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琰一直到很多年后都记得那一天和陆轶一起赏花。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花树在雨地里静默着,不时会有那么一两朵被风从树上吹落,落在地下。
好长好长一会儿刘琰都没顾上说话,她有些明白陆轶为什么特意带她来看这花。
真的很美。
而且这是他们将来要一起生活很久的地方,这些花年年都会开,就象他们的日子一样。
“这花很香。”
深吸一口气,这香气仿佛浸透了五脏六腑,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香的。
陆轶说:“我去摘一朵。”
刘琰就站在廊下,看陆轶把袍子的前襟随便往旁边一撩就走了过去。
刘琰以为他要摘触手可及的的那一片,但陆轶走到跟前的时候快走了两步,身子就拔地而起,脚在旁边花墙砖沿上撑了一下,又拔高了一截,伸长手臂从高处摘了花,然后才稳当当的落了地。
刘琰觉得他落地的声音没比一朵花落到地上重多少。
陆轶把花递了过来,洁白的花瓣上还沾着点点雨珠,亮晶晶的。刚才离得远,现在近看,刘琰才发现这花的花芯是金黄色。
离近了之后感觉这花更香了,那香气仿佛从全身的每个毛孔透进来,沾染在头发上,衣衫上。
他们还一起去看了花园水池中的玉石雕刻。那儿不光有陆轶之前说的荷花、荷叶,仙鹤,仙鹤旁边还有玉石雕的一群鱼。
这些鱼就在水面处,水波一动,这些鱼好象就在碎波之间浮浮沉沉,象是在游动一样,如果不事先知道这是刻出来的,准会以为这是一群真鱼。
“据说这里以前还立了一尊洛神像,不过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又给拆了。”陆轶凑近一些小声说:“据说那尊雕像和真人等高,白天离远看着就常让人误会,到了晚上……”
嗯,不用多说,刘琰理解了。
“因为总传出闹鬼的说法,那尊洛神雕像就被移走了。”陆轶说:“咱们现在就只有花鸟看,欣赏不到美人了。”
“假美人哪有真美人好看?”
刘琰本来的意思是说,等真住进来了,她带来的人里可有不少美人呢,桂圆就生得很明艳俏丽,银杏……呃银杏其实也是五官端正,再往下数,莲子茯苓她们也都生得堪称清秀佳人。
陆轶听了她这话,笑着点头:“确实如此,石头美人哪有真美人好看。”
话听起来好象没问题,但说这话的时候为什么盯着她看呢。
刘琰自认为长得不丑,大眼睛,鹅蛋脸,皮肤保养得特别好,用李尚宫的话来说就是跟羊脂玉一样,只是鼻翼和左边腮上有两点淡淡的小雀斑。另外还有一点挺要紧,她的牙齿特别细白,厚着脸皮也能说是齿如编贝。底子既然不错,稍微打扮一下就挺好看的。
但是刘琰觉得自己跟真正的美人还是有点差距的。
宫里美人就特别多,各家王府公侯伯府里也是一样。就算不提远的,二公主和五公主长得也比她好看,那五官特别精致秀气,刘琰觉得往她们跟前一站,自己就成了个路人了。
但是现在陆轶看她的眼神,仿佛她就是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美人一样。
刘琰心里有点儿甜滋滋的。
被他这么看着,刘琰不由自主的想,最近她是不是又变美了?是皮肤又白了,还是今天的衣裳穿的特别合适?
不然陆轶看她的眼神,怎么这么专注呢?
刘琰今天出来给他带了点心,还带了两身儿衣裳。
衣裳是刘琰动了动口,下面的人动的手。至于尺寸,这事儿压根儿不用刘琰费心,豆羹直接就给办妥了,而且他向刘琰保证一定合身,不合身直接打他板子他没二话。
衣裳做得是夏装,其实开始做的时候天气还没那么热,但是京城的春天特别的短,衣裳做好没用多少天,这天气已经热起来了。
也挺好,衣裳正好能穿。
陆轶没真的穿上,不过拿起来在身前比量了一下,笑着对刘琰说:“看着很合身,多谢公主。”
虽然做衣裳这活儿刘琰没怎么上手,但是挑料子是她一手包办的。
她挑的一块是墨蓝色,就是晴朗夏夜里夜空那个颜色。一块是深灰色,都是很稳重的颜色,也是陆轶身上常穿的颜色。
但是今天看见陆轶穿月白色,刘琰才觉得有些失策。
陆轶刚回京的时候肤色确实深了些,但是这两年大约是没以前那么爱往外跑了,脸也渐渐就白回来了,穿着他今天这身儿装束,出门冒充个文人士子绝对没问题。
陆轶把新衣裳仔细折起来,说:“等天晴了再穿,这会儿的天气容易沾污了。”
“好久没人给我做衣裳了,母亲还在的时候,时常叫我过去试新衣裳,那会儿觉得特别麻烦,穿穿脱脱的费事,耽误我出去玩。”
后来,大概他想试,也没有人会特意做好了衣裳让他试。
刘琰带来的点心都是味道不错,又比较耐放的点心,她还把陆轶身边伺候的春夏和秋冬两个人叫过来,特别认真的嘱咐他们,一定看着陆轶别熬夜,别去危险的地方,点心让他记得吃,别忙起来就饿着,记得垫垫肚子。
春夏和秋冬答应得很利索,态度也很恭敬。
能不恭敬吗?这是公主,也是他们将来的主母。
公主看着是好说话,但是如果他们当差不尽心,伺候不好主子,那主子还要他们干什么用?
春夏和秋冬在陆轶身边伺候的时间比较长,陆轶另外两个得力的人手东南和西北倒是不大在他身边露面,这两个人年纪也比春夏秋冬两个人大一些,在外面办差比较得力。
刘琰头一回听到这四个人起的名就想笑,硬忍住了。
她自己在取名这件事情上头就够偷懒了,没想到陆轶也是一样。这四个人的名字分别是春夏、秋冬、东南、西北,这起的多随意啊,一点儿都不上心。
以前没想起来问,这次刘琰特意问陆轶,这些名字是不是他随口就给取了?
陆轶摇头:“不是随意……其实在他们之前,我身边的人也叫这个名字。”
“一直用下来的?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
“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意思。不管是春夏秋冬也好,东南西北也好,都是时时在侧,常伴身边的,我也希望和他们主仆一场,能善始善终,不会相背相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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