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怪物与怪物

    午夜，有云，遮住了月光。
    破败的村子里寂静无声，几双布满血丝眼睛从门缝一闪而过，让气氛变的更加诡异。
    唯一的光源来自村子中央的一处篝火，篝火上架着一只老旧的瓷罐，边缘还破了豁口。瓷罐里的水已经沸腾，带动着来源不明的粉嫩肉块上下翻滚，向外散发出一阵阵肉香。
    一位长发的女性蹲在锅边，不停用树枝搅拌着瓷罐里滚动肉块，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甚至还在轻声哼着不知名的歌谣，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周遭诡异的气氛。
    她披着老旧的斗篷，边缘因为磨损已经变的毛糙，上面还有大大小小好几个补丁，看上去距离“寿终正寝”也只是一步之遥。再往下看，稻杆编成的草鞋套在纤细的双足上，从污泥下偶尔透漏出的一小抹嫩白，似乎在说明这位女性正值青春年华。
    风突然起了。寒冷又刺骨。
    篝火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压制，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发出的光明也随之减弱。村子里老旧的房门被吹的哐哐直响，几声惊呼从门后传来，随即又戛然而止，似乎是被无数双手强行捂住。
    火的力量减弱，瓷罐内的翻腾也停了下来。蹲在地上的少女撇撇嘴，无奈的叹息说道：“真是的，差一点点就可以吃了呢。”
    她的声音并不像少女般清脆，反而有些低沉，让人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少女站了起来，然后缓缓转身。清秀的脸庞上是一双金色的双眸，透出几分妖异。
    一个可怕的怪物正漂浮在她的身后，干瘪的身体破烂不堪，可以看到蛆虫正在骨头和内脏之间爬动；脸部也严重腐烂，不时有烂肉从上面脱落；眼睛少了一只，下巴也消失无踪，能直接看到满嘴硕大尖利的牙齿和粗糙布满倒刺的长舌。
    明明外形是如此的渗人，但斗篷少女却出奇的镇静。她用树枝从瓷罐里挑起一个肉块，递向怪物试探着问道：“要吃吗？虽然还没熟，但我想你应该不会拉肚子才对。”
    回答是一声凄厉的嘶吼，以怪物为中心寒气正不停的向外蔓延，连地面也结上了厚厚的一层冰霜。
    “好吧，我忘记你没有下巴了。”斗篷少女耸耸肩，将肉块重新丢回到锅里。可就是她这么一分神的功夫，怪物却突然发起了攻击。
    并不是用走的，而是用飘，怪物如同小说中的“鬼魂”一般在空中飘动，无视地形和距离，几个闪现就来到了斗篷少女的身边，巨大的爪子老实不客气的当头挥下，渴望用生灵的鲜血与哀嚎来缓解它心中的怨恨！
    怪物的速度很快，常人根本难以反应，就算再怎么拼命也只能落得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只可惜它这次的对手并非常人，所以粉身碎骨的也只是那件老旧的斗篷而已。
    在纷飞的布片中，斗篷少女如灵巧的燕子般从怪物头顶倒跃而过，一双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毫不避讳的直视着怪物那浑浊的双眼。
    四目相交，怪物这才明白，它所面对的，同样也是怪物！
    没了斗篷的遮掩，才看到少女腰间别了两把长剑，她在空中手腕一抖，抽出其中一把，那剑似乎与众不同，剑身非但没有金属的光泽反而漆黑如墨，甚至比黑夜还要幽邃，散发着难以言明的不祥。
    漆黑的剑刃准确的击中了怪物的手臂，怪物也随即发出哀嚎，但剑刃切断的部位并没有血液溅出，反而是如同雾气般晃动了一下就恢复了原状。
    “啧，所以说，妖灵什么的最讨厌啦。”少女不爽的发着牢骚：“就算好不容易打死了，没有实体也吃不成啊！”
    在少女大胆的发言中，被称为妖灵的怪物仿佛恼羞成怒般发出凶狠的嚎叫，腥臭的涎水低落下来凝结成一颗颗冰珠，在泥土里不停滚动。
    “很嚣张啊，以为躲在鬼界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少女轻蔑一笑，挥挥手说道：“看看周围吧，我早就为你备下了一份大礼呢！”
    随着话音落下，村子的墙上突然冒出蓝色的光芒，数个玄奥的符文绘制在上面形成一个包围网，正好将怪物笼罩在内。
    仿佛是遇到了天敌一般，妖灵发出了恐惧的嚎叫，它雾蒙蒙的身体也变的凝实起来，正是它从灵界被拉到人间的预兆。
    “往来印，能强行将人鬼神三界连在一起。”少女看看自己变的有点虚幻的身影，耸耸肩膀说道：“虽然我也无法在这里待得太久，但对付你已经足够了！”
    妖灵感到了威胁转身欲逃，这刚好给了少女机会，就见她后发先至，手中黑剑一挥，轻松斩掉了妖灵的头颅。这回对方并没有像上次那般如雾气般愈合，反而是如同碰见了阳光般浑身沸腾着蒸发不见，只留下一阵凄厉的哀嚎在村子上空不断回响。
    “尘归尘，土归土，这可悲的世道还有什么可留恋的？早死早投胎吧。”少女完全没有怜悯的意思，将黑剑回鞘，又一挥手停止了往生印的运作，然后弯腰捡起刚才妖灵涎水化作的冰珠放进腰间的皮口袋，这才又走回篝火旁，蹲下来随便捡了根树枝继续搅拌起自己的瓷罐。
    没了妖灵带来的寒气，火的力量又重新回归，水沸腾起来，肉块翻滚，散发出阵阵香味，似乎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场幻觉而已。
    过了三五分钟，村子房屋的门才三三两两的打开，走出一堆破衣烂衫，浑身散发难闻味道的农民。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幼，其中一个老头似乎是村长，正跟几个人商量着什么，偶尔向少女看上一眼，又很快扭过头去，露出惧怕和……厌恶的表情。
    孩子们倒是不太在意，好奇的在妖灵消失的地方探索着。那里留有一小片白霜，在这夏日里是极为罕见的现象。以他们贫瘠的知识来说这大概是千载难逢的神奇景象，或许会当做年老时向孙子孙女吹嘘的素材也不一定……如果他们能顺利活到那个时候的话。
    “姐姐……”一个小姑娘拉了拉少女的衣角，歪着头一脸天真的问道：“那个怪物被你送往极乐世界了吗？”
    “送往极乐世界？”少女耸耸肩，毫不掩饰的说道：“那是巫女的活，而我是猎魔人。知道猎魔人是干什么的吗？”
    小姑娘使劲摇头。
    少女露出一个恐怖的笑容，咧着嘴说道：“猎魔人是杀魔物的，就跟魔物杀人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我们更强更可怕！”
    “呜哇！妈妈……”小女孩被吓坏了，哭着跑开了。
    “嘁，死熊孩子！”少女不屑的撇嘴：“眼睛一直盯着锅里不放，以为卖个萌就能讨到饭吃？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小姑娘的妈妈安慰着自己的女儿，却一直盯着少女，眼神中透出一股子怨毒，或许是她指示小姑娘讨食物的也不一定？可真是个好妈妈呢。
    “不吃不吃，那些都是狗屎！”好妈妈一口浓痰唾在地上，口中不断念叨着恶毒的言语。
    哼，还想恶心我？
    少女不屑的挑挑眉毛，挑起一块肉狠狠咬了一口，露出一脸满足，然后又挑衅般的看向远处的母女俩，咧嘴露出一口小白牙。
    咕嘟咕嘟……周围响起一片吞口水的声音。
    “那个……大人。”老村长微微颤颤的走过来，看着锅里的肉也是一阵眼红。
    “想吃自己去抓，我想田里应该不缺老鼠。”少女说着就把最后一块肉咽进了肚子，顺带还把汤都喝了。
    老村长苦笑一下，无奈的说道：“乡下地方是有很多老鼠，但那小东西可不会乖乖等着变成锅子里的肉。对我们一般人来说，捕捉老鼠所耗费的体力远大于从它身上得到的补充，十分的……不划算。”
    “那是你们的问题，与我无关。”少女毫无怜悯的说完，一抹嘴巴站了起来：“比起那个，我更关心我的报酬。工作已经完成了，说好的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