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继续前进，直至过去

    从天穹坠下的程斌，在重力与念气的双重作用下急剧加速，不断产生却无法远离程斌的空气振动逐渐堆叠起来，在程斌面前形成了一道强烈的激波，阻碍其速度的继续提升。
    念气曲光的隐形效果都受到了干扰，若此时有人用望远镜细看天空，就可以看见那道极速划过蓝天的透明波纹。
    看来维持着舒适护盾的话是破不了音障了...程斌看着头顶上极速放大的城市道路，思绪散漫地想着。
    没有任何主观减速的意思，程斌的身体径直向着钢筋水泥浇筑的、车流不息的高速公路坠落，但在路面进入某个距离的瞬间，念气就自动完成了一系列的判断操作，程斌的速度骤然削弱，保持着稳定变化的负加速度一路减速，很快他就稳稳地停留在离高速路面十米高的半空中。
    程斌低头，他的视线缓缓从道路上扫过，川流不息的道路上，一些不那么和谐的细微痕迹在他双眼里不断放大闪烁。
    “找到了。”在离他两百米的道路前方，程斌终于发现了与记忆中重合的景象，他的身影划过一道弧线，落在那边分割双向车道的隔离带上。
    程斌沉默地打量着脚下明显比旁边更新一点的隔离栏——这里就是当初他驾车发生意外时，车头一开始蹭到的地方。
    当年发生的一切又一次在脑海中翻搅而过...程斌深吸了一口气后低声道：“系统，能找到痕迹吗？”
    “当然。”系统的黑猫化身具现了出来，落在那个隔离栏上，假装嗅了嗅后转头对程斌说道：“不过宿主，你真的确定要解封这个异常点吗？当年这些异常干涉现象刚刚出现就被本系统封锁了，就算是其来源的人估计也不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吧？”
    “别啰嗦了，”程斌冷哼一声，“说到底系统你才是罪魁祸首...不过就算是无心的，我也想知道当初到底是谁有那么强烈的意愿让我出车祸，不搞清楚这个问题我心不安。”
    “好吧，如你所愿。”系统的黑猫身影炸开，瞬息凝聚成一个黑色箭头指向C市城区：“异常点已经解封，就在这个方向，宿主你最好还是尽快去处理完手尾本系统好将其重新封锁，内域核心世界存在其他高维扰动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扫了眼路面后，程斌冲天而起，向着系统标识的方向飞去。
    ......
    跟着系统的箭头，在空中直线前进的程斌没花多久就接近了目标，要不是系统的箭头只能模糊指出一个方向，接近后城区各种电线障碍络绎不绝的话他能到的更快。
    小心绕着一个居民小区飞了一圈后，程斌确定了目标的位置，随即降落在小区内。
    开着隐形的程斌无视保安，躲避着行人走进了一栋楼里，确认周围没有其他视线后程斌解除了念气隐形，他上到二楼，走到目标所在的房屋门外，抬手就想敲门。
    这时强化的听觉将屋内的细微声音传到了程斌耳朵里，熟悉的音调令他右手一顿，无论如何都敲不下去了——
    “妈你歇着，等会儿我来弄，你累了就先睡个午觉休息休息。”一个令程斌有点耳熟的、年轻清脆的女声道。
    “欣欣，不要这么担心你妈，我身体好得很，没事啊。你请假太久也不好，忙你的去吧，啊？”一个更熟悉的、不久前才重新接触过的中年妇女的声音。
    慢慢放下右手，程斌僵立在门口，他之前隐约有意识到，制造导致车祸的恐怖黑影的那个人，可能就是当年涉事者的一员，但他真的没想到，或者不敢去想到——那个目标居然是王阿姨她们家的人。
    没错，那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就是这个世界不久前被程斌从绑票三人组那救出来的王阿姨王琼，当年死于追尾的刘叔叔刘瑞的妻子。
    而另一个称呼王琼为母亲的声音，想必就是刘叔叔的女儿刘欣了——曾经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在车祸后仇视程斌断绝来往的那个人。
    程斌缓缓活动了一下身体，听着门内逐渐靠近的声音默默地退了一步。
    大门豁然打开，一个比程斌矮了一个头的纤细身影一边回头说话一边走了出来：“妈，那我先出去买点东...”
    开门就看见一个人站在外面的刘欣惊的顿了一下，待到她看清那个人的面容后，她的脸色就瞬间沉了下来。
    “欣欣怎么了？”屋内厨房里传来王阿姨疑惑的声音。
    “没，没什么，我出门了啊！”匆匆把门关上后，刘欣恶狠狠地瞪了程斌一眼，抬起白皙的手向楼梯一指，做了个滚的口型。
    程斌默默关闭了强化视觉，以普通人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女性。
    比起两年前大学还未毕业的她，现在的刘欣剪短了头发，穿着朴素的衬衣筒裙，浑身一股精明强干的气息。
    程斌的目光望向她的头顶，系统所化的黑色箭头笔直地对着下面，如同游戏提示一般轻盈地跳动着。
    缓缓吸了一口气后，程斌低声报出一些名字——当时王阿姨被绑票的小区、街道、绑匪之类的，随后程斌返身向楼梯走去。
    刘欣愣了一瞬，深深地看了眼程斌后快步跟上。
    ......
    在小区的一个僻静树荫下，程斌与刘欣两人停下脚步，程斌转身与刘欣相对而立。
    “救了我妈的真的是你？”刘欣抢先开口，她怀疑地打量了一下周身干净的过分的程斌。
    程斌一怔后点了点头——原来当时王阿姨已经认出他了？也对，当时他虽然穿了一身伪装，但要说把他从小看到大的王阿姨一点怀疑也没有，那也有点说不过去，不过看起来王阿姨并没有给警察说过这个可能。
    “你不是写代码的吗？”绕着程斌走了一圈，刘欣两手抱胸冷笑道：“怎么改行当大侠去了？你的精神病看起来不但没好反而加重了吧？”
    刘欣在精神病三个字上咬得特别重，两家关系的恶化是多方面的，程斌当初坚称看见黑色幻影被鉴定出精神病逃避了一些责任也多少算原因之一。
    “那只是个意外，王阿姨没事就好。”程斌的目光有点飘忽。
    “你找到我家里来干什么？”沉默了一阵后，刘欣偏过脸道：“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我们不想再见到你的。”
    “这也是个意外，我一开始只是在追寻一个答案。”程斌犹豫了一会儿后才继续道：“关于当年车祸的原因...我也没想到最后会遇到你们。”
    “你还敢提这件事？”刘欣放下双手，她的眼睛有点泛红：“怎么，你还想说当年害死我爸不是你的责任？”
    被回忆激起一丝怨气的刘欣没有注意到，她身后的影子骤然变的深邃，正仿若实质一般缓缓蠕动起来。
    程斌瞥了一眼刘欣身后的影子——那给他的感觉与当年车祸时的一模一样。
    程斌心念一动，同为高维干涉的念气瞬间将那诡秘的影子抵消镇压，一切异状顿时消失于无形之间。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完全没发觉异样的刘欣见程斌沉默不语，她感到有点不耐烦。
    程斌从车祸的回忆中挣脱出来，看着刘欣认真地说道：“我现在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只要你告诉我答案，我就马上离开，不再来打扰你们。”
    俏丽的眉头一扬，刘欣冷哼了一声：“看在你救了我妈的份上...但愿你说话算数，问吧！”
    程斌点了点头，缓缓问道：“两年前...车祸发生的时候，坐在刘叔叔车上的你，在想什么？”
    “这是什么鬼问题？我想你死可不可以？”刘欣脸色一沉，神色有些变幻不定。
    “...如果这就是你当时的真实想法。”程斌认真地注视着刘欣。
    沉默了一阵后，刘欣低声说了一句话。
    开着强化听觉的程斌虽然听到了，但他还是惊愕地问了一句：“什么？”
    刘欣抬头直视程斌，眼神有点复杂，随后她咬着牙硬声道：“当时爸妈不停地拿你调侃，催促我耍朋友，我能想什么？我烦的恨不得你翻车...谁知道你居然真的翻车了？！”
    刘欣身后被念气抑制住的恐怖黑影再次浮现了出来，渐渐衍化出一个有着巨口的漆黑头颅。
    但随着程斌的默念示意，系统再次封锁了刘欣身上由内域体系带来的高维干涉，那个黑影就如同泡沫般瞬间消失。
    “是这样吗？”程斌无奈地笑了笑，随后转身迈步：“原来答案是这个，打扰了。”
    “发什么神经啊？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身后传来刘欣莫名其妙地质问，但程斌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速几步绕过一个墙角后瞬间展开隐形，整个人猛地冲天而起。
    肆意的加速下，可怕的压力压迫着程斌的心脏，盖过了他心头泛滥的复杂思绪。
    急骤的加速减速后，程斌脚步落在附近一栋大厦的顶端。
    高空剧烈的强风无法拂动他的衣衫，程斌开启了强化视觉，向着之前谈话的地方看去，就看见那刘欣追过角落后惊异地四处扫视，过了一会儿后才重新向居民楼另一侧走去...
    程斌默然无语，他不知道刚刚该对刘欣的质问做出什么回应。
    他要说什么呢？告诉刘欣这个世界因为系统存在超能力？告诉她因为她无意中使用了能力才导致车祸的发生与双方亲人的死亡？告诉她——她自己才是杀死她父亲的凶手？
    两家二十多年的亲近友好，在两年前的车祸中一朝丧尽...今天之前，作为直接责任人的程斌，一直对受害的她们心存愧疚。
    但到了最后，难道他要忽然改变立场去憎恨她们？别开玩笑了——
    谁中二发作或心情不好的时候没幻想过攻击破坏的泄愤场景？比起窘迫下胡思乱想引发意外的刘欣，间接制造出高维干涉的系统才是真正该背起黑锅的存在。
    程斌回忆了一遍车祸前后发生的一切，父母和刘叔叔的音容笑貌与公墓中那三个冰冷的墓碑在他脑海中闪过...
    获得了追寻的真相，但程斌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安心了，他看着刘欣消失在拐角处的背影幽幽地叹了口气——
    珍惜眼前的生活，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这样就好。
    “系统...”程斌开口唤出真正的幕后凶手，凝视着它那伪装的黑猫外形轻声问道：“时间真的是可以挽回的吗？”
    “当然，”系统的回答依然斩钉截铁：“只要宿主将升维之路继续走下去。”
    那么我理当继续前进...直到我有一天可以挽回曾经发生或错过的一切...
    程斌再次看了眼那个居民小区后，跃出了大厦天台，向着蔚蓝的天空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