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公公见着这人就算睡着,身子也忍不住轻颤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
若是寻常的小宫女也就罢了,随意给些赏赐便是,就算是皇上喜欢,给个不高不低的位分也是行的。
可这是个小太监啊。
“醒醒。度儒,该起来了。”
一双羽睫微颤,紧接着,度儒懵懵懂懂的睁开了一双雾气腾腾的大眼睛。
“于公公?”
于公公抿了抿唇,哪怕他在这深宫里浸淫许久,也没遇见过这事啊!
“你,你身子可有不适?”
“没有。”度儒微微歪了歪头,一双大眼睛尽是迷茫,“奴才有什么事?公公何出此言?”
“你,你……”于公公一张老脸难得的涨红了几分,这种荒唐事,他也是头一回见,可要怎么说得出口?
“呀!奴才,奴才这是在哪?”
“莫要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于公公眉间一利,“这可是皇上的寝……”
等等!这小子从昨儿夜里到今天一早,皆是在龙床上睡着!
于公公赶紧撵人道:“快些下来!这可是龙床!”
度儒亦是大惊,赶忙手脚并用的爬下了龙床,直跪地磕头道:“奴才该死!奴才不知这是龙床,若是知晓,再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都不敢碰啊!”
于公公叹了口气,“行了,谅你这奴才也没有那等胆量碰这龙床边角。起来吧,起来跟咱家说说,你为何睡在这儿?”
“昨夜里,皇上询问奴才那黑衣刺客一事,可也不知怎的,奴才竟是说着说着,便睡了过去。醒来时,奴才便已在龙床上了。”
度儒急得险些哭出声来,“于公公,奴才,奴才该死!”
于公公这才总算是知晓了来龙去脉,得知皇上并未干那等荒唐事,于公公倒是不觉得留一个小太监睡于龙床有何不妥了。
“你起来吧,昨夜里只有你与皇上二人在此,除了皇上,还有何人能将你带到龙床上?”
“奴才有罪,奴才该死。”
“此事怨不得你,可你也得听清楚了,这事儿,从今以后你就把它烂在肚子里。”
于公公冷哼一声:“若是你说漏了嘴,可别怪咱家没提醒你,这宫里面,可尽是些吃人的,当心你自个儿脖子上的那颗脑袋!”
“奴才明白,谢过公公大恩。”
九王府此刻,亦是受到了太后娘娘的懿旨,请九王妃入宫的马车都已备好,只等九王妃出来。
莫冬儿正由着竹儿折腾她,愣是把平日里一身轻便的小姑娘从头到脚折腾了一番,全身上下,都是一品王妃的宫装。
竹儿嘴也不闲着,一声一声叮嘱道:“王妃娘娘,此番再去宫里,太后娘娘定是有万全准备的。你可千万要小心着些,万万不可再如上次一般冲动了。”
莫冬儿漫不经心的应:“嗯。”
“还有,您也别总只去洵妃娘娘那,也多往皇后娘娘宫里走动走动。免得人家抓您错处。”
“嗯。”
“王妃,这些话您别不爱听……”
眼看着竹儿就要侃侃而谈,莫冬儿赶紧打断了竹儿的架势,问道:“竹儿,昨夜那人可盯紧了?”
“放心吧,严六盯着呢,那人进了宫里,保不准就是太后娘娘的人呢!”
莫冬儿指尖轻轻叩了叩桌子,低声念了句,“龙袍。”
“刺客,龙袍,黑衣人。”
竹儿给莫冬儿正了正发间珠花,听见莫冬儿的低声嘟囔,摇了摇头。
“王妃,时辰到了,门外那人怕是都等急了。”
“嗯。”
莫冬儿站起身来,一身宫装凤眸微眯,摄人心魂,“走吧,别让太后娘娘等急了。”
莫冬儿刚下马车,不曾想竟是撞见了一人。
皇长子,靳辰溢。
近日德妃身子不适,大皇子最近也是特意早朝告了假,日日伺候着德妃娘娘。
这不一大早,大皇子便匆匆忙忙的往德妃娘娘处赶,倒是没想到能在宫门口撞见莫冬儿。
莫冬儿这人,大皇子听闻德妃娘娘说过,这个看着娇小的姑娘,手里可是极有可能握着那先皇留下来东西。
德妃娘娘可是就差跟他耳提面命,苦口婆心的道这姑娘只可交好,不可为敌。
可若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便罢,这个姑娘举止谈吐都是极为优秀的,就连那性子,也是讨喜的很。若是平日,大皇子倒是极愿意与这个姑娘交好。
可她如今,可是九王妃啊。
他那个九弟的心思,可难猜的很。
包括这个姑娘,小九既然能舍得下这个姑娘,留她独自在京,想来不是不在意这个王妃,就是过于放心。
大婚那日,他也去了,小九在意这个王妃的模样,看着也不像是假的。
那就是说,眼前这个有着一双苏家凤眸的姑娘,定是极有手段之人,就连独自在这京里,也能素手翻云覆雨。
如此有本事的姑娘,他倒是很乐意与她交好。
有利无弊,岂不快哉。
只是,若是能蛊惑她的心,那便更好了。
莫冬儿下了马车,见了大皇子也是一愣,她明明算好了时辰,赶在众臣早朝之时进宫,免得她这等名声,落入那等迂腐老臣的眼中再生事端。
不过今日以来,自从她以不为再嫁妇之由嫁给九王爷以来,这大街小巷的,竟是都开始赞誉她是个烈女来,直闹得她是哭笑不得。
只是她到底未曾及笄,朝中只等着抓九王爷错处之人比比皆是,她还是老老实实的深居简出为好,莫要再去给九王爷添麻烦了。
思及此,莫冬儿见了大皇子,也不过是轻轻福了福身,“大皇兄。”
大皇子赶紧还了礼,随口问道:“这一大早的,进宫可是去见洵妃娘娘?”
莫冬儿微微犹豫了一阵,瞥了身侧公公一眼,才道:“是,正是去看望母妃的。”
大皇子顺着莫冬儿的眸光扫了一眼那太监,顿时会意,笑道:“你已嫁与小九,我便是你的亲皇兄。有何话不可与我说?”
“这……实不相瞒,妾身此行是太后娘娘相邀,许是她老人家独自一人,心中烦闷,特邀妾身去唠些家常话呢。”
“这倒是我们这些晚辈疏忽了,竟不知皇祖母守着一个空旷的大殿,竟无子绕于膝下。”大皇子满面懊悔,直呼道:“不若我便与你一同走一遭罢。”
“这可使不得。”莫冬儿身侧的太监大惊,忙道:“大皇子,太后娘娘喜静,可是只邀了王妃娘娘一人呢。”
“你这奴才好不识趣,怎的直有九王妃一人可去跟皇祖母叙话,其余人都去不得?莫非皇祖母还偏心不成?”
这话便重了,那太监忙跪了下来,以额触地道:“大皇子恕罪,奴才万万不敢有此意啊!”
“我看你正是此意!大胆刁奴,怎敢胡乱非议主子!来人,拉下去,杖……”
“大皇兄,还是算了罢。此人也是为了太后娘娘着想,亦是一片赤诚之心,怎可在宫门口这等人多纷杂之地杖毙?”
大皇子嘴角抽了抽。
这可是太后娘娘身侧的红人,他哪敢有那个胆子将人杖毙?
不过便是杖责几板子,走个过场便罢,可从这姑娘嘴里一转,竟是立马就变成了杖毙?
果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不过这戏既然开了场,也不好不接着唱下去,“你以为如何?”
“到底是为了主子着想,便留他一命罢。可这好心倒是一片好心,可妄图揣测主子心意,这可是大忌!”
“依你看,该如何处置?”
莫冬儿却是摇了摇头,“大皇兄这可是强人所难了。我不过只是个孙媳罢了,一个刚嫁进来的外人,那里敢得罪太后娘娘?”
大皇子失笑。
这姑娘,好的坏的都让她说了个遍,带头来,还得是他来做这个恶人。
小九的王妃,倒是个有趣的。果真如他母妃所言,这莫府嫡女瑕疵必报,性子张狂的紧,是该交好。
“既然是九王妃亲自求情,那便杖责十板,自去领罚吧。”
“是,谢大皇子不杀之恩。”这奴才赶忙磕了个头谢恩,战战巍巍的站起来,犹犹豫豫的道:“大皇子,太后娘娘昨儿夜里就吩咐咱家,一早便将九王妃带过去,可您看这……”
大皇子微微挑眉,“正巧本皇子也是去看母妃的,便顺路去给皇祖母请个安,也免得皇祖母那大殿里冷冷清清的,不成样子。”
眼看着这大皇子带着九王妃就进了宫,这太监跺了跺脚。
这叫什么事儿?平白无故的挨了一顿板子,还办砸了太后娘娘交代下来的差事。
正吱哇乱叫挨板子的太监嘴里嗷嗷直叫,心里也不闲着。
这大皇子怎么就早不到晚不到,偏偏就赶了巧……
等等,莫不是九王妃在王府里磨蹭那么久,不是换什么衣裳,反倒是偷偷给大皇子送了信去?
这太监只觉自己发觉了什么天大的阴谋,直挨到十个板子打完。顾不上身后痛楚,只一拍大腿,一瘸一拐的往宫里跑。
细看下去,这太监跑的方向,可不像是太后娘娘的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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