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
三山口外的辽军阵营内,战旗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巡逻的辽军将士突然感受到了大地在微微颤动。
有人立马趴在了地上仔细聆听了一会儿。
“敌军来袭!”
尖锐的吼声在辽军阵营里传开。
一个个正在熟睡中的辽军将士纷纷披甲执刃,从军帐钻出。
数十名手持青锋剑的道人在第一时间就站在了营地外搭建的高台上。
一座气势磅礴的龙门大阵在半个时辰内布置完成。
等到辽军将士们搭建完了龙门大阵的时候,就看到在不远处的山口。
燕军将士们迈着沉稳的步子赶了过来。
走在最前方的是燕军中最精锐的铁骑,铁骑军。
两翼位置上,则是让许多辽人都闻风丧胆的游骑军。
燕军在距离辽军两百丈外停下了脚步,并没有发动进攻。
燕军没有主动发起进攻,辽军也没有节外生枝。
三山口。
杨五跨坐在马背上,遥望着远处的龙门大阵,感慨道:“确实是一座雄壮的大阵……”
跟随在杨五身边的道人甩了甩手里的拂尘,傲然道:“这是自然,此阵乃是我派祖师精研五行八卦,创立出来的……”
杨五撇撇嘴,“可惜,不堪一击。”
道人一愣,脸色难看的道:“延德将军此话未免有些夸大了吧?据我派祖师明言,此阵非降龙木,不可破。”
杨五唏嘘的道:“那是以前,现在的话……真的不算什么。”
道人脸色微冷,沉声道:“延德将军若真有本事,那贫道就不用请降龙木了。请延德将军率先破阵,也好让我辈见识一下,你们是如何破阵的。”
杨五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破阵的事情全堆在我身上,那要你们干嘛?”
道人傲然道:“延德将军不是说不用降龙木也能破阵吗?答应将军的事情,贫道自然不会推脱。我道门门徒一万六千人,全听将军调遣。
但是将军若要我道门请出降龙木,那就请收回之前的话。”
“呸~”
杨五暗啐了一口,心里鄙夷。
这个时候还要面子?
虚伪。
杨五心里鄙夷着道人,嘴上却乐呵呵的道:“如此甚好……”
杨五别过头,对身边的亲兵不咸不淡的道:“去,把震天雷、土雷,一人给道门高人们发一个。”
道人听闻此言,脸色微冷,阴测测的道:“延德将军这是要将我道家门徒当死士用?”
杨五摊开手,无奈的道:“不拿你道家门徒当死士用,我还真不知道你们还有什么其他用处。”
“你……”
道人怒道:“士可杀不可辱!”
杨五不咸不淡的道:“你也可以不答应。”
道人咬牙切齿的瞪了杨五一眼,愣是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
一则,此间事情,皆是道家门徒捅出的篓子,虽然那些人已经被打上了道门叛徒的标签,但是道门仍需清理门户。
二则,有杨七虎威震慑,他们不得不服软。
道人忍着心中的怒意,跟杨五又商量了一会儿,最终把死士的人数定在了三千人。
杨五让亲兵每人给他们发了一个震天雷,教会了他们用法,又借了一批盾牌给他们,让他们直接冲向了三山口外的龙门大阵。
等到道门门徒抱着震天雷、土雷冲向龙门大阵的时候,杨五咧嘴一笑。
“啪啪!”
杨五轻轻拍了拍手。
一架又一架的床弩被推到了前面。
床弩后,是一个个坚韧的弩枪。
每一柄弩枪上,都绑着一个沉甸甸的炸药包。
道人见此,瞪目结舌的瞪着杨五,怒道:“你有此物,为何还要让我道家门徒去送死?”
杨五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若没有你道家门徒在前面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我麾下的将士如何安稳投射弩枪?”
道人义愤填膺的看着那身披着重铠,犹如铜墙铁壁一样的铁骑军将士。
仿佛在跟杨五说,你有如此铁军,敌人怎么可能冲过来破坏你的弩阵?
杨五仿佛没有看到道人的眼神,他更不会承认,他就是故意再坑道门。
原因无他。
今早杨五出阵的时候,收到了一封密信。
信上言明。
为了从道门手里讨到能治愈杨六的解药,杨七答应了恢复道门在燕国、南国的三成道徒名额。
道门也够阴损的。
明明手里有解药,愣是找各种理由搪塞推脱。
杨七纵然再强势,也不可能拿杨六的性命去赌。
只能被迫答应。
道门趁人之危,撬开了杨七的嘴。
为道门在南国、燕国增加了道徒。
那么杨五就想方设法的先坑死一批再说。
三千道门门徒,手持着盾牌,背着震天雷、土雷向三山口外的龙门大阵冲去。
龙门大阵中的那些道门叛徒,丝毫不顾及同出一脉的旧情。
在看到道门门徒出现以后,他们毫不犹豫的指挥着辽军,对道门门徒展开了绞杀。
“嘭!”
“嘭!”
“……”
一个个震天雷、土雷,在龙门大阵中炸响。
一座整整齐齐的龙门大阵,愣是被这群道门门徒冲的有些散乱。
杨五瞅准了机会,赫然挥手。
“床弩准备!”
上千驾的床弩,在第一时间推到了阵前。
两千步射程的床弩,足以将弩枪射入对面的辽军阵营。
一杆杆的弩枪被安放在了床弩上。
每一杆弩枪上都紧紧的捆绑着炸药包。
杨五一直观察着对面的龙门大阵。
不得不说,道门门徒对这龙门大阵应该是做了不少的准备。
他们冲入了龙门大阵以后,专找龙门大阵的薄弱处攻击。
他们虽然比不上军卒,并不能组织成有效的冲锋杀敌阵型,但是搅乱龙门大阵,还是手到擒来的。
当龙门大阵中的辽军处在最慌乱的时候,杨五就知道时机一到。
“点火……放!”
“嘣!”
床弓共振,发出一声轰鸣。
一杆杆的弩枪,携带着炸药包,飞奔向了敌阵。
“噗噗噗~”
弩枪落在敌阵,就像是一个个锋利的冰雹落下。
刺穿了枪下的敌人。
有人经常用天上下刀子打趣,但是在这战场上,天下不会下刀子,但是会下比刀子杀伤力还强横的弩枪,以及……
炸药包!
“嘭!”
“嘭!”
“……”
一连串,上千声爆炸声响起。
弩枪落下的那一片辽军,被炸的人仰马翻。
一大片的辽军,就像是被从地上抹去,只剩下了一地的尸体。
场面极其惨烈。
然而,这却只是一个开始。
随后。
从杨五率领的燕军军阵中,弩枪的暴射就没断过。
有足够的火药供杨五挥霍。
杨五很奢侈的下令给军中的弓弩手,让他们算准了距离,一丈丢一个炸药包。
这种美式的地毯式的轰炸,就这么提前几百年出现在了战场上。
当弹药充足的时候,地毯式的轰炸是相当恐怖的。
凡是在炸药包爆炸的范围之内的敌人,基本上能生还的少之又少。
由于是亲手点火,又是一丈一个炸药包的丢,所以不存在出现哑弹的几率。
即便是有,也会被身边的其他炸药包引爆。
“嘭嘭嘭~”
床弓声阵阵。
犹如一支雄壮的乐曲。
爆炸声阵阵。
犹如一支催命的梵音。
地毯式的轰炸过后。
浓烟布满了辽军的阵营。
“咕嘟~”
杨五身边的亲兵暗吞了一口口水,惊愕的问道:“仗……还能这么大?”
杨五也有些恍惚。
在他从小的印象里,打仗就是一件很热血的事情。
刀兵相搏,互相砍杀。
拼的是武艺、拼的是兵甲之利。
百战猛将,万夫不敌之勇,之类的英雄,就是这么诞生的。
可是现在呢?
一轮炸药包投射过去。
敌人全没了。
仗打完了,他们站在原地连动都没怎么动,更别提损伤了。
除了操控床弩的弓弩手外,其余的近六万的将士,都成了看客。
杨五低头瞧了一眼手里的大枪,突然有种英雄迟暮的感觉。
这场仗,毫无疑问,是打赢了。
可是杨五却没有打赢了的喜悦。
反而有点意兴阑珊。
他是个猛将,并不是智将。
一旦战争变了味道,猛将的勇武在战场上得不到体现的时候。
他在战场上的地位,就会骤然下降。
从战争的角度上分析。
眼前的这种战争结果,无疑是燕国所有人最乐意看到的。
所以这种战争模式取代以前的战争模式,是必然的趋势。
杨五转头瞧了一眼背后因为打赢了而喜悦的铁骑军将士们,摇头苦笑了一声。
在将士们眼里,打赢了胜仗就是好事。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一旦新的战争模式推开,最先被淘汰的,必然是花费最大的铁骑军。
杨五心里的唏嘘,没有人能够理解。
将士们在为胜利欢呼。
道人们在望着满目苍凉的战场胆寒。
一座数万人的龙门大阵,不到一个时辰,就被炸成了渣渣。
这些炸药包要是落在道门三山上,道门三山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们都不敢想。
杨七越来越恐怖了。
以后在杨七面前只能装孙子。
这是此刻道人们心里共同的想法。
这一刻,跟随在杨五身边的道人,再也不敢提杨五坑死道门门徒的事情。
待到战场上的浓烟散尽以后。
杨五面色冷峻的挥手喊道:“传令下,全军出击,绞杀残余。”
就这样,燕国最精锐的铁骑军,沦落成了战场上扫尾的仆从军。
铁骑军、游骑军,近六万的将士们扑了出去。
凡是被炸伤,没有死掉的辽军将士,将会迎来第二轮的恐怖。
此战。
杨五不愿意收纳俘虏,所以战场上凡是活着的辽人,都将会面临补刀的威胁。
补刀的扫尾工作,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
远比正式战争更耗费时间。
等到将士们封刀而归的时候。
杨五意兴阑珊的摆摆手,“全军回营……”
就在这时,杨五的亲兵突然凑到了杨五的身边。
“将军,手下的斥候们发现了一个问题。”
杨五微微愣道:“什么问题?”
亲兵皱着眉头沉声道:“死亡的辽军对不上数?”
杨五皱眉道:“什么意思?莫非有人趁乱逃走?”
亲兵摇头,低声道:“那也不可能一下子少了五万多辽军,而且也没有见到辽国大将耶律斜轸的影子,甚至连他的侍卫军都不曾见到。”
杨五微微挑眉,冷声道:“不见耶律斜轸的影子?他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亲兵尴尬的挠头,“感觉就像是凭空……”
亲兵的话还没说完。
杨五脸色大变,惊叫道:“不好!”
“传令下去!令一万游骑军,三千铁骑军留守三山口。其余人马,速速随我赶往好水川。”
“……”
杨五脸色铁青的怒吼着。
亲兵微愣。
杨五愤怒的咆哮,“还不快去!”
亲兵惊醒,不敢迟疑,赶忙去传令。
铁骑军、游骑军的将士们还没有返回营地,就再次集结在了一起。
杨五跨马到了军前,怒喊道:“全军丢下辎重,丢下一应的重物,包括重甲,一人双马,即刻出发,赶往好水川。”
杨五的将令让将士们有点摸不着头脑。
从三山口赶往好水川,快马加鞭也得三日。
没有辎重,将士们出征如何过活?
而且丢下了重甲,对铁骑军而言,就像是丢了一条命。
然而,纵然将士们心里疑问重重,他们还是贯彻的执行了杨五的军令。
等到准备妥当以后。
心急如焚的杨五直接领着手下的兵马,一窝蜂的抄近路,冲向了好水川。
“吧嗒吧哒哒……”
快马疾驰。
杨五一路冲出去了五十多里。
他的亲兵才气喘吁吁的率领着其他的将士们追上杨五的身影。
亲兵到了杨五身边,气喘吁吁的问杨五,“将军,到底怎么了?莫非好水川有变?”
杨五一边奋力的抽打着胯下的战马,心急如焚的喊道:“不是有变,而是我们中了耶律斜轸的奸计。他在三山口外布下的龙门阵,根本就是一个幌子。
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应该就是好水川。
三山口的龙门阵只是为了吸引我们的目光,拖住我们的脚步。
他真正的杀手锏是好水川。
那些随同他一起消失的辽军必然赶往了好水川。”
听到这话,亲兵大惊失色,失声叫道:“好水川只有一些伤残的老卒在守卫,他们能顶得住辽军精锐的攻伐吗?”
杨五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当日召集复兴老卒,赶往好水川驰援。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并没有指望他们打硬仗。
最多也只是应付一下一些小股的辽人兵马。
所以好水川除了那些老卒外,并没有其他兵力。
最重要的是。
杨七几乎把所有的火药全部都堆到了港城、东晟府三山口、古北口、榆关四线。
而好水川的老卒们手里并没有太多火药。
仅仅只有一些铁骑军离开之前留下的一丁点的火药。
单凭哪一点火药,不可能顶得住辽军精锐的攻击。
杨五一边催打着胯下的马,一边咬牙道:“希望他们能挺住,挺到我们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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