了余知水送给自己的烟。
    但是他并没有马上开始喝，也没有将烟点燃，而是拿起了吧台上老旧的让人以为那是废弃品的电话。
    拨弄了几下后，他将其挂在了自己耳边。
    片刻后，电话接通：“罗迪？你找我有什么事？”
    端起酒杯，摇晃着酒液，罗迪咧着嘴笑道：“余想要知道你的目的，杰克。”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后再次响起：“亏得他还敢来找你啊！莫非你活得不像是一条蛀虫了？”
    “嘿嘿嘿……蛀虫那是天上的生命，我可不敢和蛀虫比。”
    “哦？这是知水说的吧？他总是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来。”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带上了笑意：“那么他给你什么了，让你居然会来问我的目的。”
    “没什么，只是答应为我服务一次而已。”
    “那可真是可怜啊，无助到居然要为你提供服务。”电话那头的声音变成了感慨，随后又变成了冷漠：“告诉他，我的目标，就是他。”
    “哦吼，你开始对男人感兴趣了吗？”罗迪嘴角咧的更厉害了，甚至让人感觉他会把嘴角咧到脑后去：“那么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这一点我就爱莫能助了，只能靠你自己了……半面罗迪。”说完，电话那头就挂断了，只有恼人的“嘟嘟”声。
    不过罗迪并没有生气，而是发出了“噫嘻嘻嘻”的怪异笑声：“真是无情呐，这边的情报还是我提供给你的呢！”
    离开天使酒吧所在的小巷后，余知水来到了一座跨江大桥的底下，一边沐浴江风，让其吹散身上沾染的恶臭，一边看着浑浊的江水向东流逝……不可逆的，包裹着一切混杂的东西向东流逝。
    在自己走后，罗迪到底会做些什么，他一概不知。况且知道也没有什么用。他现在需要知道的，是杰克，还有无方城的目标到底是什么……还有他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总不至于是将雷娜塔培育成人吧。”
    苦笑了一声，他在江边蹲了下来，凝视着浑浊的江水中倒映出的扭曲面庞，恍恍惚惚间有些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真实的自己。
    像是人，却又扭曲的不成样子！
    “这个样子要把女儿养得水灵灵的，只是一种妄想啊！”
    正想着，口袋里面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将余知水的思绪打断。
    掏出来一看，发现打来的人是第六叶，不由叹了一声，按下接通建：“怎么了，第六叶。”
    “快吃午饭了，你还没有回来，我和蕾娜塔有些担心你，你是打算在外面吃吗。”第六叶的声音分外的温柔，担心也恰到好处的蕴含其中。
    “我知道了，十二点之前我会到家的。”
    “嗯，我们等你。”
    挂断后，余知水也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最后只能摇头笑了笑。
    但是马上，手机再次震动起来，让他的笑僵在了脸上。
    看了一眼联系人姓名，他把玩了一下手机后，按下接听键：“有什么事吗，乔乔先生。我记得我说过不要在白天干扰我的生活。”
    “不不不，不是任务的事情。只是一些私下的事情想要和你聊聊，不知道余先生是否有空和我吃个午饭呢？”
    “哦，这样啊。抱歉，我对和男人一起吃午饭没兴趣。”没有丝毫犹豫的将电话挂断后，余知水顺手还把手机关机了，随后向家的方向走去。
    另一边，乔乔听着手机里面的“嘟嘟”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好，好一会儿后，才苦笑了一声将手机收了起来，然后回头道：“克里斯参议员……”
    “我已经听到了。”一个头发花白，但是打理的非常好的老年男子道：“既然他不愿意和你谈，那就让他以后和我谈吧。况且真要说起来，现在也不是和他谈这件事的好时机，他拒绝了也不碍事。”
    乔乔点了点头，随后掏出手巾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之后，躬身道：“那么，如果没有我的事情了，我就先回去了。”
    “不急不急，我还有些事情要和你聊聊。”克里斯参议员非常和蔼的笑了笑，然后指着一边的椅子道：“先坐下吧。我不是吃人的老虎，你不需要这么紧张。”
    “啊哈哈……”打个哈哈后，乔乔走到克里斯参议员所指的位置上坐下，样子有些拘谨，活像是受到老师接见的小学生：“不知道克里斯参议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回答的？”
    “没什么，只是想知道你对我委任朱莉·卡洛琳和余知水作为这次应对无方城的指挥者的看法。”
    朱莉·卡洛琳，这才是朱莉夫人真正的名字，是她和杰克结婚后的名字。相对应的，杰克的全名就是杰克·卡洛琳。
    但是既然已经离婚了，她自然不可能继续让人喊她卡洛琳夫人，而未结婚前的姓氏因为这个世界的习俗就算是离婚了也不应当使用，所以她干脆让别人直接以她的名字称呼她。
    乔乔自然也知道朱莉夫人的全名是什么，所以也不会闹出不知道克里斯参议员说的是谁的笑话。
    “说实话，我真的不清楚参议员为什么要让他们作为应对无方城的指挥官，甚至还将夜莺交由他们指挥。”乔乔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的打量着克里斯参议员的表情，想要看出自己是否有触怒到他，可惜，克里斯参议员的表情完全没有改变的意思，只能继续道：“虽然他们都是出身无方城，对无方城的各方势力都非常了解，但是我们对于无方城势力的了解也不是一张白纸。更何况达鲁和艾丽卡他们也是无方城出身的，若是真的需要出身无方城的人来指挥的话，已经加入夜莺的他们应该更加合适一点。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点个人看法，或许参议员还有更深更长远的考虑。”
    静静的听着乔乔说完，克里斯参议员的表情一直都没有变化，和之前一般和蔼而祥和：“果然，大家都会这么想啊。其实我也没有想得那么远，只是单纯的想要让他们来指挥而已。优秀的人才如果不能留在自己手里而要毁掉的话，那实在是太可惜了。尤其是余知水，他本身的存在，有太多的不可确定性了，放任自流的后果让我有些不敢想象。”
    乔乔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色彩。
    在他的印象中，余知水是忧郁的蝮蛇的创始者之一，一个非常优秀的前线指挥官。但是也仅仅如此了。
    论势力，他已经不再是忧郁的蝮蛇的人，只是一个孤魂野鬼，或许和某些势力还有扯不断的瓜葛，但是也没有任何值得太在意的地方。论实力，他只是一个三阶高级的进化者，这种等级的进化者在过去的时代……一两百年前或许是还值得重视，但是在现代，在基因进化药剂已经开发成功的当前，三阶进化是只要有些钱就能办到的事情，完全不值得在意！
    这种情况下，他怎么也想不到余知水如此令克里斯参议员在意的理由。
    “莫非是他和芙蕾雅家族的关系？也不对啊，现在的芙蕾雅家族已经不存在了，只有那个拥有芙蕾雅家族血脉的小女孩……”
    应该是看出了乔乔没有猜出自己重视余知水的理由，克里斯参议员笑了笑，道：“不要那么在意，既然不知道，那就不用知道了。你现在要知道的，只是他对我来说很重要就行了。对了，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吧？那你就先过去处理你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