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大帅还有力气踹人,诸位奉天戏精学堂毕业的将领们才安分下来,乖巧安如鸡。被大帅揣一脚,那可不是一般的疼。
吴冕开始汇报工作:“大帅,随着三江平原小麦成熟消息的传开,已经有不少省市的势力跟我们接洽商谈合作事宜了……”
叶鸿鹄黑色的军靴跨放在桌上,身上的军服扯开两颗扣子,墨发凌厉,眼神危险,端的是不羁野性。
“跟他们谈,金钱不是最主要的,种子白送都行,但是其他条件是要谈的。”
吴冕知道大帅的意思:“属下明白。”
这时候擦着手枪的江坤插话道:“大帅,南边孙韫仙等人近来大有动静,目前已经有两个国外财团同他们接洽提供援助。一是东瀛人,二是法国佬。不过听六爷那边给的情报,孙韫仙本人开战的念头不大,都是底下人在张罗……”这次南下,陆予夺被无情地留守在了奉天,只能看叶老四假公济私地去幽会嫂子。
“这班瘪犊子出息了啊,懂得联合外人来夹击自己人了。”旁边的将领嘲讽道。
叶鸿鹄沉思,随后对吴冕道:“你让人把一批‘凤王一号’的水稻种子送到南方去给孙韫仙。”
之后会怎么做,端看这位孙先生怎么选择了。
第103章 癸丑年小满·帝有召
第四十五章102
又是一年国庆长假, 这时候华国人口密度最大的地方, 必然是各大旅游景点。今年的故宫经过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修缮,于黄金周对公众开放售票参观。因为人流非常之多, 还出动了许多工作人员维持秩序, 限制人流量的同时,也避免有人漏票。
“哇!这就是以前皇帝的家吗?他的家好大好漂亮。”这是周边的学校组织低年级的学生组团在参观故宫。小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呼叫, 一会指着宫殿上的鸟, 一会指着穿着清朝服饰吸引客人的小贩。
一个显然教养地很有礼数的小朋友脚步犹疑, 疑惑道:“这是别人的家,我们这么多人进去参观他们会不会不高兴啊?”周围的老师都被她的童言童语逗笑了,她的带班老师摸摸她的头,“别担心,这是以前大清皇帝的房子,可是现在大清朝已经灭亡了,当家的是我们工农阶级,中央把故宫开辟成了旅游景点,我们只要买票就可以进了。”
“只要买票就可以进了……吗?”人来人往的角落里,一位穿着长衫,满头白鬓的老人满目沧桑地遥望宫门, 从他的周身, 蔓延出格格不入的苍凉和悲怆。
半饷, 他像是突然惊醒, 跌跌撞撞地朝宫门走去, 然而没等他进家门, 工作人员便地拦住了他,“不好意思,老先生,请出示您的票才可以进故宫。”
“票?不,这是我的家,我要回家了。”
拦住他的工作人员十分为难,这位老先生别看穿的挺讲究的,身上也打理地干干净净,但是好似头脑不太好啊,旁边的工作人员也来相劝,“老先生,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没有买门票是不能进去的。”
这时候,“父亲?!”远处跑来一位穿着西服的中年人,他慌里慌张地跑到跟前拉住了老者,“父亲你怎么跑这来了,我们快回家去吧。”
眉目端正的中年人扶着老人的同时,十分有教养地对工作人员一一道歉:“抱歉,我的父亲上了年纪,有一些老年痴呆,给各位同志添麻烦了。”他说完又将手里刚买的凉茶递给工作人员,“工作辛苦,这是打扰各位补偿的一点小心意。”
工作人员赶紧推脱,最后还是拗不过中年人,笑着收下了。
中年人搀扶着自己的老父亲往回走,犹如人世间最普通的老父和孝子,他回头望了望人满为患的宫门,语气沉重:“父亲,故宫已经不是我们的家了,您忘了,从很多年前,就不是了。”从民国十二年起,就不是了。
听到他这句话,一直念叨着回家的老人这会儿却仿佛突然清醒,他缓缓回头,对着自己的儿子,口齿清楚地说了一句,“儿啊,买两张票吧……回家看看。”
这位年近百岁的老人,在幼年时被推上最高之位内外忧困时没哭,在少年时大清亡了没有哭,在青年时被人当做傀儡群狼环视的时候没有哭,在中年时被关牢狱被批.斗没有哭,然而在买票踏进宫门的那一刻,却突然老泪纵横……哭得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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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二年,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即使是失去了至高无上的尊位,宫殿的主人依旧被允许生活在这里,并且维持着精致奢华的生活。
然而这几个月以来,这处宫殿林立的蓝天下伺候的人却是个个恨不得夹紧尾巴做人,负责生活起居的总管也是整日里愁云满面。
正在守夜的老管事突然听得里头一声惊呼,赶紧推开门进去,小心地喊了一声榻上人的尊号,然后颤颤巍巍道:“您这是又做噩梦了?要不奴才去找护国寺德高望重的大师来做法驱驱邪吧?”
榻上的少年虽然年幼,却是贵气凛然,他摆了摆手,让奴才们端来温水,被伺候着擦了擦脸上的冷汗便道:“尔等下去吧,”末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多说了一句,“对了明日早膳让御膳房的人上一道昨日吃过的腊鸭片吧。”
惊醒后,榻上的人也没了睡意,索性撑起身披衣看典籍。这几月来,这样突然从梦中惊醒的经历日渐增多,少年倒也已经习惯了。梦里的内容前因后果每次醒来都已记不大清了,然而有一场景,不知是否太过在意,却是梦里醒来,依旧记得那股泪水沾襟的悲戚之感。不是对时事的愤怒,也不是自己的委屈,而是一种有家难回,天地间孑然一人的悲怆之情。
少年在书卷中平息了起伏不定的感觉,见外头宫灯闪烁,夜色未艾,脑中却毫无睡意,遂无奈起身,倒了杯表弟从奉天带来的酒,此酒名神仙,也确有其名。近半个月来便是靠着它,少年才得以安睡片刻,据说对身体全无害处,此次他唤弟弟入京,便是让他为他带了足够的酒来。造成奉天有凤来居酒水快速清空的罪魁祸首之一便在这里。
冰凉的酒水即使并未经过温酒这道工序,入喉也即刻暖意蔓延,醇厚的韵味和酌香,甚至从脚底板开始,仿佛有一股飘飘乎的轻松感逐渐蔓延到脑海,这才酝酿了几分睡意复又入梦去。这一次他没有再做起那个噩梦,而不知是梦到了什么甜美的往事,嘴角笑容满足。
总管得了令下去了,心头正为主子竟然胃口开了想要点单而高兴地唱小曲儿呢,然而去到御膳房却是差点没发了大火将膳房的奴才都发落了。
他问了才知道,这腊鸭是贝勒爷从奉天带来献给圣人的吃食,贝勒爷带的手信自然不多,昨个儿两兄弟月下对酒当歌已经吃完了。若是这会打个电报去到奉天让人送过来,坐火车也得一日来回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主子这几个月不知怎的,夜里惊起连带着白天心绪也不好,饮食上自然就少吃了,人也消瘦下来,他们这些做奴才可不看着难受,又担心祸患临头。难得主昨个儿胃口好,今儿个还有兴致点单了,偏生就在厨房这里落了链子。他把当值的膳厨狠狠骂了一通,又急吼吼地联系那位献食的贝勒爷想办法去了。这位这会子正住宫里头呢。
没成想,还真让他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据说这有凤来居的东家这段日子就在北平城里头住着呢,这可不就是近水嘛,赶紧就打算派人去打听了住在了哪,好请他家的厨子来为天家服务。
半夜还在笙歌的贝勒爷披着衣,露出大半抓痕遍布的胸膛,虽是少年模样却是浪荡不羁万花丛中过,他扯着嗓子不忘吩咐:“他们家林老板金贵着呢,老管家你的姿态可得放低点,别万一被人给嫌弃了去,厨子没请着,还把人也得罪了。”
那老管家可是踏着天家台阶的人,平日里不仗势欺人就算好的了,哪还能意识到请个平民要放低姿态啊,能被他家主子看上的厨子,可不得从此飞黄腾达,祖坟冒烟?
这位贝勒爷也不想给他那位已经够焦头烂额的堂哥添麻烦,只得大半夜的,把林老板的身份给掰碎了一点一点讲与他听,说完倒头就睡,“记住了,咱这不比从前了,总之对这位林老板礼遇三分是没错的。”最后还不忘吩咐:“请到了厨子记得叫醒我啊!”
得了,这位爷没人叫都是日上三更再起的主,也只有美食佳酿能把他从梦里勾醒,据说他还专门为了报纸上说的美食去赴一个新饭店的宴了,而且日后顿顿在那吃。也正是因为他这大大咧咧的纨绔性格,才能得主子的青眼,不时让人从奉天南下来说说话。
这吃天家饭的老管家被他这么一叮嘱,也晓得这林老板就是前些日子里报纸上宣传得纷纷扬扬的粮种一事的那位先生,当下才放下了轻视之心,没有以平常的对待下人的方式去请人。然而主子的饭还是要吃的,他想了想叫来了亲信也就是自己的徒弟,一通吩咐才让人去敲门请人。
于是天还没亮呢,就有人扰人清梦,砰砰地敲门,黎明时分,天色暗淡,打开门后见到做公公打扮的人,守门的小厮差点以为见了江西那蛮地的赶尸小队哩!
他吓得屁滚尿流,听了来访者的话更是骇得话都说不出来,赶紧把衣裳穿齐整了跌着跑着去叫了阿福管事来。阿福一听是宫里的人有请,吩咐底下人好生招待了,也顾不得天还没亮呢,就急忙跑着去找大少爷。
守夜的角落里,值班的兵哥们全程盯梢,其中一人戳了戳旁边的同僚,“宫里的人来请,去请示队长。”被戳的小兵立马去了。
宫里头来人,来的还是为了借厨子……
林葳蕤头一次有一种自家的饭店已经名气大到让宫里的那位都听说了的自豪感。可以可以,大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心情好,难得打算亲自下厨为周围有阳光的少年尊主做一顿。
于是原本打算请人到宫里做饭的老管事左等右等等不来去请人的徒弟,急得差点没把脚底下的砖板给磨碎了的时候,就见几位手底下的人抱着两个大食盒,匆匆忙忙跑来。
他都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就见殿里头传来主子唤人更洗的声音,他赶紧让人把东西都搬到膳房去试毒,自己先进去伺候了。
老管事忐忑不安地瞧着自家主子进膳,就怕他对今日的早膳有一句不满意他。然而显然他想的太多了,他家主子此刻心中满意地不得了,饭量更是大增,连昨晚点的腊鸭片都没想起来。今日这一顿可以说是这些日子以来少年吃的最多的一顿了。这一点从他堪称愉悦的神色就可以看出来了。
更别说早膳过后他还笑着开口:“膳房莫不是换了新的厨子,手艺堪称绝伦,孤有赏!”林葳蕤准备的吃食足够四人份吃的了,少年一人当然吃不了这么多,是以肚子饱腹后,望着桌上剩下的大半食物甚至想让人留着下顿吃,然而显然这只是想想而已,身为天家之人,谁吃剩菜剩饭都轮不着他来。是以他只能舔舔唇,可惜地让人将饭菜撤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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