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小寒扑在蛇尸上大快朵颐的情景着实让何惜柔汗颜,此情此景,即便是猎人莫猽出现在这里,也会感到惊讶吧。
人,居然可以像狼一样生存进食?
何惜柔别过头去,慢悠悠的吃着那块蛇肉。
风小寒吃饱后盘膝坐在下,鲸吸化灵,将腹内蛇肉中蕴含的灵气全部转换为元气。
生肉吃多了会引起不适,但他别无选择。
良久后他睁开了眼睛,巨蛇是很高阶的妖兽没错,血肉中也蕴含着一定的灵气,但以风小寒的食量即便是吃到微撑的地步也仅能恢复很少的元气。
但这相较于从环境中吸收灵气进行化灵而言,恢复速度已经相当不错了。
何惜柔只吃了手中蛇肉很小的一部分,虽有生啖其肉的觉悟,但心理上的那关着实难过。
风小寒背着霸牙兽皮制成的包袱,拖着她,离开了这里。
不知多久后,在他们二人相拥而眠的那片空地,忽有微风袭来,随后两个人影出现在了这里。
“逃亡途中也不忘贪图香艳美色,真是好一个渣男。”
墨秋撇了眼场间的痕迹,立刻便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冷声道:“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姜文干咳两声,说道:“小姐,也可能另有隐情,不得已而为之吧。”
“哼,那小子既是蛮荒域出身,必然满身兽性,身边跟着个那般貌美的少女,肯定要趁机占些便宜。说不得,还会出些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
墨秋指着前面一排被齐刷刷斩断的灰草,说道:“这些都是被剑气斩断的,切口平整,没有丝毫犹豫,显然是下意识或毫不犹豫的一剑。”
姜文扶着额头,问道:“这又能表明什么?”同时心想自家小姐又再脑补些奇怪的事情了。
墨秋冷漠的说道:“这表面,那名姓何的女弟子已经醒了,醒来时见自身受辱,发出含怒一击,竟没能将对方斩于剑下。随后又被那野小子花言巧语所蒙骗,比如她昏迷时浑身冰冷,只能相拥而眠用自己的体温给她暖身。”
“……”
姜文哭笑不得,他是看着墨秋长大的,不知从何时起,也不知是受了谁的熏陶,自家小姐竟忽然对周围的男子生出极大的怨恨与深深的鄙视。若不是姜文在墨秋小时便护她左右,也多次因她的顽皮受罚,早就被她赶走了。
墨秋看着二人所在的方向,目光透过茂密的灰草丛林,仿佛看到了风小寒正冷笑着对着何惜柔伸出魔爪,便生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目光冷峻,语气冰冷,说道:“那个野东西死定了。”
……
……
何惜柔问道:“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风小寒摇摇头,边走边说:“不知道。总之我们要尽量的远离那里。”
何惜柔沉默了许久,微微抬头看着灰暗的天空,平静的问道:“如果……我们走不出这片草原呢?”
风小寒也不回头,用同样的语气说道:“总之要拖延下去,让他们尽可能晚的找到我们。”
“如果我是追凶,在这种情况下,会考虑去出口守株待兔。”
“如果你是追凶,早就被我杀了。”
“我是说如果,如果换做是我遇到目标想要拖延时间,可能会那样做。”
“他们肯定和我们一样迷茫,辨不清方向,找不到遗迹出口。”
“你说过醒来时在河畔边看过他们,他们只需沿着河道向上走便是。”
何惜柔看着他的背影,说道:“如果真是这样,说不定我们根本就是在进行一场没有追凶的逃亡,你的疲惫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你应该停下来,好好休息一下。”
的确,任谁在一个无法辨认方向的独立空间中看到这么一片无边无际的灰色草原,也都会收起好奇心,留在河道附近。
风小寒肯定的说道:“他们不会放弃。”
何惜柔淡淡的问道:“这是来自你所谓猎人的直觉,还是凭空的猜测?”
“因为我相信他们,我在他们的身上看到了那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东西,某种无法用逻辑解释的信念。拥有这种东西的人很可靠,或许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他们背后的人才会派他们两个来吧。”
风小寒说道:“总之他们出于某种信念,必杀我们,所以一定会追上来。”
“说不定你错了。”
“我不会看走眼。”
“记得颜如墨么,你不就是因为错误评估了实力差距,才会中毒被迫来到这里寻求解药么。”
“你分明想让我休息一下,却又急着否定我,证明你还在生气,书上说愤怒的人不宜交流,所以我不和你争辩。”
何惜柔沉默了,
风小寒想了想,觉得这些话对消解她的怒气而言于事无补,便又说道:“好吧,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但眼下只能按最坏的情况做假设,所以我不能停下来。草原再大也是有限的,我们早晚会走出去,或许等乌云散去,出口的光芒会再次亮起,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何惜柔说道:“这又回到了一开始的问题,他们找不到我们,就一定会守株待兔。”
风小寒想了想,笑道:“那你就要想办法在这里生活十年了,或许那时你会找到一两件神器,出去后持之以横行天下。”
何惜柔闻言静默不语,但握着短剑的手却紧了些。
如果对方在出口等着二人,那他们是肯定无法离开的,出口时限一到,到时两年时间过去,风小寒必死。
灰色的草原无边无际,两人也许已经走了快两天的时间,却一点要到边缘的迹象也没有。
风小寒微微喘息的道:“如果你能让我背着你,我们能走的更快,我也会更轻松一些。”
何惜柔还是没有说话,意思很明确。
想也别想。
风小寒轻轻摇头,心道:女人,真的是不可理喻。
……
……
在河道边,风小寒几人醒来的地方。
紫色长袍的男子站在这里,看着清如无物的河水,似乎陷入了沉思。
这片草原看似无边,实际上只占了遗迹内很小的一部分。
因为这里的主人改变了这片草原的空间,将这里与遗迹的其他部分分隔开来,然后重新构造,使这里变得无限广袤。
在广袤的草原最深处的某个地方。
那个人就葬在那里,
他所有的财富,所有的宝藏,都在那座陵里。
男子抬起头看了看灰暗的天际,微皱眉头,似乎不太喜欢这里的风景。
接着他的身影消失,再出现时已是天上。
他头顶是触手可及的虚假天空,脚下是延绵无尽的乌云,就像踩在云上一般。
男子的目光穿透云层,一眼便望到了草原的边际,然后回头,扫视整片草原。
蛰伏在灰草间的无尽妖兽心有所感,皆俯下身子,瑟瑟发抖。
“整整一千年了。我他妈甚至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在耍我。随口扯个谎话,便把我撇在这里,而你自己则是去了别的地方逍遥快活。不然过了这么久,我为什么还是找不到那座该死的陵?”
男子闭上了眼睛,刚毅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怒意,咬着牙,说道:“如果真的有人能唤醒你,那他为什么还不出现?我可没有耐心去等下一个一千年,你最好祈祷这四个人奇迹般的找到你并把你的坟给挖开,不然我可再也不管你了。”
说出这些气话后,男子的心情似乎好了些,不知是不是因为云上水雾太重,他重新睁开的眼角处有些湿润,显得有些伤感。
他额头上的十字刺青有雷光闪动,每每亮起,脚下的乌云都会翻滚,然后迸发出一道电光。
听到雷声的四人都是一惊,生怕天气再变。
风小寒停下来,张开双臂,虽不能预测微雨几时会停,但好歹也能知道是否会再有变化。
幸好,空气的湿度遗迹乌云的厚度没有任何改变,虽然这表示微雨还会保持很久,但至少不会再像之前那般变天。
远处几只灰鹫飞起,掠过二人上空,飞向他们来时的方向。
“看来它们也饿了,去吃巨蛇和霸牙兽的尸体了。”
风小寒坐了下来,微微喘息着,说道:“我不行了,歇一会儿再走吧。”
何惜柔微微点头,她早就提议这么做了。
风小寒将四周的灰草踩倒,踏出一片空地,使周围的空间可以更大一些。
这时,他发现了一朵淡黄的小花,在灰色的土地与灰草中十分显眼。
它的花瓣薄如蝉翼,茎叶纤细,整朵花只有指甲大小,看上去极为娇巧孱弱,似乎轻轻一吹便会碎掉。
但风小寒认得它。
这是一株灵药。
看起来只是路边一朵常见的野花,实际上许多神奇的疗伤圣药都会用到它。
风小寒俯身,小心翼翼的将它下面的土壤掘开,挖出了下面隐藏的手指粗细的根茎。
这株黄花叶的年份应该不足百年,还需二十几年才会完全成熟,药效只有一成。
但这对风小寒而言,足矣达到雪中送炭的程度。
他皮肤下那些看不到的伤势要比饥饿更加痛苦,一刻不停的走动已经使他对此感到麻木,虽然伤势正在缓慢的愈合,但效果也是微乎其微的。
风小寒除去上衣,取将根茎的一部分碾磨成粉,合着雨水做成药泥,涂抹在身上。
何惜柔看着这一幕,再也无法保持平静。
不是因为她想起了之前的事情,而是这时她才注意到,风小寒的身上,无数暗红的痕迹连成一片,尤其是后背左肩处,那斑驳的紫黑色更是触目惊心。
原来他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她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伤,但她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风小寒的每一个动作,每跨出的一步,都要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
他竟是靠这样的身体,拖着自己走了这么远的路!
这是何等顽强的意志,才能造就的不屈的灵魂?难道蛮荒域就这么可怕,塑就了如此坚硬的命格。
但,为什么?
为什么他还能泰若自然,换做旁人只怕要全身瘫痪,生命垂危,撑不过几个时辰,但不久前遇到两兽相争时风小寒甚至考虑过要不要插上一脚,难道这小子是铁打的么?他如此顽强,自己只是内伤稍重,伤及经脉却要坐在草毯上让他拖着走。
与风小寒比,她就是个废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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