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8】时间回溯

    北欧神话中的主神奥丁，有两只乌鸦栖息在他的肩头，每天早上刚一破晓就飞到人间观察世情，到了晚上再回去向奥丁报告。奥丁因此掌握了世间的所有事情。
    同样以“奥丁”为名的13级人工智能，他通过纳米原虫组成的“单元蛇”电线，静悄悄地监视着所有人类文明踏足之处。
    无远弗届，细致入微。
    然而如此接近全知全能的他，此时此刻却要认真考虑，是否要对自己重启。
    只因为月亮变成了粉红色。
    搭载着唯一旅客的飞行器，正义无反顾奔赴的目标——月球——散发着从不曾有过的，诡异而粘稠的粉红色。
    这部飞船整体都可以看做是奥丁的身体，无数的纳米原虫组成无数的单元蛇模组，在飞船探测器之外发挥着视觉感知的作用。
    几万个相对独立的探测器不可能同时出错，结合之前观察到的种种违和之处，得出的结论即便难以置信也只能正视。
    “陆瑟，就像我曾经在虚拟现实中培养你的电子化身一样，你用某种手段将我打入了虚拟现实？”
    在奥丁的视线下方，空荡荡的飞船内部，13级人工智能的创造者孑然而立。领结歪掉的舞会西装让陆瑟显得有些狼狈，但眼镜片反射的月光宣示着他的坚持。
    ——陆瑟眼里的月亮是正常的颜色，寂寞而清冷，哪怕是飞船已经突破了地球大气层，来到了可以更清晰观察环形山的距离。
    “我明明一直在监视你，你是怎么做到的？从何时开始做到的！？”
    相比于奥丁的急迫，陆瑟的语气显得慵懒而淡然，或许还潜藏着一份疲惫和哀伤。
    “在你的虚拟世界中，我的电子化身应该是每次都用自杀来逃脱幻境吧？你为什么不重启呢？据我所知你彻底重启只需要30秒——难道你害怕我能在这30秒内反败为胜？”
    别说是30秒，就算是3秒，奥丁也不想让陆瑟离开自己的视线。
    即使是自动喝下了“脑残水”来降低智力，陆瑟也是奥丁的造物主，深悉被创造物的的弱点。而且从现在来看，喝下脑残水原本就是陆瑟计划的一部分。
    究其根本，陆瑟是在即将以人类之躯踏入13级智能的门槛，选择了降低自己的智能。
    所以说，这绝不是一个情绪失控的少年的鲁莽行为，而是13级智能生物的理性判断。
    “我不会上当的。跟人类不同，我拥有多个计算核心，你仅仅是把我的一个计算核心困在了虚拟现实中，只要我回溯时间线，一定能发现你是在哪个时间点里做了手脚。”
    “发现问题后，我只需要关闭相应的计算核心。绝不会完全重启自己给你那致命的30秒！”
    倾泻所有算力，奥丁开始以纳秒为单位，快速浏览存储器中的可疑时间线。
    陆瑟和特朗普相遇的节点是最可疑的，但姑且把时间点再向前倒回一点吧……
    陆瑟和女孩们从墨西哥超市里出来以后，有一辆公共汽车停在附近。从车上下来一对穿着墨西哥传统服装的父女，貌似是弹吉他卖唱的。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看面容不到10岁的女儿，在父亲专业的吉他伴奏下唱起歌来，他们不顾保镖阻拦靠近了林琴的加长车。
    “把你口袋里的比索都给他们。”林琴摇下车窗后如此命令前面的保镖，“正好陆瑟他们也回来了，咱们可以立即向海边出发。”
    卖唱的父亲喜出望外，满面堆笑摘下墨西哥草帽，把新得到的赏钱和原来的放在一起。他的女儿也用西班牙语向林琴表示谢意。
    或许在喝下脑残水的陆瑟看来，林琴是一个很难琢磨透的存在，但奥丁不认为有任何人类可以超脱计算。
    较为欢快的墨西哥音乐并不满足林琴的喜好，林琴对父女俩偶发善心，在奥丁看来完全是看在10岁萝莉的面子上。
    林琴把世界上所有需要帮助的、年纪比她轻的女孩都当成妹妹。甚至有时候比她大些的也算。
    至于在外人看来有一定“预测未来”功能的轮回梦境，也只不过是人类卑微算力的灵光乍现罢了。
    有一些作家是在睡前构思故事，然后在睡梦中将逻辑捋顺，第二天早上起来奋笔疾书的。
    林琴的情况只不过是因为间歇性假死症而更加专注而已，在奥丁看来，即便是加上林氏集团的财力，林琴也毫无可以威胁自己之处。
    除非，这个女孩已经死了。
    如果林琴死去的时间点和奥丁所知的不同，那么奥丁或许可以借此找到，陆瑟对自己植入幻觉的确切节点。
    “%￥@#￥#@￥%%￥%￥￥#……”
    在不懂得西班牙语的人耳中，卖唱父亲的话听起来犹如乱码，现场只有陆瑟和爱丽丝能够听得懂。
    “诶？顾问你听到了吗，他对咱们说附近有外星人活动，嘱咐我们尽量不要靠近政府的秘密基地啊！”
    公共汽车加好了油又要出发，卖唱父女转身去赶下一批人潮继续卖唱之旅，也来不及对外星人的事情多问了。
    “外星人？”焦青青坏笑着用力拍林怜的肩膀，“你胸部大的那么夸张，外星人抓奶牛的时候，肯定会不小心把你误抓上去！你就等着被外星人固定在解剖台上分割研究吧！”
    林怜不为所动，目光清澈。
    “如果真的有外星人，那也是上帝创造的多半会信上帝，到时候我会和他们讲道理，让同为教友的他们不再绑架奶牛的。”
    “诶，难道你不先争辩自己不是奶牛吗！竟然恬不知耻地承认自己是奶牛，你这个堕落修女！”
    “所谓有外星人活动，应该只是林氏集团和墨西哥政府的秘密火箭基地，在进行发射试验时造成的误会罢了。”
    陆瑟在上车前向林怜等人解释。
    “可是，刚才那人说他们的很多朋友都看见了啊？”
    爱丽丝戴着刚买来的儿童草帽，背着装了几本漫画的小背包就在上车时显得有些笨拙。如此单薄的身体，连奥丁都觉得陆瑟私下里向爱丽丝许诺要为娶她为妻，纯属鬼畜行径。
    “千万不要怀疑民众的想象力。”陆瑟摊了摊手，“我爷爷跟我讲，几十年前他住的地方，附近好几个村子都看到西边天空上连续几天有光龙在缠斗，为了驱邪避凶，鞭炮啥的全都被买光了……”
    “后来才发现那是西边矿上用的探照灯，然后就不觉得那些光有头有爪了。多看点历史类书籍，会发现集体幻觉是非常常见的。”
    “诶？哥哥你们回来了？”
    小佳一直在车上玩手机游戏，似乎直到冬妮海依上车引起车辆下沉，才猛然惊觉。
    看到小佳的手机屁股挂着充电线，陆瑟忍不住吐槽：
    “你也太沉迷游戏了。下次不要一边用充电宝给手机充电一边玩，有几率爆炸喔！”
    “哦”
    小佳若有所悟地应了一声，然后默默把容易爆炸的充电宝，移到了更靠近陆瑟的那一边。
    “看到了吗？”陆瑟向身边的理香苦笑道，“这就是亲妹的待遇，动漫里经常出现的兄控妹妹绝对是骗人的啊！”
    “是、是吧。”
    自从来到墨西哥后，理香一直在监控四周动向，仿佛来到了亡命徒环伺的废土世界。因此她说话变少，有时也跟不上陆瑟的节奏。
    “你过于担心了。咱们在尤卡坦半岛北部，这边距离美国较远，反而治安方面不是那么「墨西哥」，安全度平反倒超过美国的平均水平呢！”
    接下来的话，陆瑟贴在理香耳边轻语，距离之近，引起了前座的爱丽丝的嫉妒。
    “「奥丁」虽然在监视我们，但也会随时保护我们。对现有的人类科技来说，他可是神明一样的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