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军退走以后,天边的红日已经被红霞掩盖。
杨七并没有命令麾下的兵马继续追击,酣战了一天,将士们也都累了,需要休息。
“鸣金收兵!”
下达了收兵的命令以后,杨七带着麾下的将士们回到了铜台关歇息。
彭湃则带领着稻草人和民夫们,开始打扫战场,顺便收拢了一下辽军的俘虏。
辽人虽然骁勇,但是并不代表他们中间没有软蛋。
毕竟,不是所有辽人都能像是勤勒一样,甘愿为大辽战死,还有许多人想要活下去。
那些在大战中被冲散的,还有在铜台关前被疯马挟裹着疯跑的,还有跪地请降的,一个个都成了杨七的俘虏。
杨七并不是一个弑杀的人,他也有足够的粮草喂养俘虏,所以不需要坑杀俘虏。
杨七回到了铜台关内以后,就命令火头军开始埋锅造饭。
然后就是一场声势浩大的狂欢。
南国的兵马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客气,什么是害羞。
只要有吃有喝,他们就变的热情奔放。
他们本就出身山野,性子直,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只要你对他们报以微笑,他们就能热情的跟你称兄道弟。
铁骑军的人,多数来自五湖四海,大家凑在了一起,时间长的互相感染下,也变的很热情。
反倒是雁门军的人,由于身份的特殊,在跟大家一起庆祝的时候,显得有些拘束。
他们一群人围成一圈,独自的缩在铜台关内的一个角落,羡慕的看着南国的汉子和铁骑军的汉子们挎着胳膊,热情的唱歌、跳舞、喝酒、划拳。
“为什么不带着兄弟们一起去玩?”
一道好奇的声音在雁门军不远处响起。
这话是一个问句,被问的对象是坐在雁门军将士们最前面的雁门军主将何敬。
何敬闻言,猛然抬头,看到了来人,心头一惊,慌忙的丢下了手里的酒坛子和肉食,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尘土,恭敬的道:“下官何敬,参见虎侯。”
何敬身后的雁门军将士们,看到了杨七,也慌忙的要站起身施礼。
杨七提着酒坛子,笑呵呵的摆了摆手,“都不必施礼了,一个个酣战了一天,不觉得累吗?”
雁门军将士们大眼瞪小眼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按照他们以往在辽人手里当差的经验,这个时候就应该说不累。
毕竟辽国上层的那些贵族将军们,都喜欢听好听的。
“不……不累……”
有将校低着头,沉声回了一句。
“哈哈哈……”
杨七朗声大笑,指着那个说话的将校道:“骗人!咱们西北四府的兵马,不兴在上官面前说假话,累就是累,不累就是不累。
今日鏖战一天,我都觉得累了,你们怎么可能不累?
冲击辽军大营的时候,你们跑的路,可比骑兵跑的还多。
那些四条腿的,愣是跑不过你们两条腿的。
哈哈哈……”
杨七一番插科打诨,愣是把雁门军的将士们逗乐了。
大家都挠着头,憨厚的笑了。
杨七举起了手里的酒坛子,朗声道:“今日鏖战,你们雁门军在装备羸弱的情况下,打出了你们的威风,纵然面对数倍的敌人,你们也没有后退一步。
你们没有坠我们西北四府的名头,我以你们为荣。”
“干!”
杨七举起酒坛子,二话不说,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
雁门军的将士们一瞬间,眼睛变的红彤彤的。
这是被认可的感觉,这是被信任的感觉。
从他们投了杨七以后,他们就总觉得比别人第一头。
并不是杨七麾下的兵马中有人歧视他们,而是他们觉得他们以前是辽兵,他们当过汉奸,如今纵然弃暗投明,心里也有些内疚。
所以他们每战必争先,每战必死战。
他们就是想通过一次次的战功,洗刷他们曾经的耻辱。
纵然他们的装备比别人差,他们也不惧怕任何敌人。
事实证明,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杨七认可了他们。
何敬红着眼睛,提起酒坛子,颤声道:“兄弟们,干!”
“干!”
“……”
一坛子酒下肚,杨七畅快的大笑道:“痛快!”
“啪!”
酒坛子被他摔碎在了地上。
杨七声若洪钟的喊道:“焦赞,给老子拿酒过来。”
正在挎着黄泉吹牛皮的焦赞听到了杨七的呼喊,立马撇下了黄泉,提着个酒坛子,颠颠的跑到了杨七面前,献媚的道:“虎侯,您的酒……”
杨七提起酒坛子,闻了闻,猛踹了焦赞一脚,“你个狗日的,拿果酒糊弄我?”
焦赞愣了愣,刚要反驳,突然看到了杨七隐晦的延伸。
他又愣了愣,然后明白了杨七的意思。
杨七又踹了他一脚,“滚……”
焦赞麻溜的滚了,只是他滚的方向不再是黄泉所在的位置,而是何敬所在的位置。
焦赞粗中有细,他仅凭一个眼神就领会了杨七的意思。
杨七是让他招呼着雁门军的将士们和大家打成一团。
焦赞颠颠的凑到了何敬面前,嚷嚷道:“何大哥,你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有啥意思,叫上兄弟们,大家凑在一起喝才热闹。”
说着,也不等何敬拒绝,拉着何敬以及一个相熟的雁门军副将,就往其他人群里凑了过去。
其他的雁门军也就自然而然的跟了过去。
很快,雁门军就和所有人打成了一片。
杨七会心一笑,嫌弃的把焦赞递过来的酒坛子扔给了扎马合青木,悠哉游哉的回到了自己坐的地方。
杨家三兄弟单独坐在关成内的一角,见到杨七回来,杨三乐呵呵的道:“怎么?雁门军的人心收复了?”
杨七点点头,“一点儿小手段,上不了台面。”
杨三莞尔一笑,“越是简单的手段,越有效。以后你就正式的从幕后走到台前了,要是能拿下燕云十六州,你控制的版图将会变的更大。到那个时候,这种事情你会经常做。”
杨七顺势坐下,无奈的道:“我不太喜欢这种感觉,感觉像是在骗人。”
杨三闻言哭笑不得的指着杨七频频摇头。
杨五闷了一碗酒,急吼吼的道:“能不能别聊那些肮脏事。有这时间,咱们应该聊一聊下一步的战事。还有,那个火炮,七弟你再仔细给我们兄弟讲讲。那东西你还有多少,能不能弄个十几万?要是有十几万那个东西,这天下还有谁是我们的对手?”
“噗~”
杨七刚喝了一碗清水,听到杨五这话,直接把嘴里的水喷了出来。
“十几万尊火炮?你当火炮是忠义山上的树,没事就能种上,然后过两年就能砍下来当木料?那上百尊火炮,加起来价值近三百万两。十几万尊得多少钱?谁能拿得出那么多钱?”
杨七气咻咻的对着杨五就开喷。
杨五闻言也不生气,只是心里暗自乍舌,他没想到火炮那东西居然那么贵。
杨三叉开了话题,问道:“七弟,为什么我觉得火炮用的火药,要远比黑火药还强,你是怎么弄出这种可怕的东西的?”
杨七吧嗒了一下嘴,感慨道:“这还得多亏道门……”
黑火药易造,黄色的颗粒火药可不是那么容易制造的。
原本杨七也没想着弄这东西。
毕竟他的化学基础还停留在初中阶段。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
有一次杨七去拜访种放的时候,发掘这位道门大佬在炼丹。
然后在种放的丹房里,发现了制造黄色颗粒火药的化学品。
一下子就帮杨七解决了黄色颗粒火药制造的困难。
此事即便是已经过去了好些年了,杨七在回想到这件事的时候,也忍不住会感叹。
道门会炼丹的道士们,完全是一群被信仰耽误了的化学家。
“道门底蕴深厚,他们能弄出如此威能的东西,不奇怪。”
杨三郑重的评价道。
道门拥有千年底蕴,经久不衰。
而且在这封建制的社会,道门时常会被神话。
任何异于常人,或者类似于天威的东西,推到道门身上,没有人会觉得奇怪。
杨七也没有去跟杨三解释这件事。
聊过了火炮以后,他们就开始聊接下来的战事。
杨三迟疑的道:“耶律休哥此次虽然被我们逼退,损失了不少人马,算得上是伤筋动骨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接下来这仗我们怎打?”
杨五喊道:“还能怎么打,我们想要拿下燕云十六州,只能打硬仗,不把辽国打疼了,就算我们占了燕云十六州,也不会安宁的。”
杨五的话说的很中肯。
打不疼辽人,即便是杨七占下了燕云十六州,辽人也会频频南下的。
天天费心去应付辽人的袭击,很麻烦。
还不如一次把辽人打疼,打断辽人的骨头,让他们无力南下。
杨七皱眉道:“虽然我们兵甲远胜辽人,可是在兵力上,我们仍旧弱辽人一头。而且我们在燕云十六州也没有根基,辽人在燕云十六州经营了七十多年,多多少少有些威信,所以打疼辽人不容易。”
杨五烦躁的挠着头,道:“我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我觉得想要打疼辽人,只能硬碰硬的打过去。”
杨三低头在沉思,没有说话。
杨七疑问道:“三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办法?”
杨三迟疑了一下,道:“当兵力相差悬殊的时候,想要取胜,想要大胜,只能铤而走险,出奇招。”
“出奇招?”
杨五、杨七一脸疑惑的看向杨三。
杨三郑重道:“耶律休哥从铜台关撤兵以后,必然会退守幽州城。”
杨三拿出了一张简易的地图铺在桌上,指着幽州城,“幽州城在这里,蓟州在幽州城的东北,距离蓟州不远的榆关,有韩德让率领的几十万人马
若是能偷袭蓟州,拿下蓟州,就能切断他们的联系。
檀州在幽州城正北,若是能拿下檀州,就能切断耶律休哥和辽国的联系。
嫣州在幽州城西北,若是能拿下嫣州,就能切断新武二州和幽州城的联系。”
杨七看着杨三给出的战术,若有所思。
这是一套类似于围点打援的战术。
幽州城就是那个被围困的点,而其余三方就是能来援的地方。
若是再算上杨七统领的这一支位于幽州城南方的兵马。
整个幽州城的四方,几乎全掌握在了杨七手里。
耶律休哥麾下的数十万兵马,就会被困在幽州。
到时候耶律休哥能选的战术就只有率众突围。
但是不论他从那个方向突围,其他三方的兵马,都能快速的赶到驰援。
最终耶律休哥肯定会被包了饺子。
这套战术的好处不仅如此。
比如拿下了东北的蓟州,正在围困石守信的韩德让,很有可能回兵来援。
到时候石守信麾下的兵马就能被解救出来。
杨七等于凭空的多出了一支生力军。
而嫣州若是被拿下,牵制了新武二州,杨大在云州境内的十万兵马就能毫无顾忌的开始北进,扫清燕云十六州的北线。
到那个时候,燕云十六州近一半的地方,就会落在杨七手里。
而杨大拿下了新武以后,可以奇袭儒州,切断辽军的所有后路,也可以进军嫣州,加注合围辽军的兵力。
一旦形成合围之势,耶律休哥也就完了。
但是,这个战术有一个缺陷。
“一旦幽州城内的辽军和其他地方的辽军两面夹击,我们派出去的兵马,很有可能会全军覆没。特别是前去夺檀州的兵马,最危险。”
杨七还没有开口,杨五就帮杨七说了出来。
杨三郑重道:“蓟州方面,有榆关的石守信再,我们不可能被合围夹击。石守信已经败了一次了,他一旦脱身,绝不会对背对他们的辽军置之不理的。
嫣州方面也不用担心,嫣州临近战国时期的赵城墙,一旦遇到了大军袭击,只要退上了城墙,加上云州兵马的驰援,可保万无一失。
所以,真正危险的只有檀州,一旦负责夺取檀州的兵马被困,要么打败敌人,要么就全军覆没。”
顿了顿,杨三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以我的估计,若是计谋不成,檀州的兵马九死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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