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下作的梁时
陆景明的兔子还没有送到温桃蹊手上去,转眼温长青要大婚了。
六月十二,是温家和李家再三挑选,定下来的大吉之日。
这一日晴光潋滟,万里无云,是歙州城中近半个月来都少有的好天气。
李家一早忙,温家更忙,热热闹闹的,迎亲的时候,温家几个兄弟都陪着去了,姑娘们虽然跟李家一向走的近,可今天是大日子,不能登门,就只能在家里守着。
大喜的日子规矩多,可规矩又不多,等到喜堂上欢欢喜喜的拜过了天地,长辈们留在了前厅先入席,小辈儿的孩子们一股脑的涌到了后头去闹洞房观礼。
李清乐的盖头被掀开,她生的虽不算多美艳,可凤冠霞帔装扮起来,也是少有的美人模样。
于是众人又起哄,温家的几个哥儿笑着闹着说嫂子好看,说大哥好福气。
温长青看着眼前久违的那张脸,烙印在他心底的眉眼,笑的越发幸福。
温桃蹊拉着林蘅站在左手边儿,靠的稍稍往前一些,温长玄和温长洵两个人一左一右的,又比她两个靠后半个肩膀,那架势分明是把人护在了前头,既让她们能看清热闹,又不怕人多挤着她们两个。
陆景明年级到底长一些,这样的场合他即便真心替温长青高兴,也仍旧觉得太聒噪,闹腾过头了,只不过是站在右手边儿上,等着这头礼成了,要头一个上前去,拉了温长青前面吃酒去而已。
可他鬼使神差的,目光就转到了温桃蹊身上。
为着喜庆,她一身颜色娇俏又艳丽,就连发髻上的簪,挑的都是红宝石一类的,真是再喜气不过了。
她皮肤白皙,是他见过的姑娘里,生的最白的一个。
那红衬着她的白,入了眼,好看极了。
偏林蘅又是个最喜欢素净的人,即便是今天这样的日子里,她身上也看不见艳红颜色,最多无非茜红纱,耳坠子挑的是一对儿红玛瑙的。
两个姑娘站在一起,她就更引人注目。
温桃蹊正拉着林蘅交头接耳,意外的感受到火热的目光,她眉心一拢,下意识的找寻过去。
四目相对的时候,她心一沉。
梁时?
他那样明目张胆的盯着她看,眼底带着惊艳和审视,还有一丝她看不大明白的东西……
温桃蹊敛了神色,转而去叫温长玄:“梁时怎么也到喜房这边来了?”
温长玄起初没注意,这会儿顺着她的话,又往对面看过去,果然梁时正理着衣襟,见他看过去,甚至扬了唇角笑了一场。
他以为梁时会随着长辈们留在外头正厅入席的。
梁燕娇的事情闹得不小,祖母气晕过去,梁时不会一点不知道。
今天家里大喜,他是三房的表少爷,入府吃一杯喜酒无可厚非,可温长玄觉得,但凡他要脸一些,都不会跟到喜房来观礼。
他压了压声,去问温长洵:“你拉了梁时来的?”
温长洵一门心思全在林蘅身上,冷不丁听旁边兄长叫他,啊的回神:“刚才过来的时候,他就跟着咱们一起来了啊。”
其实前头的不愉快,温长洵多少知道点儿,可他不是全都清楚,至少梁燕娇想给温长玄下药这样的事,他是不知情的。
原本他也想把梁时拦在外厅席面上,但是梁时自己没事儿人一样,堂而皇之的就跟着过来了,他要是把人推出去……
他面露为难之色:“二哥,要把人往外赶,给客人们看着,不太好。”
温桃蹊面色一沉:“二哥,他刚才一直盯着我看。”
温长玄登时就变了脸:“你顾着桃蹊和林姑娘。”
他说罢往后退,打算从人群中挤出去。
温长洵心下一惊,忙就拉住了他:“二哥要做什么去?”
温长玄瞪他:“放手。”
温长洵哪里敢放开手,他脸色这样难看,看起来就像是要去找麻烦的:“今天是大哥成亲的日子,二哥你可别犯浑。”
他犯浑?
温长玄冷笑一声:“你没听见桃蹊的话?”
温长洵当然听见了,可他再扭头看过去时,梁时的目光早就挪到了别的地方去。
温桃蹊也晓得轻重,反正他不看了,那就算了。
于是她劝了两句:“算了二哥,回头再说吧,别让客人们看笑话,搅和了大哥的喜宴,咱们都要挨罚的。”
温长玄正打算带着温桃蹊先出去,那头礼已经全都毕了,众人哄笑之间,陆景明已经一步上前去,拉了新郎官要走,旁边儿还有吴家的吴闵嘉,就连梁时,也笑着凑了上去。
温长青摆着手应付着,脚下却跟着他们往外走。
温长玄黑着脸拍拍温桃蹊:“你和林姑娘也去入席吧,我去跟着大哥。”
温桃蹊欸的一声应了,看他脸色那样难看,又不放心,紧着抓了他胳膊一下:“二哥可不要去找梁时麻烦。”
他说知道,猛地一回头,发现温长洵的目光还落在林蘅身上,一拧眉,抓了人就出门去了。
林蘅这才长舒口气。
她又不是块儿木头,当然能察觉到身后炙热的视线,所以她才一句话都不敢说。
今天温家的喜宴,男宾女客是不分席的,只是长辈们在前头单有席面,小辈孩子们在后头单摆下几桌,热热闹闹的,反正不是十分相熟的人家,也不会下帖子宴请,左右都是一起长大的孩子,再不然就是同温家哥儿姐儿交情很不错的,自然不怕这个。
林蘅犹豫了下,没跟着温桃蹊出门。
温桃蹊往外走了三两步,发觉身边儿少了个人,咦了声:“你还打算留在喜房呐?”
“倒也不是……就是要陪着表姐,也该清云留下来陪着,用不着我……”林蘅有些扭捏,不晓得怎么开口。
温桃蹊想了想,方才四哥有些走神,心思不知道飞到哪里去。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你怕什么,我四哥又不吃人。”
林蘅照着她腰窝就戳了一把:“你胡说八道什么。”
她们两个站在门口不远的地方闹着,林蘅扭扭捏捏不想出门,温桃蹊非要拉了她出去,惊动了早挪去内室的李清乐,自然打发了身边儿的丫头出来看。
那丫头叫照人,是从小伺候李清乐的,一出来见是她两个,笑着蹲身做礼:“大奶奶叫我来看看是谁还在,原来是姑娘和表姑娘,不去前头吃席吗?”
林蘅正好要借口躲到李清乐身边儿呢,温桃蹊扬声就拦了她话头:“要去的,这就去了,阿娘特意叮嘱过,小厨房备下了吃的,大嫂要是饿了,只管叫人送过来。”
照人笑得越发甜。
临出门的时候,太太把她叫到跟前去吩咐过,婆家看重不看重,这里头也有很多说头,别看温家平日里亲亲热热的,可真嫁过来了,婆母会不会立规矩拿捏人,谁也说不准,所以叫她凡事多留心眼,等过两日回门时候,再去同太太回话。
这会儿三姑娘说,大太太早吩咐人备下了吃的在小厨房,那才是打心眼里看重她们姑娘。
于是丫头笑着把人送出了门,欢欢喜喜的回内室去同李清乐说了一通不提。
林蘅虎着脸跟在温桃蹊身后,横竖这会儿已经叫她拉出了门,总不能扭头再回去,可温长洵……
她抻着劲儿扯了温桃蹊一把:“一会儿你再胡说,我就拧你的嘴了啊。”
温桃蹊搂着她哄:“我什么时候当着外人的面儿说过这个?姐姐也太小看我,我就那么没分寸呀?”
她一面说着,才拥着林蘅往前走:“快走吧,人家都入席了,一会儿咱们去的晚了,又叫她们闹咱们。”
林蘅这才算是放下心来,反正今天温长青是肯定被人家灌酒的,温家的几个哥儿,除去温长乐年纪还小,吃不了酒,像是温长玄他们几个,都要陪着温长青,方便替他挡酒去,也没空来看她。
只是两个人说着笑着,才从喜房这边儿的小跨院儿绕出去,上了往席间去的甬道没多久,路就被人给挡了去。
温桃蹊下意识去护林蘅,林蘅看清眼前站着的人时,眉目一凛,反手把温桃蹊挡在了身后。
梁时看着两个姑娘的举动,不免好笑:“我是会打人,还是会吃人?”
温桃蹊这会儿后悔了。
刚才就应该叫二哥教训他一番!
她定了定心神:“梁表哥不去吃席,这是要去哪里?”
梁时嘴角扬着:“等你。”
温桃蹊心一沉:“你想干什么?”
林蘅对梁家兄妹委实提不起好感来,这一双兄妹行为乖张,未免太放肆。
她也听得出温桃蹊的不耐烦,怕梁时真的一时糊涂,犯了浑,于是越发挡着温桃蹊,干脆挡去了她大半身形:“梁公子,大喜的日子,席面虽未分开,可你这样子堵在这儿,终究不成体统,有什么话,不妨过会儿到了席间,桃蹊诸兄都在,你再来与她说?”
梁时挑眉打量林蘅,明明是最柔弱怯懦的一双眼,这会儿乌黑到深邃,坚定的很。
他嗤笑:“桃蹊,你好歹叫我一声表哥,我也算外男?”
这不是耍无赖吗?
不要说他只是三房的表少爷,就算是杜昶和杜旭,她正经八百的表哥,算下来都算外男,敢私下里堵她,给父兄知道了,都是要挨上一顿毒打的!
温桃蹊手心儿直冒冷汗:“我叫你一声表哥,也希望表哥自重。你这是第二次拦我路了,梁表哥是真不怕我告诉三叔吗?”
梁时心说我还真不怕,便又上前了两步。
林蘅小脸儿一沉:“站住!不许再往前了!”
她声儿娇滴滴的,一点儿震慑力都没有。
温桃蹊抿唇站出来:“梁时,你到底想干什么?上次你拦我,是为了替你妹妹出气,专门恶心我的,今天又想替你的好妹妹出气,专挑了我们家大喜的日子来恶心人吗?”
梁时盯着她看了很久,目光炙热又灼烈。
她生的美,才十三四岁,就有了倾国容颜,再过两年,长大了,该是何等的绝色。
他从没动过别的心思,今日见她一身红,那样俏,心一颤,不知怎的,偏就动了。
“我为什么要来恶心你?你又没做错什么。”他说着脚步却不停,仍旧往前,“你对我,或许有误会,我们说说话,你误解我什么,我解释给你听?”
林蘅拦在温桃蹊的面前,两个姑娘踩着细碎的步子往后退。
他越是进,她们就越是退。
温桃蹊心头突突的跳。
怪她胡闹了。
本来想着到喜房观完礼,要跟二哥他们一起到席上去,就没叫白翘和连翘跟着来,让丫头先去席上等着了,谁知道跟林蘅玩闹两句一耽搁,反而落了单。
她强定心神:“我跟你没有误会,更没什么好说的。”
梁时眼儿一眯:“表妹说这话,足可见对我误会至……嘶——”
他突然倒吸口气,林蘅和温桃蹊看着被人一脚踹翻的梁时,也吓了一跳。
那不是温家兄弟,但实实在在是个郎君,只身一人而来,也不知是为什么而来。
林蘅攥紧了手心儿:“是吴家哥儿。”
吴闵嘉。
温桃蹊敛眸,扯了扯林蘅:“咱们得想法子快走。”
却不料她压低了声儿才说完,吴闵嘉清冷的声音已经传来:“我还以为是谁吃多了酒在这里缠着姊妹们胡闹,冒失踹了人,梁公子见谅。”
他说着赔礼的话,可语气却分明没有歉意。
梁时是冷不防挨了一脚的,吴闵嘉又用了十足的力气,他吃痛,竟一时无法起身来。
偏吴闵嘉朝他递了只手,是要拉他起来的意思。
温桃蹊看着,噗嗤一声笑出来,他越发觉得脖子都红透,太丢人了。
他不肯借力,缓了会儿,慢吞吞的站起身:“吴二公子,我同表妹说几句话,你不由分说就动手……脚,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你吴家后宅。”
吴闵嘉笑着去看林蘅和温桃蹊:“三妹妹和林姑娘似乎一直在躲梁公子,我才以为是哪里来的等徒浪子——”
他一拖尾音,笑意尽数敛去,只余清冷:“这般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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