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太祖建立大唐,太宗陛下励精图治,我大唐日益强盛了起来,当时的契丹八部,立刻组成大贺氏联盟,背弃突厥,归附大唐。”
“开元六年,大贺氏联盟首领婆固,因忌惮骁勇的可突于,想要除掉他,从而引发可突于造反,反攻婆固,契丹就此陷入内乱;开元十八年,遥辇屈列当选契丹首领,自此之后,遥辇氏家族,开始统治契丹。”
“直到现在,新的契丹八部,以遥辇部最盛,其次就是新近崛起的达剌部,耶律撒剌、耶律释鲁兄弟,就是出身达剌部,耶律辖底出自遥辇氏,三人联手,集契丹最强的两部联军,来势汹汹、意义非凡。”
“除此之外,还有奚人和吐浑的参与,声势之盛、堪称百年之最,使君若是援兵卢龙,必然要有打硬仗的心理准备。”郭奇佐待在朔州将四年多了,草原上的异族底细,怕是早就被他摸清了吧,对契丹的历史,竟然了如指掌,若说他没有谋算,谁会相信。
可郭奇佐说了这么多,到了最后,他就来一句,若是援兵卢龙,就要做好打硬战的准备,竟然一点建议没有,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先生对契丹人,没有办法可想吗?”朱璃皱着眉头,犹自不信。
郭奇佐闻言,淡然地拱手道:“属下是使君的谋士,若是胸有良策,岂有不献之理。”
这话一出,朱璃彻底没了脾气,转而看向了郭崇韬,问道:“崇韬先生,可有良策教我?”
郭崇韬见询,犹豫了一下,恳切道:“使君,李公于我等有恩,如今卢龙危机,使君统兵支援,天经地义,不过,使君能否等上一等。”
“等一等?”朱璃诧异了,救兵如救火,怎么可能等。
他等的起,李公等不起啊,整个卢龙的百姓也等不起,那些还住在北口、无数兄弟家眷更不能等,现在郭崇韬竟然让他等一等,匪夷所思。
郭崇韬抬眼看到朱璃的神色,无奈道:“属下也知道,如此一来,会让使君左右为难。”
“契丹入寇,兵锋直指范阳,妫州的广边军、清夷军不堪一击,范阳所持者居庸关也,值此危机之秋,朝廷决然不会坐视不理,必然号召左近藩镇前往支援。”
“卢龙左近,还有比我们更加强大的藩镇吗?若是朝廷勒令我们前往支援,必然会为使君平反昭雪,介时,使君援兵卢龙,不是更加名正言顺了吗?”
郭崇韬这么一说,朱璃彻底明白了,为什么郭奇佐不冷不热,一策不呈。
他知道阻止不了朱璃出兵增援,可没有妙计,契丹之患,也会平定得那么迅速,这个时间差,正好让他有暇同朝廷斡旋。
非是为己,而是为了朱璃,也是为了整个河朔,在这一点上,郭崇韬也是赞成的。
站在河朔的立场上,他们二人这么做,一点错都没有,生活着皇权重于一切的社会中,没有谁愿意一天到晚,都顶着叛逆的名头,招摇过市。
名誉、声名,高洁之士看得比生命还重,普通人
也不可能等闲视之,不管是当下,还是后世,因为名誉受损,而自杀、发疯的人,还少吗?
所以朱璃非常理解两位良谋的考量,对此并不置喙半句。
可朱璃虽然理解他们,却并不代表就会遵从对方的建议,他只是个出身草根的小民,了解的最大道理就是“天大地大,人命关天”。
他认为只要生活在这片华夏大地上,所有黄皮肤、黑头发、对着民族有着强烈归属感的生命,都是自己人,名誉算什么呢?
有居庸关天险存在,范阳或许能够凭借雄关,阻击契丹一阵子,可朱璃不敢赌。
哪怕他的这次增援,能够多救下一个汉人,都是值得的,宜早不宜迟。
郭崇韬的恳切建议,朱璃只能无视了,望着二郭、王月瑶、李罕之、杨再兴,那灼灼、殷切的目光,他的回答,注定会让这些人失望的。
见死不救,和杀人罪犯,有什么区别?
他虽然不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大英雄、大豪杰、大智慧者,但他有自己的行事准则。
最终朱璃还是开口了,只见他异常坚定地道:“再兴,你率领五千府卫前往偏头关,接替高远驻守那里,让高远火速前来鄯阳,带上他的陷阵营,以及所有府兵。”
“诺”杨再兴闻言,拱手应诺,毫不犹豫,为将者令行禁止,这一点,杨再兴一直做得非常好。
“罕之,紧急召集牙兵,明天一早,待高远抵达鄯阳,我们就发兵北口。”朱璃神色复杂地环顾了一下两位先生,以及王月瑶等人。
他不愿打肿脸充胖子,去做什么大英雄、大豪杰,可让他见死不救,他真的做不到,更何况,置袍泽的亲人于不顾,他做不到。
他相信二郭,也同样相信王月瑶,相信他们的考量,无可厚非,但他也有自己的坚持。
明日就要出征了,朱璃站在练武场上,准备验证一下自己的武艺。
近段时间,他一直勤加苦练,就连住进了刺史府的星辰子、董凝阳,他都没放过,有空就前去拜访,不断地和二人交手,寻求增益。
练武场的周围站满了人,父母、小妹、弟弟、燕山师叔侄、以及李罕之率领的一众牙兵,尽皆目光灼灼地看向朱璃。
经由不死药改造后的身体,让朱璃的武艺,近段时间增进很快,这种增进是全方面的,大战在即,他要测试一下,最近的成果。
练武场的四周,一矛之距的地方,竖立着一百多个干草制作成的靶子,朱璃钢矛在手,凝神而立,他的脑海中,不时闪现王智兴出刀的一幕。
银刀如幕、满目银白,只见刀光,不见人影。
这快到极致的出刀速度,不断地在他的脑海中闪过,犹如重重叠叠的影像,不断地回放一般,体悟得久了,心中自然有了一丝所得。
只见,朱璃那原本静止不动的身躯,倏然而动,整个身影如同一道飘絮,轻若无物,却又快到极致。
合身扑出
的同时,手中的钢矛即刻挥动,看在星辰子的眼中,钢矛平平无奇,骤然而出的不过是一道简单的直刺。
不错,朱璃并没多余的动作,就是一道直刺,迅捷、精准、犀利无比的直刺。
而看在董凝阳、李罕之的眼中,却见一道玄光、不,那绝不是一道玄光,而是一道玄光未尽,道道玄光,层出不迭。
整个练武场,陡然袭过一阵疾风,和着漫天的玄光、疾风骤雨般地刺向草靶子。
仿佛只是一瞬,又好似已过千年。
从玄光乍起,到玄光落尽,时间最多不会超过一个呼吸的时间。
众人再次望向草靶子,却怪异地发现,草靶子仍旧安然无恙地矗立在那里,这么大阵仗,这么长时间的蓄势,竟然没有撼动目标分毫,这,难道是朱璃和大家开了个玩笑吗?
“噗哧”
“哈哈”
最先憋不住的,自然是天真开朗的朱凝儿,她的眼中盈满了笑意,俏脸涨得通红,突然忍俊不禁,喷笑了出来。
继而就是朱那个小混蛋,他是看不出什么名堂的,只觉得大兄耍得非常好看,一看姐姐笑了,自然也就跟着起哄。
可是他们不笑还好,这一笑,剧变骤生,只见那些安然无恙的草靶子,随着两小的喷笑,突然一起爆碎了开去。
两小的笑声,好似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草靶子再也保持不了旧观,径直爆碎开去,只是刹那之间,众人眼前草屑翻飞、飘落如雪。
看到这一幕,朱凝儿、朱立刻瞪大了眼睛,闭紧了嘴巴,样子说不出的惊讶。
四周的其他人,同样骇然了起来,尤其李罕之,只见他虎目圆睁,口中不停地嘀咕道:“传说中的武将技,这是传说中的武将技啊!”
朱璃并不知道什么是武将技,他曾受师傅武悼指教,知道了暗劲、内息的巧妙运用,在前往北口的路上,就自行领悟了暗劲的第一重使用窍门。
而在不久前,朔河之畔,王智兴穿胸一刀,让他明白了出手速度的重要,还有急刺的可怕。
再加上近段时间,不断地和星辰子、董凝阳切磋、验证,厚积薄发,终于量变引起质变,大战在即的头一天晚上,他终于将暗劲、内息、急速、穿刺,揉和到了一起,首创出完全属于自己的一招。
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急速运矛,转瞬就能接连刺中了一百零八个草靶子。
这些草靶子,在被他刺过以后,从表面看,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在暗劲、内息的双重作用下,内部其实早已爆碎了。
练武场上的草靶子,别人也许不知道具体个数,可对于天天在此习武的朱璃来说,心中最是清楚不过,一共一百零八个。
师傅武悼的倾囊相授,并没有让他领悟震荡攻击;参照王智兴的出刀,也并没有领悟到王智兴的急速穿刺。
可是最后,他还是领悟出了一种新招,一种独属于他自己的招式,也是现阶段,他的最强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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