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2】命中有命，万物相连

    “跟我下盘围棋如何？这种来自前未婚妻的要求不算过分吧？”
    陆瑟没空去管美国社交网站的恢复情况，他很快得到了邀请，去女生住宿区林琴的房间。
    “倒也不是不能跟你下棋——爱丽丝她们现在在做什么？”
    林琴的临时宿舍很是静雅，因为家具只有一把椅子和一张单人床，显得相当空旷。
    一副棋盘早已摆在床铺中间，林琴坐在棋盘一侧，示意让陆瑟坐在另一侧。
    这不是标准的对弈座位，但对放松心境有好处，陆瑟也没推辞。
    “爱丽丝，还有理香，我安排阿雪把紧急警报器发给她们，以免出了什么事情没法呼救。”
    林琴执黑，在天元位置随意落下一子。
    从黑子的边缘呈墨绿色可以看出，这是老式工艺的“云子”，再配合古色古香的棋盘，恐怕也是有点年头的林光政的收集品。
    “我很感谢你能把陆浩的事情说出来。这说明比起你我的赌局，你还是更在乎理香她们的性命的。”
    当下只是早上10点，林琴的语调却给人一种夜色来临的错觉，也许跟地下12层采光不足，容易弄错时间有关。
    陆瑟执白，落子到靠近林琴的棋盘边角，所谓“星位”的横纵交叉点。
    占自己这边的星位当然效果是一样的，只是如此做，会显出对对手的侵略性。
    云子落盘，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让空旷的房间更显幽深。
    两人连续落子，虽然也暗含杀招，但与其说是比赛不如说是在热身，坐姿也跟着慵懒起来。
    “林琴，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保护安芷和冬妮海依的保镖费用，你也因此免收了啊？”
    林琴去棋篓里摸子的手停了一下。
    “这种小钱你也要省，对得起你十二级智能生物的名号吗？算了，既然你好意思开口，我不收这费用也不至于破产。”
    “哈哈那就多谢了～狮子搏兔也要用尽全力，能占的便宜一定要占的。”
    “雄狮可是有鬃毛的，越浓厚的鬃毛越招母狮子喜欢。”林琴提醒，“哪怕有新的雄狮打败了老狮王，也可能由于鬃毛太秃，导致后宫解散哦。”
    陆瑟左耳后的斑秃痒了起来，头部温度也有所升高。
    “嗯哼～保护林怜的「恶意反弹光环」，是代号「芙蕾雅」的人工智能，算是陆浩的未完成版。”
    无论如何，尽快扯开秃头的话题。
    “她可以理解人类的语言，但不能主动和人类交流。我在南极失去了一段记忆，更多的细节我记不清了——话说你这么多年来，对林怜的异常应该也有所研究吧？有没有可以分享的？”
    “原来是叫「芙蕾雅」吗？当时身处南极的你，还真是喜欢同样冰天雪地的北欧神话呢。”
    林琴稍微改变坐姿，让自己两条长腿交叠得舒服一点。
    “暂时不要再和林怜约会了，芙蕾雅虽然无法正面对抗陆浩，保护林怜不受伤害还是能做得到的。”
    陆瑟以为林琴下句话要说“跟我约会”，没想到林琴说的是：“有机会就跟理香拉近些距离，她和你的牵绊相对较少，才发生了危及生命的情况。”
    “……”
    “真是难以想象的慷慨啊，林琴你这是要协助我开后宫吗？”
    陆瑟落子的声音都变得欢快了不少。
    “别得意，陆瑟你只不过是通过了我的第一层考验而已。”
    林琴的黑子堵截住了进攻势态的白子。
    “好色的秃子……话说你父母取名字的时候，本来是让你们兄弟俩的名字连起来叫「浩瑟」吗？”
    这个巧合令陆瑟一时无语，为什么有些字单拿出来是个好字，组合在一起就惨不忍睹呢？
    “命中有命，万物相连。”
    林琴轻声吟诵出的八个字，却唤醒了陆瑟尘封已久的冰冻记忆。
    “别、别继续说了……”
    陆瑟因为无法了解的原因，竟然拿不住手中的一枚棋子。
    林琴注视陆瑟的冷峻目光，却没有一丝一毫犹豫。
    “这句话可以粗浅地解释为：生命之中又有生命，万事万物双向相连。”
    “这是比你的「南极三定律」更为高等，更接近真理的凝练文字。我相信在你创造陆浩之前，一定领悟过这八个字。”
    陆瑟感到头疼铺天盖地袭来，他食指压住太阳穴来稍微减轻疼痛。
    “就算我曾经领悟过，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微笑，从林琴的淡色嘴唇边漾开，如同开始解冻的春水。
    “你忘了吗？是你亲自告诉我的啊。我在无尽的梦境当中，可是曾经和各式各样的你生活过……每次醒来都会有些小遗憾呢。”
    “现在，是时候重新把这八个字告诉你了。希望你能借此解开陆浩的谜团，更重要的，是维持你的人性，不然你们兄弟俩终究是殊途同归。”
    某些断掉的神经元重新在脑内接通，陆瑟的头疼有所减轻。
    “哈哈哈哈，《人间失格》里面，太宰治认为自己没有食欲，因此没有资格做人类……你觉得我也在逐渐失掉人类的欲望？”
    “你在电脑方面的能力过强，这让你在这个信息时代可以轻易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名誉，巨量的财富，令人羡慕的生活……”
    “可你的人性实际上已经岌岌可危了，你自己也知道，那些东西很快就会让你厌倦。让你仍然站在大地上的，是对林氏集团的复仇欲，还有瑟欲。这就像风筝的两根线一样，一旦断掉，你就会成为陆浩的同谋。”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我曾经亲眼见过类似的场景。”
    林琴的眼神仿佛是在回忆非常悲惨的过往。
    “你会以某种方式和万物成为一体。没有任何人，任何国家，任何存在能够阻止你。我的女仆禁卫军在梦境中被你屠杀了很多次，努力终究只是徒劳，所以我在现实中把她们解散了，只剩下最弱的阿雪。”
    “哈哈哈阿雪听到这个评价会发出悲鸣啊！”
    极力压抑内心恐惧的陆瑟干笑出来，更令他恐惧的是，他不明白这恐惧来自何方。
    “命中有命，万物相连。”
    林琴重复着这高于南极三定律的冰冷真理。
    “这八个字或许可以解释一切，但只有这八个字是不能得到幸福的，如果应用不当，只能给一切带来终极的毁灭。”
    “我现在要告诉你，在一个又一个生死轮回的梦境中，我所领悟的，有望得到幸福的另外八个字。”
    “就当做是这个真理的下半句好了，我只说一次，你可要听清楚。”
    “地狱有尽，此刻天堂。”