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七封王,燕国已立的消息,随着各路官员走马上任,传播到了燕云十六州、西北四府的每一个角落。
但凡得知了这个消息的燕国属民,无不弹冠相庆。
受苦多年的燕云十六州的百姓,终于迎来了一位强横的君主,有他带领着大家,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贫瘠如西北四府,在他的手里变的富庶无比;强横如辽国,在他的铁蹄下变的瑟瑟发抖。
有他在,燕国想不强胜都难。
就是这么一位被百姓们寄予厚望的君主,此刻毫无形象的在大帐内涮着火锅。
大帐正中,摆放着一口三尺宽的行军锅,锅里煮着一只山鸡,山鸡煮的已经泛白,筷子一戳就能戳下一大块肉,却没有人动。
围在锅前的人,更喜欢从身旁的大盘子里,夹起切成薄片的鲜嫩的羊肉。
“吸溜吸溜……”
狂吃海塞的声音络绎不绝。
封了王的杨七,还是那个杨七。
纵然在之前城门口的时候霸气侧漏,私底下依旧是一个寻常的人。
他会和寇准因为争抢一块冬日里罕有的青菜争的面红耳赤,他也会跟彭湃因为争抢最后一块嫩牛肉互相瞪眼。
大家围坐在一起,就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一点儿也没有上下尊卑。
吕蒙正看着这一幕,有点发懵。
他手里端着碗,拿着筷子,愣是不敢上前争抢。
“吃……”
一片煮熟的嫩羊肉被夹进了吕蒙正碗里,吕蒙正受宠若惊的道:“多谢陛下……”
“别客气,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
杨七丢下了这句话,再次加入到了抢肉的行列。
吕蒙正低头看了看碗,又看了看在那儿跟吕端争肉争的面红耳赤的向敏中,他小心翼翼的夹起了碗里的肉,浅尝了一口。
旋即,眼前一亮。
眼睛不由自主的放到了那个煮肉的行军锅中,身体下意识的凑上前,鬼使神差的向锅内伸过去了筷子。
唰~
吕蒙正的筷子刚伸了一半,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他身上。
吕蒙正身体一僵,被众人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的就想收回手。
然而,众人的目光只是在他身上扫了一眼,就迅速的又投入到了锅里。
吕蒙正暗地里长出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开始从锅里夹东西吃。
相比而言,有一个人就比吕蒙正放得开。
陈琳这个宦官,一点儿也不生疏。
在座的有一大半他的认识,他根本不需要跟这些人客气。
鲜嫩的羊肉在鸡汤里一涮,爽滑透润的口感,让人欲罢不能。
陈琳不断的凑到行军锅前吃肉。
之所以不断的往前凑,那是因为陈琳在这里明显不受待见。
他刚凑近寇准,抢了一口肉,就被寇准骂骂咧咧的推开了。
当陈琳凑近吕端的时候,耿直的吕端冷冷的骂道:“滚!”
陈琳也不生气,又凑到了向敏中身边。
向敏中直接踹了他一脚,让陈琳不要接近他。
陈琳转了一圈,人人都嫌弃他,最后到了杨七身边,杨七瞧着他可怜,赏了他两片肉吃。
陈琳见杨七把肉夹在了自己碗里,眉开眼笑的道:“谢陛下赏赐。”
杨七翻了个白眼,一边抢肉,一边没好气的道:“这里可没有你的陛下,你的陛下在汴京城。”
陈琳贪婪的把两片肉囫囵吞下,然后乐呵呵的道:“杂家这一次请命从汴京城里出来传旨,就没打算再回去。汴京城里已经没有了杂家的陛下,你才是杂家的陛下。”
正在吃肉的众人闻言,皆放下了碗筷,看向了陈琳。
杨七提起筷子,愕然道:“你这是打算跟我混?按理说,你有从龙之功,待在汴京城里,一个内侍省大监的身份跑不了,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你跟着我混,我可给不了你什么……”
陈琳扫视了一眼众人,咧嘴笑道:“杂家是个宦官,又没有子嗣。荣华富贵对杂家来说没有意义。杂家为了报仇,在汴京城里潜伏了十年。
十年时间,杂家都是为了那些死去的人而活。如今大仇得报,杂家也得为自己活一活。”
杨七疑惑道:“汴京城里有人欺负你,让你活得不痛快?”
陈琳摇摇头,“那倒没有……杂家就是觉得,跟着赵德芳,远没有跟着你舒服。”
杨七目瞪口呆的愕然道:“就为这,你就抛弃了汴京城里的荣华富贵,跑来跟我?”
陈琳一脸认真的道:“这个理由不足够吗?”
杨七一愣,哑口无言。
耿直的吕端当即竖起的大拇指,赞赏道:“我活了大半辈子,就见过你这么一个明白人。这锅里,应该有你一口肉吃。”
寇准摇头晃脑道:“你该吃肉……”
“……”
众人纷纷出声,算是接纳了陈琳。
最后到了杨七,杨七感叹道:“既然你想留下,那就留下吧。回头我差人送一封信去给赵德芳,替你解决了后顾之忧。”
众人都赞同了陈琳留下,杨七没理由拒绝。
陈琳虽然是个宦官,可也是个狠人。
能在一个仇人身边不动声色的潜伏十年的人,都是狠角色。
这种人留在身边,关键的时候有大用。
见到了杨七答应了让他留下,陈琳嘴快咧到耳后了,他激动的道:“多谢陛下……”
陈琳被接纳以后,陈琳再凑到别人身边去吃肉,再也没人嫌弃他。
陈琳也算是看清了,杨七大帐中的这一锅肉,不是谁想吃就能吃的了的,不是因为它的用料有多高贵,而是因为它代表的意义不同。
能往这口锅里伸筷子的,那都是自己人。
随着众人不断的往锅里伸筷子,一头羊身上的肉,瞬间被吃了三分之一。
寇准一边吃肉,一边道:“燕国初定,百废待兴,年关将近,年关过后,春日也就近了。明年政务的侧重点都有那些,现在议一议,下去以后,各部就开始准备。”
杨七放下筷子,说道:“军方裁撤的将士,已经依照籍贯,就近安置到了各府各县。等到正在路上的官员们到任以后,一切就能运作起来。
首先要做的就是清剿燕云之地不愿意归附的辽人,必要的时候,各级衙门可以申请调动守军配合。
其次,燕云在辽人治下,不少田地已经化作了草场。
重新开垦,重新分配,需要合理的调节好。
务必做到每一口男丁名下能有五十亩的田地。
各级衙门必须调动起百姓,积极的参与到开垦田地和春耕当中。
如果有冥顽不灵的懒汉,那就让各级衙门上报,然后押送到燕京城充当苦役。
同时,各地的无人照料的老弱病残,皆可以由衙门先行抚养,这其中就包括那些在大街小巷中游荡的乞丐。
当然了,那些个四肢健全,却不思进取的青壮乞丐,全部发配充作劳役。”
众人点点头,对杨七这些提议没有异议。
见众人没有异议,杨七继续道:“再就是各地通讯的驿站,必须尽快建立起来。抱持驿站畅通,我们才能把所有的政令按时传达到各级衙门。
还有各地遭受了兵灾的县、村、镇、庄,也得尽快的重建起来。
凡空城、空县、空村等,只要是没有了人眼的地方,一应建筑都可以拆除,其材料可以发给百姓们,用于重建自家住房。
各府衙门必须配合监管,避免生乱。
春耕过后,各级衙门必须阻止百姓,疏通各府县之间的道路。
同时,对于战后还散步在各府县的尸体,及时掩埋或者焚毁。
绝不能任由其暴尸荒野,引起瘟疫。”
杨七说完这话,看向了吕端,沉声道:“吕端,此事就交由你负责监管。但凡有人抗命不从者,发配充作苦役。”
吕端起身,拱手道:“臣领命。”
杨七又道:“燕京城重建,重中之重的是三个地方,一个是诸位以后处理公务的地方,一个是文武两大学堂建立的地方,还有一个就是在燕京城内的官员们居住的地方。
总之,这三个地方,必须尽快建立起来。
至于其他的街道、商铺、市场,可以暂缓一段时间。
等到南国钱行正式进驻到燕京城以后,由南国钱行去分配和建立这些地方。
这件事,就有吕蒙正负责。”
吕蒙正赶忙起身,躬身道:“微臣领命。”
杨七点点头,又道:“除了上述的工作外,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我们去做。比如疏通商道,吸引商人回到燕国继续行商。
扩建码头,便于往返于南国和燕国的商人们停靠。
等等等等……”
杨七站起身,郑重的道:“诸位,我们要做的还有很多。我们必须尽快的让燕国繁荣起来,尽快的让燕国的百姓脱离苦海。
而在此之前,我们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杨七扫视了一眼满脸疑惑的众人,掷地有声的道:“那就是在过年之前,制定出适合我们燕国所用的律法,并且通报全国。
借此告诫那些在我们众志成城建设燕国的时候,背地里偷鸡摸狗,作奸犯科的鼠辈。”
“诺!”
订立律法是一件大事。
作为一个接受过后世高等教育的人,杨七绝对不可能学习大宋,囫囵吞枣的借用唐朝的律法。
他也不会直接把西北四府的律法,套用到整个燕国。
更不可能套用南国的律法。
燕国必须拥有自己律法,适合燕国所有人的律法。
从杨七宣布了这件事以后,众人就窝在了杨七的大帐篷内,凑在一起,日以继夜的开始为燕国律法订立贡献一份力量。
这期间,众人看过宋律、辽律等等现有的律法,然后又翻看了秦、汉、唐等朝代的律法。
最终,在这些律法的基础上,订立了二百四十条适合燕国用的律法。
当然了,二百四十条律法,并不足以囊括所有的事情。
由于时间紧急,只能订立出二百四十条大法,暂时用着。
等到燕国真正安定下以后,就会在这二百四十条大法的基础上,再做细化和延伸。
耗费了十日。
二百四十条律法,删删减减,又增增添添,再经过反复推敲,确认合理以后,才最终敲定。
赶在年关之前,杨七将制定好的律法,派人下发到了各府各县。
六百铁蹄齐出燕京城,快马加鞭把律法散发了下去。
然而,杨七一行人并没有因为律法下发下去了,就变的轻松。
越是临近年关,政务就越繁忙。
杨七不仅要处理燕国的政务,还要处理南国的政务。
所有的政务堆在杨七的桌子上,足足堆了小山那么高。
每天处理一部分,第二天又会重新多出一部分。
如此往复,几乎就没有休息的时间。
每晚深夜,杨七累的精疲力竭的时候,就有种撂挑子的冲动。
然而,次日起床以后,杨七又会重新陷入到工作当中。
如此往复,日以继夜。
即便是夜深了,杨七还在处理政务。
“嘣!”
猛然一声炸响,让正昏昏欲睡的杨七迅速惊醒,他披上了一件外衣,匆匆跑到了房门口。
“发生了何事?”
杨七出了房门,紧张的问。
彭湃正在门口独自喝酒,被急匆匆的冲出门的杨七这么一问。
彭湃呛到了喉咙。
咳了半晌,才稳定下来,说道:“陛下说的可是爆竹声?不是你批复的,让寇准在今夜,放八十一响的震天雷,当炮仗,辞旧迎新吗?”
杨七一愣,愕然道:“这就……过年了……”
彭湃认真的点了点头。
杨七深吸了一口气,苦笑道:“原以为还有几天才过年,想不到一晃就到了除夕。忙的连时间都忘了……甚至都没有托人给妻儿带些礼物回去。也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埋怨我。”
彭湃侧着头,认真的说道:“属下觉得,四位娘娘会理解陛下你的。”
杨七没好气的瞪了彭湃一眼,“你怎么就认为她们会理解我?”
彭湃咧嘴一笑,贼兮兮的道:“属下自然知道。”
杨七张嘴就想骂人,不过看到彭湃那贱贱的样子,他微微一愣,然后瞳孔骤然放大。
“不会……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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