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被扭曲的权柄与神之孽子

    时间循环的牢笼内，某条循环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对于囚徒来说相当特殊的世界线，时间重置前夕。
    莫比乌斯国度在远离地球三十万公里的月面基地，存在着剧烈空间扭曲现象的超级实验室外，繁忙的中枢控制室中有两个人正站在公共投影前低声交谈着。
    依旧穿着老式白大褂的中年男子T博士，盯着投影屏上飞速刷新的数据感叹道：“新型曲率干涉仪精度和强度都有了飞跃式提升...
    “...看实验数据，再优化调整一下，扭曲空间的引力探针就可以完成原子核强相互作用力指令基因植入计划，时间循环对文明发展最大的限制就要被消除了。”
    自从纳米机械单元开发成功、十字教失去圣子一蹶不振后，对于莫比乌斯文明来说，发展中最大的障碍已经变成了每次时间重置后，复原工业体系所需要的巨量能源。
    T博士可以将最新型号的科技载体与巨量信息携带回时间循环起点，但却没办法带一整套的核聚变能源体系回去，光靠纳米单元重新搜集材料建造，大部分循环内的时间都得填进这个意义不大的重复工程中。
    所以能够进行简单方便的质能转化、元素重组的智能原子计划势在必行。
    只有制造出了可以自发释放原子核强相互作用力，无需外接能源就能席卷一切物质自我复制，并进行质子中子层面的原子种类转化，重构出所有科技产品的智能原子，莫比乌斯才能在短暂的时间循环中完全解放，迈出地球冲入星空。
    听到身边T博士的感慨，身披纳米殖装、同样盯着公共投影的金发白人男子头也不抬说道：“说到底还是借用了神魔...收容物的力量，只靠文明本身，可以制造出这种东西来吗？”
    T博士沉吟道：“从结果反推过程的话，理论上是可以的，但那想必是一个非常庞大而漫长的工程吧...”
    金发男子抬头瞥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那之后呢？按照程斌植入你们文明的、适应这个世界法则的科技树，智能原子后的真空零点能、四维空间、大统一场那些技术，只靠你们人类自己可以实现吗？”
    T博士思索了一会儿，随后苦笑着摇了摇头：“虽然很想说有足够时间与空间的话，发展速度呈指数级上升的文明迟早能做到这些，但带头使用收容物的我果然还是不敢下定论啊...”
    通过纳米殖装将实验结束的控制指令传达下去后，金发男子视线离开了投影，盯着T博士说道：“说到底，程斌是通过种种高维手段与机遇，跳过了科技攀登中的种种障碍...
    “...他居高临下自然可以将道路指出来，但这路原本该怎么走、能走得有多宽、是否能走到与他平等的高度，他自己恐怕都不知道。”
    T博士有些古怪的和满嘴不屑的金发男子对视了一眼，随后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你既然这么想，为什么要参与进来呢？你不是认为这些基于物理规律的科技攀登，对于世界法则如同泡沫一般脆弱的真实宇宙来说毫无意义吗？就算要研究程斌的世界之躯，继续走神术路线不好吗？”
    金发白人男子，或者说这个世界线的萨麦尔，闻言沉默了一下，随后叹道：“因为...我快要死了。”
    “嗯？”虽然多少知道一点时间囚笼的背景，但T博士听见这惊人之语还是一脸的懵逼。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真是恶毒的陷阱啊...”性格发生了明显变化的萨麦尔，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纳米单元包裹着的双手，不禁回忆起这一切潜移默化的改变发生的经过——
    世界之躯的信息复杂度远远超出萨麦尔的想象，在对其被天使化仪式侵蚀的那部分研究了一段时间后，萨麦尔自觉想更深入明确的掌控其奥秘，就必须研究清楚程斌总控一切的灵魂核心算法。
    就像表现在神术体系内的那部分力量一样，程斌世界之躯原始形态的力量体系与灵魂核心，都在高维层面关联植入了时间囚笼中的人类文明。
    想要获得世界之躯的核心秘密与完全控制权，从而篡夺程斌基于此的那部分高维资源，就必须在天堂侵蚀与未侵蚀的两个部分全部深入到最底层才行。
    不具备高维视野的萨麦尔只能老实在世界内观察推动人类文明的思维演化与科技进步，为此他还停止了占据优势的十字教战争行为。
    萨麦尔本以为侵占程斌力量的行为肯定会在哪里出茬子，为此他准备了很多应对的方案，牢笼外其他载体也在紧锣密鼓的筹备新本体制造工作来以防万一。
    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程斌居然毫不掩饰的在两条科技树中公开了他所有的知识与思想，并异常详尽的一点一点掰开揉碎了展示给所有人看。
    虽然有点诧异，但萨麦尔也不会停下自己侵蚀的步伐，反正世界法则以下的体系程斌爱怎么编是他自己的事情。
    但随着挖掘与侵蚀的进展，萨麦尔自己却一点一点的发生着变化。
    程斌的力量、程斌的思想、程斌的道路...为了掌控而去了解，为了了解而去尝试...
    从虔诚信徒与神赐反馈，到神术体系研究总院...从新旧神术思想产生的宗教分裂，到圣子堕落投入莫比乌斯...
    从一开始对凡人轻易屈服跪拜的习以为常，到对没有自主思维与研究精神的傀儡的厌弃。
    二大于一的朴素道理逐渐印刻在萨麦尔的心底，他开始寻找培养对自己工作有积极作用的人，甚至主动参与进莫比乌斯文明的变革进步。
    依赖时间循环摆脱低级趣味与维生需求、绝大多数公民都参与进了科技攀登的莫比乌斯文明，在萨麦尔的亲身参与下以越来越快的速度不断攀升发展。
    拥有超强计算处理能力的人工智能、操纵记忆与思维的脑域技术、能够自我复制重组的纳米机械、提供庞大能源核聚变电站、干涉质量与曲率的引力井发生器、即将成型能够改天换地的智能原子...
    虽然不具备高维本体的完整记忆、感官、力量，但萨麦尔自觉经历丰富的他，以往肯定是见过不少这类科技文明的，理论上他不应该有什么特别的感触。
    但亲身参与进这种原本觉得一触即溃的文明的发展后，萨米尔心底的一丝蔑视却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他能深切的感受到文明发展中所蕴含的、程斌一直在追求的某种东西...
    某种，与自己过往对宇宙的认知完全相悖的东西。
    在一丝动摇与茫然之间，萨麦尔忽然发觉，自己能够感应支配智慧生命负面情感，并以此干涉对方灵魂的神魔本源权柄，变质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心血来潮间动用了权柄的萨麦尔，愕然发现他感应到的东西，不再是熟悉的负面情感，而是智慧生命灵魂深处那一丝蠢蠢欲动的好奇心，以及一股不断前进攀登的意志。
    到了此时，萨麦尔才幡然醒悟——最终的陷阱并不存在于世界底层的最深处，而是通向终点的路途本身。
    程斌无法囚禁并杀死萨麦尔这样的真正高维生命，但是，萨麦尔自己可以——
    神之孽子，从神魔权柄中衍生出的后代，与自己父体存在无法回避的紧密关联，具备彻底杀死对方并篡夺对方一切力量的能力。
    萨麦尔对程斌力量的那一丝觊觎与贪婪，在时间囚笼的不断循环中，在世界线的无限分裂衍化中，培养出了一个认同程斌道路的子体。
    “就算起因是我的动摇与觊觎，但权柄层面的深入接触是双向的，本质是灵魂意识之间的战争，看来我的意志与道路远没有程斌那么坚定深远，只要自我分裂的可能性不为零，那么在这循环的囚笼内迟早有一条世界线上会发生...这也算是一种成长吗？”
    给T博士描述了一下时间囚笼内发生的事情后，萨麦尔无奈的叹息道：“只要程斌解开牢笼的压制，那现在的我和其他的我必然有一方要死去——我当然是不想死的，那我自然只能杀掉我了。”
    听闻高维神魔与神孽这种古怪的机制，T博士揉了揉太阳穴道：“比起圣子时期的你，现在的你可要好相处多了，有什么办法能提高你的胜率吗？”
    萨麦尔想了想后道：“我本来就是高维生命，又没办法走程斌的道路去重新升维，权柄根基的变化并不大，力量在质上与原来的我没有太大差距，那么决定胜负的就是量了...
    “...在这个时间循环的牢笼，或者说培养皿内，通过权柄扩张力量是别想了，我们只能争夺程斌留下的力量，以及各种收容物的力量，说穿了还是继续攀科技，与十字教抢收容物，行动上没有多大变化。”
    就在这时，T博士面色一动，随后古怪的说道：“不，会有很大的变化——我刚刚接到了‘启示’，时间牢笼内很快会出现能够跨越世界线的收容物。”
    萨麦尔嗤笑了一声，随后摇头道：“每次轮回刷新的收容物，是高维的我和程斌在争夺世界吞噬者遗产时产生的力量结晶，其特性对我们来说就代表着高维他们的一些想法，看来原来的我是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在哪了。”
    T博士在脑海里调出十字教相关的情报看了看后，有些犹豫的道：“你是说，其他世界线的十字教会跨越世界来阻碍所有莫比乌斯文明的发展？”
    “准确的说，是尽量缩减我在牢笼破碎后占据的力量份额，这方面程斌可帮不了我，只能靠我自己去争...”萨麦尔耸了耸肩，通过纳米殖装开始安排有些激进冒险的各种实验，“战争要开始了，在那之前我们最好把智能原子做出来，不然恐怕要吃大亏...”
    ......
    时间囚笼内，某条世界线上时间循环的起点处。
    随着地球上万事万物在时间震荡中回归原状，数以十亿计的十字形光芒轰鸣闪耀着，驱散云层将数片大陆彻底照亮。
    在时间重置的第一瞬间就重建神力网络作用下，完成集体自爆升华的十字架信徒们，给予了莫比乌斯文明重创。
    而神圣的光芒又汇聚到天际，迅速凭空凝聚出一具金发白人男子的赤裸身躯，随后半空中的人类躯壳又快速解体，在眨眼间化为了身高数百米、身负无法辨识数量的光翼、手持光焰巨剑的纯白巨人。
    怒意化为实质的光芒，随着巨人看不见过程的挥剑姿态席卷整个地球，残存的人类反应都来不及就被能量洪流完全蒸发，连地球本身都在一刹那间被狭长的时空凸面给分割成两半。
    在引力作用下重新撞击聚合的地球上，飓风、海啸、地震...无穷的天灾肆意蔓延，将文明最后一点完整的痕迹都彻底毁灭殆尽。
    燃烧着刺目光炎的巨剑隔空指着地球，剑锋在混乱的地球上徘徊了一会儿，似乎在探寻搜索着什么。
    随着几个刺破大气层的十字光柱闪过，莫比乌斯国度带回时间循环起点的关键造物连同携带者一同被光芒毁灭。
    随后大量无形的力量从面目全非的地球上升腾而起，汇入了巨大天使的身躯中，几个蕴含着诡异力量的物品随之飞到太空，落入了天使摊开的手掌里。
    名为收容物的世界吞噬者力量碎片，在光之天使如同本能般的神术中被瞬间解析，依照其不同的功能特性开始慢慢融入巨大天使的内在运作体系。
    “程斌...我承认这一局是我输了，但凭一个新生的神孽就想杀死我？你在做梦！”
    蕴含奇异力量的物品最终融入光剑与之一同消失不见，巨大天使身后的光翼骤然有一半化为漆黑，数百米高的光之躯体重新压缩聚拢成一个致密的人形，其金色的竖瞳中仿佛有无穷无尽的人类灵魂在飘荡。
    身负恢宏黑白光翼的金发男子冷哼了一声，身前骤然出现一个狭小的孔洞，他瞬间收起光翼，两手一扒钻了进去，随后连同这孔洞一起从这个世界完全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